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英語非母語寫作卻以英文作品聞名世界的大作家有三個,分別是波蘭裔英籍作家康拉德(1857——1924),俄裔美籍作家納博科夫(1899——1977),以及華裔美籍作家哈金(1956——)。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代表作《洛麗塔》,作品一路躥升到《紐約時報》暢銷書單的第一位,并被改編成電影,但真正使他成為一個著名散文家的是他用英語寫出的作品。
文人相輕,自古而然。納博科夫面對世界上頗負名氣的大作家展露了他毒舌的一面。
來源\豆瓣 | 作者/刀叢中的小詩
納博科夫在訪談錄中嘲笑過康拉德、海明威、艾略特、龐德、托馬斯曼、帕斯捷爾納克等眾多西方作家,連我喜歡的福克納也未能幸免。海明威是不可救藥的幼稚,??思{是玉米棒編年史,最為惡毒的一句譬喻不知說誰:一個被施了催眠術(shù)的人同椅子做愛。
今天很多耳熟目詳?shù)奈鞣阶骷以诩{博科夫眼里都逃不過“愚蠢”二字,他喜歡的作家會是哪些?他曾形容自己是躋身貝克特和博爾赫斯這兩個基督中間的快樂強盜,又將羅伯格里耶和博爾赫斯相提并論。羅伯格里耶把納博科夫和博爾赫斯奉為師長,認為在文學(xué)的敏感性三人是一致的。他們最終都錯過了諾貝爾文學(xué)獎。
羅伯格里耶
納博科夫曾經(jīng)回憶,他第一次和羅伯格里耶會面的時候,羅伯格里耶那當演員的嬌小妻子為他打扮成洛麗塔的模樣。在羅伯格里耶的一生中,電影的位置比女人的肉體更為重要,女人的肉體只是重要的道具而已。他最喜歡自己的小說是《金三角的回憶》,1985年問世的《重現(xiàn)的鏡子》是他反響最大的作品。
羅伯格里耶曾不止一次地挖苦過薩特,說實話,我也對薩特的那些存在主義小說不感冒?;蛟S是曾經(jīng)受惠過羅蘭巴特的緣故,羅伯格里耶在訪談里一直對其保留情面。不過在《重現(xiàn)的鏡子》里,他還是把巴特比喻成一條圓滑多變的鰻魚。
我總感覺羅伯格里耶對于像薩特、羅蘭巴特這樣的公知啊精英啊有一種酸葡萄的心理。據(jù)說,巴特出車禍的那天曾與密特朗共進午餐,羅伯格里耶就此再一次展現(xiàn)了他的毒舌:希望巴特在遇難前密特朗總統(tǒng)能使他相信“那些中斷了的、又重新提出來的,并且經(jīng)常變化的基本道德。”
羅伯格里耶的嫉妒是有緣由的。當薩特領(lǐng)導(dǎo)法國的社會潮流時,他卻在一所鄉(xiāng)間的生物實驗室里給幾百只切除了生殖器的、并在皮下注射過受精母馬的各種尿的雌鼠做陰道涂片,這樣的工作,每8小時1次,每天3次,每次40分鐘左右,其余時間就在出售給農(nóng)民公牛精液的那些報表背后寫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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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博科夫的毒舌
納博科夫在《文學(xué)講稿》里說,“風(fēng)格和結(jié)構(gòu)才是一本小說的精華,偉大的思想不過是些空洞的廢話。”以這個標準來看,他的毒舌就不僅僅是挖苦,他看重的是創(chuàng)新。
納博科夫評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是個先知,是個嘩眾取寵的記者,是個馬虎的喜劇家。我承認他寫的某些場面、某些幽默筆觸特別有趣。不過,他寫的敏感的謀殺者、富于靈魂的妓女真叫人忍受不了——不管怎么說,本讀者忍受不了。
納博科夫評海明威和康拉德:
海明威是兩者中較好一些的作家,他至少有自己的聲音,對自己那歡快性的短篇小說還算負責……我無法欣賞康拉德紀念品商店式的風(fēng)格,盡是瓶子里的船,浪漫主義陳詞濫調(diào)般的貝殼項鏈。這兩位作家所寫的東西,我都不屑去寫,在精神和情感上,他們都不可救藥的幼稚。
納博科夫:“我碰巧發(fā)現(xiàn)一批吹起來的作家——如加繆、洛爾卡、卡桑扎基斯、勞倫斯、托馬斯·曼、托馬斯·伍爾夫都是二流作家,短命作家,跟其它數(shù)百位二流作家一樣。為此我不被他們陣營里的追隨者所喜歡。在某位咄咄逼人的文盲挑我翻譯的錯兒,透著對俄國語言文學(xué)無知時,我反駁起來是樂此不疲的。”
納博科夫:“高爾斯華綏、德萊塞、那位叫泰戈爾的、另一位叫馬克西姆·高爾基的,第三個叫羅曼·羅蘭的都被人當天才接受,我真有些不解了,想起那些所謂偉大的著作,我都覺得好笑。如曼的那本愚蠢著作《威尼斯之死》或帕斯捷爾納克那滿是臟話和笑料的《日瓦戈醫(yī)生》或??思{的玉米棒編年史都被認為杰作?!?/span>
納博科夫:“至少新聞記者們所謂偉大的著作,在我看來是荒唐的東西,如同一個被施了催眠術(shù)的人同椅子做愛。我認為20世紀最偉大的散體文著作是:喬伊斯《尤利西斯》、卡夫卡的《變形記》、貝利的《彼得堡》、《追憶逝水年華》的第一部分(普魯斯特的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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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博科夫雜談
納博科夫談美國文學(xué):
我認為塞林格和厄普代克是近年來最優(yōu)秀的藝術(shù)家。那些性感的拿腔拿調(diào)的小說,那些充滿暴力的丑陋的小說,那些用小說筆法寫社會政治問題的書,那些由對話和社會評論構(gòu)成的小說,都絕對不許上我的床頭。流行的黃色讀物和理想色彩極濃的騙人讀物讓我惡心。
納博科夫談喬伊斯:
《尤利西斯》是喬伊斯作品的巔峰,與他的高貴獨創(chuàng)性和清澈的思想及獨特的風(fēng)格比,《芬尼根守靈夜》一文不值,后者不過是沒有形式的呆滯的偽民俗歌謠的堆砌,像盤冷布丁,像隔壁屋里持久的鼾聲,像我這樣的失眠癥患者是最害怕這種東西,我一向討厭充滿陳詞濫調(diào)的地方文學(xué)和模仿之作。
納博科夫:
“許多被讀者接受的作家在我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他們的名字是刻在空墓上的,他們的書是木乃伊,就我的閱讀品味而言,他們的作品不是東西。布萊希特、??思{、加繆,還有其它一些作家,對我來講什么也不是,當我看見查太萊夫人的性交或龐德的做作的胡說八道被說成是偉大的文學(xué)時,我懷疑有陰謀?!?/span>
納博科夫談寫作:
我所有的小說的作用之一是去證明一般小說并不存在,我所寫的書是主觀具體的東西。除了寫本身之外,我寫東西時根本沒有目的。我寫的用功用時,反復(fù)琢磨詞句,直到我全身心擁有這部作品,擁有快樂。藝術(shù)是很難從事的,容易從事的藝術(shù)是那些現(xiàn)代展品。
納博科夫談弗洛伊德:
我為什么要在思想的臥榻之側(cè)容陌生人酣睡?我討厭的不是一個而是四個醫(yī)生:弗洛伊德、日瓦格、施威澤和卡斯特羅。我認為弗的信仰導(dǎo)致了危險的倫理后果,比如一個滿腦子只有寄生蟲之類東西的令人惡心的謀殺犯受到輕判,因他母親在他小時過于經(jīng)常打他屁股或打的太少——怎么說都成。
納博科夫說影響:
我倒愿意說我第一眼見了就討厭的現(xiàn)代書籍:少數(shù)族群的個案歷史書籍、同性戀的悲傷書籍、反美的蘇聯(lián)宣傳、充滿青春色情的無病呻吟書籍。至于影響,我從未特別受什么人影響,無論是死了的還是活著的……我是大西洋上空的羽毛,我的天空湛藍明亮,遠離狹窄的鴿子洞和那些土鴿子。
納博科夫談表演:
戲劇表演在過去幾百年里,成功地提煉了吃醉尋找眼鏡或求婚等表演動作的模式,而在舞臺上模仿性的動作卻迄未成功,絕對沒有傳統(tǒng)模式可依。瑞典人和我們美國人是從撓開始——男人的粗背,虛假的滿足的嚎叫,四五條交織在一起的光腿——都是些原始庸俗的鏡頭,因此讓人惡心。
納博科夫談學(xué)生革命:
小流氓永遠也成不了革命者,他們總是反動的。只有在年輕學(xué)生中才能找到最大的墨守陳規(guī)的人和勢利眼的人,即那些集體留胡子集體抗議的嬉皮士。在美國大學(xué)里游行的人對教育的關(guān)心少得就像英國砸地鐵的足球迷對足球的關(guān)心。都是些胡鬧的家伙,或某個聰明人在其中攪和。
納博科夫談寫日記:
我是記憶力腐朽了的熱衷于記憶的人。我是昏庸帝王的漫不經(jīng)心的記憶手。我對風(fēng)景、動作、語調(diào)、成千上萬的知覺細節(jié)絕對清楚,但對名字和數(shù)字茫然若失,像橋上列隊而來的一群小盲人。
納博科夫談統(tǒng)治權(quán):
我會廢除卡車和收音機。我會視摩托車的噪聲為非法,我會掐掉公共場所的軟綿音樂。我會禁止在旅館的浴室里安小水器,這樣有地方安大澡盆了。我會禁止農(nóng)民用殺蟲劑,只允許他們一年除一次草,在8月下旬,等蟲子結(jié)蛹之后。
納博科夫談薩特:
他什么也不是,我對他的任何看法都無動于衷。我不知道“反小說”是什么?任何一本有獨創(chuàng)精神的小說都是“反”小說,因為它不照辦前人的東西?!胺▏滦≌f”其實并不存在,他只是臭烘烘鴿子窩里的一堆垃圾。
納博科夫的崇拜和喜歡:
作為一個人,我碰巧屬于直言直語的好人,不能容忍偽劣藝術(shù)。我最崇拜的作家是威爾士,特崇拜他的小說:《時間機器》、《隱身人》、《盲人國》、《星球大戰(zhàn)》和月亮幻想小說《月亮上的初民》。我喜歡赫倫斯的小說《有天賦的女人》,居然糟糕的加繆先生和更糟糕的薩特比他讀者多。
納博科夫談自己:
我最喜歡的生命,我小說中輝煌燦爛的人物——在禮物中,在斬首的邀請中……都是最終的勝利者。我相信有一天,有人會對我的作品重新評估并且宣布:納博科夫永遠不是輕浮的北美黃鸝鳥,而是鞭撻罪惡于愚蠢、嘲諷丑陋與殘酷,極力主張溫柔敦厚的人,他把至高的權(quán)利分配給才能和自尊。
納博科夫致《倫敦時報》:
我發(fā)現(xiàn)了我的名字列在應(yīng)邀出席“愛丁堡國際節(jié)日”作家會議的作家們的名單中。在這位名單中我發(fā)現(xiàn)了有幾位我尊敬的作家,但也另有幾位——如伊利亞·愛赫倫堡、伯特蘭·羅素和薩特——是我任何時候不愿與之共赴節(jié)慶或會議的。不用說,我對“作家和小說的未來問題”根本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