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凱/文
    今天的男女結(jié)婚都特別講究儀式。在婚禮上少不了有個飲交杯酒的項目。一般說是男女各自倒酒入杯之后，兩臂環(huán)套相勾，兩眼對視，含情脈脈，在溫情的交流中和親友的笑聲中一飲而盡。這是古代在洞房里舉行的秘密活動，現(xiàn)代卻是在婚禮大廳宴席上公開表演。嚴格地說，交杯酒是洞房內(nèi)私下的事，新郎新娘結(jié)為永好，飲過這杯酒，也就表明一生不棄不離?，F(xiàn)代人卻什么都開放表演，大秀隱私，有點不倫不類。反正現(xiàn)代人也不怕離婚，離了也不過再飲一次交杯酒。是不是婚姻的不牢靠與飲酒的方式有點關(guān)系，我們應(yīng)該好好地研究一番。
    飲交杯酒的婚俗，《紅樓夢》在第20回中就有。那是寶玉給麝月篦頭，給進來拿錢的晴雯看見了，便冷笑道：“哦，交杯盞還沒吃，倒上頭了！”晴雯提到的“交杯盞”便是指新郎新娘飲的交杯酒。評劇《花為媒》中有兩句唱：“飲過合歡酒，拜過喜神娘。”合歡酒其實便是交杯酒。
    結(jié)婚要飲交杯酒由來很古，《禮記》紀錄：“共牢而食，合巹而酳?！边@“合巹”指的便是交杯酒。不過那飲酒的方式卻與今天不同。
    據(jù)我所知，標準的飲交杯酒，不是飲自己的酒，而是飲對方酒杯里的酒。交杯，就是交換酒杯而飲酒。其原因能夠理解：只有最親密的關(guān)系，才能彼此用對方的杯子飲酒。試想，在一般情況下你肯喝別人杯子里的水，吃別人碗里的飯嗎？宋代王得臣《麈史》中記曰：“古者婚禮合巹，今也以雙杯彩絲連足，鴛侶傳飲，謂之交杯?！惫糯木票侨愀吣_的爵，就用彩色的絲帶將杯子系上連接起來。表示一種情感上的聯(lián)系?！皞黠嫛本褪悄愫冗^了他再喝，不是只喝自己杯中的酒。
    什么是“合巹”？這個詞現(xiàn)在是很生疏的。是指新婚鴛侶在洞房之內(nèi)共飲合歡酒。巹是特別的酒具“瓢”，就是把一個匏瓜剖成兩半為瓢，新郎、新娘各拿一半這樣的瓢，用以飲酒，就叫合巹，兩只瓢以紅線連柄，新郎新娘各拿一個飲酒，同飲一巹，象征婚姻將兩人連為一體，也可以說是古人的“交杯酒”。此禮始于周代，鴛侶共飲合巹酒，不光象征鴛侶合二為一，自此已結(jié)永好，并且也含有讓新娘新郎同甘共苦的深意。正如《禮記》所載：“以是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br>    宋代以后，飲交杯酒是在“撒帳”以后舉行，即用兩杯酒以彩綢聯(lián)結(jié)起來，然后新郎新娘交換酒杯飲酒，叫吃“交杯酒”，合巹之禮演變?yōu)樾禄轼x侶共飲交杯酒?！稏|京夢華錄·娶婦》紀錄：新人“用兩盞以彩結(jié)連之，互飲一盞，謂之交杯。飲訖，擲盞并花冠子干床下，盞一仰一合，谷云大吉，則眾喜賀，然后掩帳訖?！?br>            據(jù)宋代的記載，飲酒后把酒杯一仰一合放床下取吉利意。這種婚俗也是十分古老的?！敖槐啤痹瓉斫凶觥昂蠋劸啤保瑤?音緊)，是一個瓠分成的兩個瓢，是古時婚禮中所用的酒器?！抖Y記》這是一本秦漢以前各種禮儀論著的選集，是儒家經(jīng)典之一，《禮記·昏義》中便有記述：“共牢而食，合巹而醑?！碧拼追f達疏曰：“以一瓠分為二瓢謂之巹，婿之與婦各執(zhí)一片以醑。故云合巹而醑?！滨?，用酒漱口之意?？梢娗貪h之際飲合巹酒幾乎是在撒帳后舉行“共牢”儀式時同時舉行的?！袄巍敝浮吧巍?，即指祭祀用的畜牲牛羊豬；所謂“同牢”、“共牢”，即是古代婚俗中在舉行結(jié)婚儀式時新郎新娘必須同吃一盤牲牢，用以表示共同生活的開始，根據(jù)《禮記·昏義》的記載，在新郎新娘共牢而食時，才同時飲“合巹酒”。這種婚俗不僅盛行于秦漢，從魏晉南北朝到唐代，均在廣泛傳播，《魏書·臨準王傳·附元孝友》就說：“又夫婦之始，王化所先，共食合瓢，足以成禮?！蔽覀冊诙鼗蛯懕静怂臍埲睍鴥x及伯三三五○《下女夫詞》中，也看見了它同樣的記載。根據(jù)這兩卷唐代寫本可見，敦煌民間婚俗在舉行同牢時又有一套具體的新的儀式：“1.夫妻先各吃三口飯。2.然后由儐相與侍者喂食。3.再后飲“合巹杯”中酒。4.飲合巹酒前還有一個儀式，即新郎新娘還要以五色錦帶將四腳連扎起來，表示從今以后雙方共同奔前程將受到婚約與為人道德的約束。”
    古代飲過交杯酒之后還得把杯子擲于床下，以卜和諧與否，假使羽觴正好一仰一合，它象征了能生育的吉利。男俯女仰，完善交歡，天覆地載，這陰陽和諧之事，顯然是大吉大利的了。你想吧，這樣的交杯酒一定只有兩個人進行比較好。哪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飲交杯酒的？
    一個天天叫喊“國學(xué)”的民族，連交杯酒都不知道怎么喝，實在有點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