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殊
檻菊①愁煙蘭泣露。羅幕②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③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④。
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⑤。獨(dú)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⑥兼尺素⑦，山長水闊⑧知何處？
【注釋】
①檻菊：欄桿外的菊花。檻，泛指欄桿。王勃《滕王閣詩》“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span>
②羅幕：絲羅帳幕。陸機(jī)《君子有所思行》：“邃宇列綺窗，蘭室接羅幕?！?/span>
③不諳（ān）：不熟悉，不了解。諳，熟悉。
④朱戶：泛指朱紅色大門。柳永《西江月》：“鳳頭繡簾高卷，獸環(huán)朱戶頻搖。”
⑤碧樹：綠色的樹木。蕭統(tǒng)《七契》：“碧樹初蕊，綠草含滋?！?/span>
⑥彩箋：小幅彩色紙張，常供題詠或書信之用。歐陽炯《三字令》：“彩箋書，紅粉淚，兩心知?！?/span>
⑦尺素：小幅的絹帛，古人多用以寫信或文章。泛指書信。張九齡《當(dāng)涂界寄裴宣州》：“委曲風(fēng)波事，難為尺素傳?！?/span>
⑧山長水闊：謂山水阻隔，道路遙遠(yuǎn)。
【賞析】
這首詞寫女子傷離懷遠(yuǎn)，境界高遠(yuǎn)，情致深惋。上片從清晨寫起：深秋，清晨，薄霧輕籠著檻外菊花，蘭花上面閃動著顆顆露珠。在人看來，菊花像是脈脈含愁，蘭花好似隱隱墜淚，起筆一句，已然透出了女主人哀傷的情懷?！傲_幕輕寒，燕子雙飛去”兩句，說晨寒未散，梁間燕子也好像不耐清寒而雙雙飛去。如此烘托，則人的內(nèi)心孤獨(dú)、室內(nèi)彌漫的輕寒，就不言自明了。煞拍兩句，敘述見雙燕飛去，又憶起昨夜無眠苦思，不由得抱怨明月不懂得離人苦楚，一夜穿戶進(jìn)屋，給人增添了多少愁苦？無理的埋怨，更能表現(xiàn)女主人公內(nèi)心的哀傷。下片承接上片，寫白天登高所思所想。換頭一句寫清秋早晨蕭疏景象，一夜西風(fēng)，碧樹凋殘，使登樓遠(yuǎn)望之人，更覺哀傷?！蔼?dú)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鼻榫熬阋?。遠(yuǎn)望寄思，卻添愁情，自然引出欲寄彩箋尺素的愿望來。結(jié)拍兩句，將愁情推到極致：欲憑魚雁傳書，但縱然知道他之所在，山水阻隔，彩箋尺素又如何送達(dá)？何況山長水闊，他人又在何處呢？全詞結(jié)束在女主人公一片迷惘悵怨之中，深婉含蓄至極。
【名句】昨夜西風(fēng)凋碧樹。獨(dú)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三句用白描手法，抒寫凝望所思之人而不見的悵惘情緒。境界寥廓而高遠(yuǎn)，是久負(fù)盛名的名句。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將此三句列為“古今之成大事業(yè)、大學(xué)問者，必經(jīng)過三種之境界”的第一境。以形容學(xué)海無涯，只有勇于登高遠(yuǎn)望才能尋覓到自己的目標(biāo)，只有不畏孤獨(dú)寂寞，才能探索有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