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訪者Yishu | 作者
星星 | 編輯
秋里 | 責編
你經歷過很難承受的打擊,或者怎么都邁不過去的坎兒嗎?
后來,是怎么“度過”的?
前幾年,我經歷了一次,讓我人生停滯了一年多的創(chuàng)傷。
那段時間,真的痛苦得無法言說。
為了跨過這個坎,我非常勇敢、堅強地做了一切我能做的。
但我還是非常崩潰。
幸好,我從來不安靜等“死”,而是不斷地尋求幫助,從找朋友傾訴、尋求心理熱線幫助,到走進心理咨詢。
后來,我終于發(fā)現(xiàn),這不僅是一段修復創(chuàng)傷的旅程,更是一段成為更完整、更強大的自己的旅程。
如果你也經歷過難以承受的打擊創(chuàng)傷,要相信,“那些殺不死你的,終將使你更強大”。
01.
被老男人的性騷擾毀了
畢業(yè)后,我在一所創(chuàng)新學校工作,本來日子過得很好,在我喜歡的行業(yè)工作,和領導、同事、學生、家長都建立了較好的關系。
但是,我居然遇到了領導的“表白”與“性邀請”。
他已婚,且年齡已經足夠當我爹。
我沒同意,隨后,他以可笑的理由將我辭退。
剛遭到辭退時,我的情緒極度崩潰,沖動之下很想把性騷擾的錄音公布出去,讓對方身敗名裂。
可我對學生尚有感情,不想影響到他們;還擔心公布之后,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在“受害者有罪”的普遍論調下,我也擔心自己的名譽受到損害。
種種考慮后,我壓制了沖動,選擇用法律手段維權。
我強打精神,一周之內做好了工作交接,收拾好東西搬家,還如約和同事出去旅行散心。
我覺得自己簡直是鋼鐵俠一般的存在,讓所有事情都正常運行。
正式開始維權后,我更是一刻也不放松,熟悉法律條文、草擬離職協(xié)議、準備勞動仲裁。
敵強我弱,我不能放任自己舔舐傷口,而是像戰(zhàn)士一樣戰(zhàn)斗。
維權的艱難,讓我受到了很多二次傷害。
這些感受都需要能量消化。
在無數(shù)個過不去的日日夜夜,我感到撕心裂肺,暗無天日,這份痛苦好像看不到盡頭。
早期想哭還能哭出來,后來眼淚都流完了,雖然心里很堵,但哭不出來,也無法排解。
我只好去找朋友傾訴。有時候深夜實在堅持不了了,就隨便去好友列表抓人,誰還沒睡就跟誰聊,根本顧不得合不合適。
那種痛苦到幾近癲狂的感覺,這輩子不想體驗第二次。
后來,朋友也幫不了我了,我就去打心理熱線。
雖然心理熱線在早期幫到了我很大的忙,但我一共就只用了六次。
因為每次打過去都是不同的人接,我無法連續(xù)和同一個人聊天,后來我遇到好幾次接線員不理解我、我越講越氣的情況。
心理熱線陪伴我到拿到補償金。在錢進賬的那一刻,我的心理終于平衡一點,放松一些了。
可我還有許多擔心的事情,比如要換城市重新找工作;而且,我震碎的三觀,還沒有粘合起來。
我想不通,為什么這么惡劣的事情,會發(fā)生在我很信任的創(chuàng)新教育領域?為什么哪怕德高望重的男性,都那么容易對女性有那方面的意思?
如果說這兩個問題是我對社會認識不足,那第三個問題,其實才是困擾我最深的藩籬:
為什么性騷擾這種并不罕見的事情,會引發(fā)我那么大的反應?
我焦頭爛額,感覺如果想要堅強地繼續(xù)走下去,就需要尋求更專業(yè)的心理幫助了。
02.
對待自己,
不要“走腦”,要“走心”
咨詢一開始,我將我的經歷和疑惑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咨詢師和我一起分析這起創(chuàng)傷事件,到底為什么給我造成了那么大的影響。
我們一起列了十個原因,比如突然覺得自己認可和熱愛的行業(yè)不神圣了,三觀崩塌;比如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夠好,讓對方覺得有可乘之機等等。
可是列完之后,依然沒有戳中我的感覺。
咨詢師開始引導我,暫時放下對創(chuàng)傷事件本身的探究,去看看我原生家庭、成長經歷里更根本的部分。
在這部分里,我們發(fā)現(xiàn),我很難承認自己在經歷中的一些負面感受,甚至我很難識別自己的負面情緒。
咨詢師問我感受的時候,我說出來的都是想法,要么是分析,要么是一些合理化的解釋。
咨詢師覺察到我這個模式后,先是幫我識別感受,然后慢慢讓我自己去覺察感受。
我說:“我覺得根本不是我的錯!為什么要我來承擔責任!”
她溫柔地看著我,沒有安慰“確實不是你的錯”(如果這句話有用,我可能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而是說:“我感受到,你有很多憤怒。”
這句話,讓我很震驚,我心里好像有堵墻坍塌了,看到了內心的東西——原來,這是“憤怒”啊。
我之前一直都覺得挺不舒服的,但不知道到底哪里不舒服,為什么不舒服。
好像你有個地方癢,自己又抓不到,有人幫你抓到了的時候,你會激動地喊:“對對對!就是那里!”
覺察到關鍵情緒的時候,我長出一口氣,真舒服啊,終于找到了作怪的元兇。
之后咨詢師無數(shù)次問我感受,我卻在訴說想法,咨詢師再溫柔地把我拉回來,告訴我什么是感受。
比如咨詢師問我:“當他說讓你走的時候,你的感受是什么?”
我說:“我很崩潰,因為我怎么可能這么快把東西都收走?!我下學期考試都報在當?shù)亓?,我現(xiàn)在離職了怎么辦?我怎么解釋我到底是主動離職還是被動離職的呢?我怎么有臉見以前的同事朋友!”
咨詢師說,“這是你的想法。你感受到很憤怒對嗎?還有一些羞恥對嗎?”
這些從未被我意識到,從未被我正視和接納,從未得到釋放的感受,其實都藏在了我體內,這才是引發(fā)我巨大反應的根源。
如果連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如何苛求別人在乎我的感受?
如果自己都不懂得自己受到了什么傷害,想包扎的時候,連傷口都不知道在哪里。
有一次,聊到原生家庭,我還是說不出來具體的感受是什么,就說:“我感覺挺難受的吧?!?/em>
咨詢師:“那個難受是什么呢?”
我說:“我不知道?!?/em>
咨詢師提示:“有委屈嗎?有無助嗎?有憤怒嗎?“
在她的提示下,我逐漸學會了精確辨認自己的情緒,識別它們帶來的感受和影響。往我的貧瘠的字典里,一點點添加關于情緒的詞匯。
后來我想,也許我是區(qū)分得了的,但因為觸碰很痛,所以這個打開的過程那么難,長期的積累讓我觸碰到負面信息就會自動防御,好像一旦我有憤怒、羞恥、無力感、嫉妒,等證明我是不好的一樣。
咨詢師反復告訴我:“人的感受是不分好壞的,感受就是自然產生的,不需要評判自己?!?/em>
我半信半疑:如果我表現(xiàn)出負面情緒,別人真的會覺得Ok嗎?不會覺得我不好嗎?
我慢慢試著透露一點點負面的情緒和感受,然后躲在心門后偷偷觀察。
比如我說:“我特別恨那個性騷擾我的人,恨到想讓他趕緊死!”
當時覺得,咨詢師肯定認為我過分了,人家也沒有要我的命,我卻想要他的命。
可是咨詢師并沒有任何評判,反而如釋重負地,帶著一些高興說:
“你能承認這個部分真的很不容易,你不僅能識別自己的感受,還能承認接納它們了。是的,人真的能恨到沒有理智,這是正常的。”
一直到多次試探以后,我發(fā)現(xiàn)表達負面情感也沒什么了不起,我感覺自己慢慢能打開了。
我試著允許自己體內本來就有的一些陰暗面存在,慢慢我感覺我好像鮮活了一些。
之前的很長時間,我感覺自己和他人都是工具人,戴著面具生活,給別人一個完美的人設,高冷而僵硬,咨詢師也給我反饋說“我感覺我好像走不近你”。
我長期生活在這種狀態(tài)里,根本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可一旦走進了另一個世界,就感覺打開了新天地,好像死了又慢慢復活,很神奇,很微妙,我能感受到與自己、他人和世界的鏈接了!
以前感受不到愛和溫暖,現(xiàn)在能感受到了;以前我從來感受不到四季變化,對周圍的景色無動于衷。后來有一天,我突然注意到葉子黃了,原來那么美,我覺得好驚喜。
修復創(chuàng)傷的過程
是“成為更完整的自己”
隨著咨詢進行 ,我一步步進入自己的內心,了解自己,比如最讓我受傷的不是失去工作,而是和之前同事朋友的斷裂,可能是分離焦慮。
發(fā)現(xiàn)這些并不是給自己貼標簽,也不是否定自己,更不是讓自己博取同情,而是更容易看清自己、理解自己、接納自己。
這個過程好像抽絲剝繭,慢慢接近核心,會有破案的快感,也會覺得很清爽通透。
在此基礎上,做自己的好父母。我已經成年了,缺失的心理營養(yǎng)我會自己給,可至少要知道我從哪里給。
所以接受心理咨詢后,我覺得特別后悔。
后悔沒有早點接受更專業(yè)的干預,否則我可能好得更快。
我發(fā)現(xiàn)很多人都跟我一樣,不到“病入膏肓”,都不會考慮心理咨詢,哪怕我也是個學過一點心理學的教師。
為什么呢?回想當初,我的掙扎感其實很復雜:
既有“不愿意承認自己生病了”的羞恥感,
又有“明明我沒做錯什么卻被害得這么慘”的痛恨;
既有“不舍得花錢和花時間”的焦慮,
也有“想讓自己盡快好起來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不甘。
各種復雜的情緒夾雜在一起,折磨得我痛苦得受不了。
可我現(xiàn)在,不再有病恥感,反而喜歡上了咨詢,喜歡上了這種打開新天地的感覺。
心理咨詢師,不是“藥到病除”的神醫(yī),而是來幫我們挖掘自身資源,激活自愈能力的使者。
治愈你的藥方,就在你自己手上,關鍵是,你愿不愿意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