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xiàn)代社會,女性的生育年齡越來越晚,這已是眾所周知的事實。同樣為人們所熟悉的說法——“越大越生不出來”,也并不是三流保健刊物散播的謠言。美國生殖醫(yī)學會《年齡和生育能力患者指南》明確指出,“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齡為二十幾歲?!薄吧芰﹄S著女性年齡增長而自然下降……一般而言,生育能力在快三十歲或三十出頭時就開始下降,35 歲之后下降速度加快?!彼?,一個社會總體的總體生育率,與女性的生育年齡、特別是初次生育年齡關系是非常密切的。
盡管女性生育年齡推遲是一個全球現(xiàn)象,但東亞地區(qū)尤其顯得不妙。原因是,受文化觀念影響,東亞人通常不接受非婚生子。如臺灣當局發(fā)布的《人口政策白皮書》指出的那樣, “臺灣和日本、韓國等東亞地區(qū)一樣,因婚姻生育的社會規(guī)范強烈,非婚生育的比例極低,非婚生育較難為社會所接受……”換句話說,東亞人進行生育行為,通常必須要跨過“結婚”這道人生大門檻才行。相比之下,歐洲非婚生子的比例能達到50%左右,生育行為幾乎可以跟婚姻完全撇開來。
在中國大陸,人們的婚育觀念自然與鄰近地區(qū)相近,所以盡管性成熟的時間越來越早,婚前性行為與同居現(xiàn)象也越來越流行,但非婚生子非常少見,事實上這么做也違反了計生法律,不僅要面臨罰款,甚至孩子還不能上戶口,所以極少有人這么做。與東亞鄰居相同,中國女性的平均初次生育年齡,大致在初婚年齡的一年之后。
正如前面引用圖片顯示的那樣,40年來,日本女性初次結婚平均年齡往后推了5歲之多,目前已經接近30歲。中國由于各地發(fā)展不均衡,整體情況要好一些,按衛(wèi)計委官員最新的、有點模糊的說法,當前全國男女初婚年齡是25歲左右。不過從個別地區(qū)的情況來看,形勢相當不妙。拿全國最發(fā)達的上海來說,按民政局的數(shù)據,2010年上海市女性平均初婚年齡才26.51歲,到了2013年已經達到28.19歲,短短3年增加了接近1.7歲,可謂相當驚人。從趨勢的角度來說,相對發(fā)達的地區(qū)情況普遍如此,初婚年齡不斷推后。即便是觀念相對較為落后、不太富裕的群體也有這樣的現(xiàn)象,據衛(wèi)計委《中國流動人口發(fā)展報告2014》顯示,2012年流動婦女平均初婚年齡為23.7歲,與2000年相比提高了1.3歲。
可以預見的是,隨著社會進步和經濟增長,越來越多的地區(qū)女性初婚年齡會向上海等發(fā)達地區(qū)靠攏,大踏步邁向30歲,而男性初婚年齡也同樣會不斷增長。
為應對“少子化”現(xiàn)象,日本政府每年都會出版一本《少子化社會政策白皮書》,早些年白皮書提出的政策,還是以懷孕、生產和育兒支援為主,而近年來,日本政府已經意識到,要把促進年輕人結婚作為重要目標。這也是安倍政府為了實現(xiàn)“一億總活躍社會”而提出的經濟政策中,非常重要的一方面。
韓國政府同樣也把促進年輕人結婚視作解決老齡化問題的關鍵一環(huán)。在前不久召開的《第三次低生育老齡社會基本計劃試行方案(2016-2020年)》聽證會上,韓國政府就決定直面青年對婚姻猶豫不定或放棄婚姻的社會經濟原因,并尋找解決措施。通過調查,韓國人相信,“晚婚”和“不婚”是導致韓國低生育的核心原因。
而臺灣當局同樣在其《人口政策白皮書》中, 提出要“提升婚姻機會與重建家庭價值”,“增加未婚男女婚姻媒合機會,提高有偶率,重建幸福家庭價值,積極協(xié)助營造幸?;橐觥!?/p>
那么如何去實現(xiàn)鼓勵結婚的目標呢?東亞地區(qū)各個政府都意識到,要從物質、經濟方面給予支持,觀念上給予必要的引導,才有可能實現(xiàn)讓民眾早結婚的目標。
從經濟上支持,自然是因為經濟壓力的確是妨礙年輕人結婚的最大阻力。即使年輕人有結婚意愿,他們也經常因為難以置辦住房、婚后育兒和教育費用過高而無法步入婚姻。所以各個政府都很重視在這方面提供支援。日本是通過地方自治體對新婚夫婦提供支援,如大分縣豐后高田市向滿足條件的新婚夫婦提供10萬日元補貼和專用住房,茨城縣常陸太田市向新婚夫婦提供為期3年每月2萬日元的住房補貼。而日本中央政府則會向地方提供支持,在每個都道府縣設立“少子化危機突破基金”,估計今后5年投入500億日元。在生育率更低的韓國,政府為促進年輕人結婚采取的措施更有力度,其中包括大力為青年創(chuàng)造工作崗位、優(yōu)先給青年發(fā)放住房貸款及青年優(yōu)先租賃房屋,甚至將租賃房屋優(yōu)先權的受益對象從新婚夫婦擴大到準夫婦。 除此之外,為提高婚后生育率,韓國政府還采取了一大堆的措施,如醫(yī)療教育方面費用的各種減免等等。最抓人眼球的說法是,韓國政府推出了“單身稅”——這實際上是因為對結婚家庭進行了許多稅收減免,使得單身人士的稅收支出顯得增加了。
另外,由于文化方面的影響,許多東亞年輕人觀念上都比較保守,各個政府都意識到,需要鼓勵年輕人相親。日本政府提出的政策之一,就包括為單身男女提供相遇場所的“社區(qū)相親”活動,支持年輕人談婚論嫁。臺灣地區(qū)同樣也有類似的做法。
在所有導致初婚年齡推遲的因素中,教育是一個特別值得指出的問題。教育水平對婚姻行為有多方面的影響,最直觀的一點是,教育年限越長,觀念上“成人”和經濟上獨立的時間越遲,這不可避免地導致結婚年齡的推遲。另外,教育也對婚姻競爭產生了影響——教育的重要目的是為了在勞動力市場上取得體面就業(yè)崗位和高收入,而對于許多女性(不是所有)來說,還希望在婚姻市場上嫁得體面(學歷高于自己)和高收入丈夫。這幾種因素相互作用上,就會出現(xiàn)一些女性學歷越高,越不容易嫁出去的現(xiàn)象。
目前中國人整體初婚年齡比日韓低個3、4歲左右,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適婚年齡者學歷整體水平還較低,據研究,2010年,日韓等發(fā)達國家25-34歲人口中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在60%左右,而中國只有18.5%。然而情況很快會出現(xiàn)改變,因為1999年中國高校開始大規(guī)模擴招,到最近兩年每年高招人數(shù)已經達到700萬人左右,占據同年齡總人數(shù)的40%甚至更多。換句話說,一大波高學歷年輕人正在迅速加入到婚姻市場,這勢必會快速推遲平均初婚年齡。
也許有人會覺得高招人數(shù)到達700萬人已經接近飽和,所以以后情況也許會緩解。的確,高招人數(shù)確實數(shù)量增加不多了,但這主要是由于受限于高中生的規(guī)模。事實上初中畢業(yè)生升高中的比例直到2013年才剛超過50%。而如果國家決定把進一步擴大高等教育規(guī)模作為實現(xiàn)可持續(xù)增長的手段,有可能會把義務教育延長到高中階段。那這樣我國適婚年齡者學歷整體水平就會接近日韓了,會有越來越多的晚婚傾向者出現(xiàn)。
那么,既然越來越長的教育年限導致了初婚年齡推遲,何不反其道行之,縮短高等教育年限乃至義務教育年限呢?已經有人提出了這樣的看法??上У氖?,這種看法至少目前看來并不現(xiàn)實,也缺少相關國際經驗。如前所述,為了維持經濟增長,國家更可能延長普遍教育年限,以提高勞動者的勞動生產率。對于受教育者而言,這種做法也不現(xiàn)實,許多研究都指出,越長的教育年限有越高的教育回報率,即便國家縮短教育年限,人們可能會自己去進行更多培訓,以謀求更好的生活水平,才會去考慮奢侈的婚育問題。
當然,也許所有人都意識到初婚年齡推遲是個大問題后,“縮短學制”也能起到效果,教育界可以考慮對課程進行更科學的安排以提升效率。這說不定可以作為以后努力的一個方向。
目前,光是阻止初婚年齡推遲,已經是非常困難了,在長期的一孩政策慣性下,我國的平均初婚年齡即便不像其他東亞地區(qū)那么遲,生育率也已經是個大問題。所以“鼓勵早結婚”也許需要更為宏大的目標,即讓初婚年齡提前——這看起來很天方夜譚,也面臨很多實際問題。比如,如今的年輕人相比他們的長輩,性成熟變早了,但心理成熟年齡變晚了——即使是以孩子“獨立”著稱的美國人,研究人員也發(fā)現(xiàn),比起過去年代的人,現(xiàn)在的美國年輕人與父母保持著更親近的關系,他們仍然與父母一起度假、購物、甚至穿同樣的服裝品牌。而中國近幾十年來出生的“小皇帝”們,能夠做到擺脫父母,與一個同樣稚氣的同齡人早早結婚嗎?
答案看起來很難,然而實際情況就是,女性的最佳生育年齡就是二十多歲,這是個生物學規(guī)律,擺脫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