很多人都認為,張愛玲的《第一爐香》是個言情故事:
癡情女孩為愛淪為工具人,用自己的青春和美麗賺錢,養(yǎng)活著吃軟飯的渣男。
其實,不是這樣的。
《第一爐香》不是講愛來愛去,而是講物欲與不甘。
今天,我們一起來細讀原著,看看張愛玲到底寫了一個多么壓抑的時代,多么蒼涼的人性,以及多么令人惋惜的女主角、令人無語的男主角。
我心中的葛薇龍
葛薇龍,她是個美麗的女孩,有著溫柔敦厚的古中國情調(diào)。
她的臉是平淡而美麗的小凸臉,現(xiàn)在,這一類“粉撲子臉”是過了時了。她的眼睛長而媚,雙眼皮的深痕,直掃入鬢角里去。纖瘦的鼻子,肥圓的小嘴……
她跟著家人避難,從上海來到香港,就讀于南英中學。
后來,飛漲的物價讓葛家無力承擔,一家人決定搬回老家上海。
葛薇龍想要留在香港,完成學業(yè)。
于是,她背著父母,前去投靠素未謀面的姑媽粱太太。
梁太太是個精明人,一個徹底的物質(zhì)主義者。
她嫁了一個有錢的老頭——粵東富商梁季騰,給她做第四房姨太太,專候他死。
不過,梁季騰活了很多年。等到丈夫死了,梁太太也老了。
如今,她年逾半百,她需要愛,許多人的愛。
她永遠不能填滿她心里的饑荒。
《第一爐香》
葛薇龍低聲下氣地說,“我若一個人留在香港,不但生活費要成問題,只怕學費也出不起了。”
梁太太看著年輕的侄女,問道:你會彈鋼琴嗎?你會打網(wǎng)球嗎???你愿意出來交際應酬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梁太太表示愿意資助葛薇龍讀書。
很快,葛薇龍搬到梁太太的豪宅。
傭人陳媽送她過來,被狗吠嚇得慌手慌腳。
葛薇龍的虛榮心,第一次隱隱地出現(xiàn)了——
薇龍忽然之間覺得自己并不認識她,從來沒有用客觀的眼光看過她一眼——原來自己家里做熟了的傭人是這樣的上不得臺盤!
葛薇龍被女傭睨兒,帶到樓上的房間。
她打開衣櫥,發(fā)現(xiàn)里面掛滿了衣服,金翠輝煌。
葛薇龍的虛榮心,再一次蓬蓬地出現(xiàn)了——
她鎖上房門,偷偷的一件一件試穿著。
然后,葛薇龍驚奇地發(fā)現(xiàn),所有的衣服都那么合身!
這時,她突然省悟,這都是姑媽特地為她準備的。
她膝蓋一軟,跌坐下來,想到了什么:“這跟長三堂子里買進一個人,有什么分別?”
那天晚上,葛薇龍在音樂和麻將聲中,睡得恍恍惚惚。
半睡半醒之間,她覺得自己還在那里試衣服,試了一件又一件……
那些華服穿在自己身上,會有多美?樓下紙醉金迷的生活,會有多好?
想到這里,她不禁動了心思:“看看也好!”
“薇龍在衣櫥里一混就混了兩三個月,她得了許多穿衣服的機會;晚宴、茶會、音樂會、牌局,對于她,不過是炫弄衣服的機會罷了?!?/strong>
一開始,葛薇龍還想著好好念書的。哪怕一天到晚的應酬忙不過來,深夜自己也要補上時間念書念到天亮。
女傭睨兒看在眼里,表示不能理解。
她覺得,像葛薇龍這樣長得不錯、有些小聰明,卻又沒有實際本事的女孩子,最好辦法就是嫁人。
其實,葛薇龍心中有個暗戀的男孩——大學生盧兆麟。
沒想到,姑媽偏偏看上了盧兆麟,還將他請來家里做客。
薇龍眼睜睜看著男神來了,姑媽花枝招展的迎了上去,拉了他的手。很快,兩個人四顆眼珠子,似乎是用線穿成一串似的,難解難分。
我心中的喬琪喬
葛薇龍心里酸酸的,心里像汽水加了檸檬汁,咕嘟咕嘟冒酸泡兒。
可是,葛薇龍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還敢跟梁太太搶人嗎?
這時,我們的男主角喬琪喬出現(xiàn)了。
喬琪喬是個混血兒——
他比周吉婕還要沒血色,連嘴唇都是蒼白的,和石膏像一般。在那黑壓壓的眉毛與睫毛底下,眼睛像風吹過的早稻田,時而露出稻子下的水的青光,一閃,又暗了下去了。
這個好看的風流公子,他跟梁太太勢均力敵。
之前,梁太太對他勢在必得,他卻利用梁太太接近年輕的有錢小姐,把梁太太氣個半死!
梁太太決定丟開手,他卻故意在她面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梁太太有了新的獵物,便給侄女使了一個眼色,讓她把人帶走。
那天,葛薇龍穿著一件磁青薄綢旗袍。
她靠近喬琪喬,在這個美男子的注視下,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沸騰了。
初次見面,喬琪喬的海王體質(zhì)就展露無遺。
他故作遺憾,說怎么這么晚才遇到你呀?
差一點我就錯過了這機會。真的,你不能想像這事夠多么巧!也許我們生在兩個世紀里,也許我們生在同一個世紀里,可是你比我們早生了二十年。十年就夠糟的了。若是我比你早生二十年,那還許不要緊。我想我老不至于太討人厭的,你想怎樣?
葛薇龍正因為盧兆麟的緣故,暗暗生氣。想到喬琪喬是唯一逃脫姑媽魔掌的人,她不免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兩人坐下來,喬琪喬自然地把手臂伸了過來,搭在葛薇龍背后的椅靠上。
喬琪喬用葡萄牙語,跟葛薇龍說了幾句話。
葛薇龍笑道:“我又不懂你在說些什么。多半你在罵我呢!”
喬琪柔聲道:“你聽我的口氣是在罵你么?”
薇龍突然紅了臉,垂下頭。
喬琪接著說:“我要把它譯成英文說給你聽,只怕我沒有這個膽量?!?/strong>
薇龍掩住耳朵道:“誰要聽?”
說著,她站起身來就走。
葛薇龍本以為,自己會嫉恨姑媽。
結(jié)果,她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在梁太太和盧兆麟身上,如蜻蜓點水似地輕輕一掠,然后飛到喬琪喬那里去了。
女傭睨兒告訴葛薇龍,關于喬琪喬的身世——
喬誠爵士有二十來房姨太太,十幾個兒子,喬琪喬作為第十三個兒子,根本就不受寵!他拮據(jù)得很,老是打饑荒。他除了玩之外,什么本領都沒有,將來有得苦吃呢。
聽了女傭睨兒的熱心指導,葛薇龍答應道:“你放心,我雖傻,也傻不到那個地步。”
此后,葛薇龍果然故意冷落喬琪喬。
沒想到,葛薇龍不招惹他,他卻主動來招惹葛薇龍。
每逢她出去應酬,不論是什么集會,總有他在座。
喬琪喬的影子,開始在葛薇龍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想起喬琪喬有這么一個特別的習慣,他略微一用腦子的時候,總喜歡把臉埋在臂彎里,靜靜的一會,然后抬起頭來笑道:“對了,想起來了!”
那小孩似的神氣,引起薇龍一種近于母愛的反應。
她想去吻他的腦后的短頭發(fā),吻他的正經(jīng)地用力思索著的臉,吻他的袖子手肘處弄縐了的地方;僅僅現(xiàn)在這樣回憶起來那可愛的姿勢,便有一種軟溶溶,暖融融的感覺,泛上她的心頭……
梁太太正與小情人盧兆麟打得火熱,老情人司徒協(xié)忽然回來了。
這個干瘦小老頭,是一個小財主,開有一家搪瓷馬桶工廠。
梁太太不愿為了一時的歡娛,得罪有錢的老朋友。因此,她暫時將盧兆麟撇到一旁,聚精會神地來敷衍司徒協(xié)。
這天,梁太太帶著葛薇龍參加晚宴,回來的時候坐司徒協(xié)的汽車回家。
在車上,葛薇龍正在回味,晚宴上遇到喬琪喬的情景。
司徒協(xié)突然將一只三寸來闊的金剛石手鐲,戴在了葛薇龍手臂上。
說時遲,那時快,司徒協(xié)已經(jīng)探過手來給她戴上了同樣的一只金剛石鐲子,那過程的迅疾便和偵探出其不意地給犯人套上手銬一般。
司徒協(xié)的舉動,像現(xiàn)實的一記耳光,將葛薇龍從戀愛的幻想中打入現(xiàn)實。
回到家,葛薇龍意識到,姑媽犧牲年輕的女孩子來籠絡司徒協(xié),不見得是第一次。姑媽需要葛薇龍做同樣的犧牲,也不見得限于這一次。
原來,享受自己承受不起的上流生活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晃就是三個月,穿也穿了,吃也吃了,玩也玩了,交際場中,也小小的有了點名了;普通一般女孩子們所憧憬著的一切,都嘗試到了。天下有這么便宜的事么?如此看來,像今天的這一類事,是不可避免的!
葛薇龍可不愿意獻身給這個老頭,那么,唯一的辦法是離開姑媽家。
然而,葛薇龍嘆了一口氣,三個月的工夫,她對于這里的生活已經(jīng)上了癮了。
她要離開這里,只能找一個闊人,嫁了他。
然而,一個有錢的,同時又合意的丈夫,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時候,她又想起喬琪喬來。
他雖然沒多少錢,到底出身于名門,而且又合自己的心意!
她想,只要喬琪喬告白,自己是一定會答應的!
一個年輕的,稍稍有點錢的紈绔二代,這對她來說已經(jīng)很好了。
于是,葛薇龍?zhí)煺娴叵萑牖孟耄蛟S自己有能力改變這個浪子。
說不定,他們能夠結(jié)婚,在自己的幫助下,喬琪喬浪子回頭,做一份好事業(yè),做一個好丈夫。
那天,一群年輕人去山頂野宴。
葛薇龍走累了,喬琪喬陪著她坐在汽車道旁歇息。
葛薇龍忍不住試探道:“喬琪,你從來沒有做過未來的打算么?”
喬琪喬笑道:“怎么沒有?譬如說,我打算來看你,如果今天晚上有月亮的話?!?/strong>
葛薇龍想要知道對方關于婚姻的態(tài)度,喬琪喬開始了渣男發(fā)言:“我是不預備結(jié)婚的。即使我有結(jié)婚的能力,我也不配。我在五十歲以前,不能做一個令人滿意的丈夫?!?/p>
喬琪喬有自知之明,他沒有錢,又享慣了福,天生的是個招駙馬的材料——騙到一個有錢的富家千金結(jié)婚,將會是自己最好的出路。
然而,葛薇龍不是什么富家千金,她只是一個窮學生。
喬琪喬低聲說:“薇龍,我不能答應你結(jié)婚,我也不能答應你愛,我只能答應你快樂?!?/strong>
葛薇龍啞然失笑,震驚到差點暈過去:“好吝嗇的人!
喬琪喬天真地問道:“我給你快樂。世上有比這個更難得的東西嗎?”
葛薇龍怒不可遏:“你給我快樂!你磨折我,比誰都厲害!”
當天晚上,果然有月亮。
喬琪喬趁著月光來,爬上葛薇龍的陽臺。
喬琪喬又趁著月光走,葛薇龍?zhí)稍诖采?,回味著剛才的吻?/p>
不知道躺了多久,她還是睡不著。
凌晨四點,她起身來到小陽臺上。
她開始思考,自己為什么會愛喬琪喬?
最大的原因就是——喬琪喬不愛她。
她知道她為什么這樣固執(zhí)地愛著喬琪。這樣自卑地愛著他,最初,那當然是因為他的吸引力,但是后來,完全為了他不愛她的緣故。
突然,在月色下,葛薇龍看見了依偎在一起的喬琪喬和女傭睨兒。
原來,睨兒知道葛薇龍約了喬琪喬,怕鬧出是非來。于是,她守在花園里,想趁著喬琪喬出來的時候,問個究竟。
喬琪喬正準備從花園里溜出去,正好撞見了守株待兔的睨兒。
他不僅不慌,還故意逗引睨兒。
他攬住了睨兒的腰,掏出一疊錢塞給她。
后來,睨兒裊裊地上了樓,喬琪喬跟著她上了樓。
葛薇龍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撲到床上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她找到睨兒,拿起濕淋淋的大毛巾,劈頭蓋臉地打了過去。
梁太太知道了這件事,氣得半死。
她費了一番心血,把薇龍捧得略微有些資格了,正在風頭上,身價十倍的時候,喬琪喬又來坐享其成。這還不甘心,同時又順手牽羊吊上了睨兒。梁太太賠了夫人又折兵。身邊出色人材,全被他一網(wǎng)打盡了,如何不氣?
葛薇龍決心回上海:
“從前的我,我就不大喜歡,現(xiàn)在的我,我更不喜歡。我回去,愿意做一個新的人?!?/strong>
梁太太過來開導葛薇龍:
回家去,你爸爸不會給你好日子過。你真要掙回這口氣來,你得收服喬琪喬!
說著,梁太太給葛薇龍出主意:
你應當勻出點時候來,跟別人親近親近,使他心里老是疑疑惑惑的。他不希罕你,希罕你的人多著呢!
葛薇龍聽出來了,原來,姑媽還在那里替司徒協(xié)做說客!
她上了喬琪的當,再去上了司徒協(xié)的當,喬琪因此就會看得起她么?
葛薇龍心里一寒,更加想要回家。當天,她就跑出去買了船票。
回來的時候,忽然下起傾盆大雨。這一凍,她病倒了。
她發(fā)著燒,更是風急火急地想回家。她想念老家,想念父親,想念母親,想念妹妹……
她把手揪著床單,只想回去,回去、回去……越急,病越好得慢。
等到這病有了起色,香港那霪雨連綿的夏季早經(jīng)結(jié)束,是蕭爽的秋天了。
病的時間長了,葛薇龍突然起了疑惑——
她生這場病,也許一半是自愿的;也許她下意識地不肯回去,有心挨延著。
她的心思已經(jīng)動搖了,再也不像春天剛來的那會,一門心思要讀書、要獨立。
她好像慢慢認同了姑媽這里的價值觀:
念了書,到社會上去做事,不見得是她這樣的美而沒有特殊技能的孩子的適當?shù)某雎?。她自然還是結(jié)婚的好。
更何況,現(xiàn)在她的心里只有喬琪喬。
為了喬琪,她已經(jīng)完全喪失了自信心,她不能夠應付任何人。
喬琪一天不愛她,她一天在他的勢力下。她明明知道喬琪不過是一個極普通的浪子,沒有甚么可怕,可怕是他引起的她那不可理喻的蠻暴的熱情。
走,還是不走?
在這兩個極端之間,葛薇龍?zhí)稍诖采蠞L來滾去,心里像油煎似的。
大病初愈的葛薇龍,又跑去訂船票。離開,或許可以緩解愛而不得的痛苦!
喬琪喬的汽車,緩緩地跟著葛薇龍。
葛薇龍走,汽車就走。
葛薇龍停下來,汽車就停下來。
她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喬琪喬把一只手臂橫擱在輪盤上,人就伏在輪盤上,一動也不動。
葛薇龍見了,心里一牽一牽地痛著,淚珠順著臉直淌下來。
“那小孩似的神氣,引起薇龍一種近于母愛的反應?!?/strong>
“啊,喬琪!有一天他會需要她的?!?/strong>
于是,葛薇龍走不了了。
她不僅不走了,還決定無論如何,都要跟喬琪喬結(jié)婚。
“姑媽,喬琪不結(jié)婚,一大半是因為經(jīng)濟的關系嗎?”
“那么,他打算娶個妝奩豐厚的小姐?”
“我沒有錢,但是……我可以賺錢?!?/strong>
于是,葛薇龍真真正正地成為梁太太的工具人。
沒過多久,喬琪喬和葛薇龍正式訂婚了。其實,喬琪喬還是不太想結(jié)婚。
梁太太勸他道:“過了七八年,薇龍的收入想必大為減色。等她不能掙錢養(yǎng)家了,你盡可以離婚。”
一席話說得喬琪心悅誠服,他們很快宣布結(jié)婚。
梁太太將喬琪喬招贅進來,撥了樓下的三間房給他們住。
從此以后,薇龍這個人就等于賣了給梁太太和喬琪喬,整天忙著,不是替喬琪喬弄錢,就是替梁太太弄人。
結(jié)婚后,葛薇龍也有快樂的時候。
比說,過年那會,夫妻倆一起去逛到一年一度的新春市場。
在人山人海之中,喬琪喬陪著葛薇龍,去買一些零星東西。
只有在這眼前的瑣碎的小東西里,葛薇龍的畏縮不安的心,能夠得到暫時的休息。
她沒有天長地久的計劃。
她的未來,不能想,想起來只有無邊的恐怖。
兩人在新春市場走著,葛薇龍高興地像個孩子。
喬琪喬說:“薇龍,我是個頂愛說謊的人,但是,從來沒對你說過一句謊,自己也覺得納罕?!?/p>
葛薇龍嘆了一口氣道:“從來沒有。你明明知道一句小小的謊可以使我多么快樂,但是——不!你懶得操心?!?/strong>
喬琪喬笑道:“你也用不著我來編謊給你聽。你自己會哄自己。總有一天,你不得不承認我是多么可鄙的一個人。那時候,你也要懊悔你為我犧牲了這許多!”
葛薇龍笑道:“我愛你,關你什么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兩人一路走一路看著攤子上的陳列品,這兒什么都有。在那慘烈的汽油燈下,站著成群的站街女。
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大兵,將葛薇龍也當作了那種女孩。
葛薇龍嚇得撒腿便跑,喬琪喬將她推上車,兩人離開了這里。
葛薇龍突然意識到,自己跟那些站街女沒有什么區(qū)別。
更可笑的是,那些女孩是被迫的,而她卻是自愿的。
“本來嘛,我跟她們有什么區(qū)別?”
“怎么沒有區(qū)別,她們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
葛薇龍低下頭哭了,喬琪喬在旁邊冷漠地點煙。
《第一爐香》的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淪落成高級交際花,為他斂財,值得嗎?
葛薇龍明知道喬琪喬不愛她,卻一廂情愿地嫁給他,還想要對方騙騙自己。
她愛他的渴望,已經(jīng)大大超出了她對他的失望。
這是一場清醒的沉淪。
但是,葛薇龍真的只是為了喬琪喬嗎?
她的一生,真的是賣給了飛蛾撲火的愛情嗎?
來到姑媽家的第一個晚上,葛薇龍就試遍衣櫥里的華服,聽著樓下的音樂和談笑聲,心里就已經(jīng)蠢蠢欲動:“看看也好”;
姑媽給司徒協(xié)牽橋搭線的時候,葛薇龍明明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卻看透了內(nèi)心——自己對紙醉金迷的生活上癮了,自己已經(jīng)離不開這名利場;
喬琪喬輕挑地勾搭女傭的時候,葛薇龍下定決心要走,卻有意地拖延著。上流社會的生活,美食華服,聲色犬馬……一旦嘗過奢靡的滋味后,就無法回歸平淡的生活。
也許,喬琪喬,只是葛薇龍流連奢靡生活的借口。她不甘心回到以前清貧的生活。
其實,葛薇龍的人生,不是賣給了愛情,而是賣給了欲望。
所以,這不是一個言情故事,這不是一個癡情女子為愛獻身的故事。
葛薇龍的命運走向,一直以來占據(jù)主導地位、引領她走向自甘墮落的,不是男人,不是喬琪喬,而是她的物欲與不甘。
所以,我認為張愛玲的《第一爐香》,只是假借愛情之名,表達了人性的墮落,掙扎求生卻又無能為力。
葛薇龍眼中的姑媽,曾經(jīng)讓她發(fā)笑:
她已經(jīng)老了;她永遠不能填滿她心中的饑荒。她需要愛——許多人的愛——但是她求愛的方法,在年輕人的眼光中看來是多么可笑!薇龍不愿意自己有一天變成這么一個人。
然而,葛薇龍終究變成了下一個粱太太。
(這里是不懼孤讀,為您分享喜歡的小說、電影和故事,謝謝您的閱讀~
對了,配圖是劉亦菲和嚴寬,這才是我心中的葛薇龍和喬琪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