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ook.sina.com.cn 2003年08月29日 15:56
文/裘錫軍
《歷史對于人生的利弊》[德]尼采/著姚可昆/譯商務(wù)印書館/出版
人對于游牧的動物總是既驕傲又羨慕，一方面他為自己“人類”的身份感到驕傲，另一方面又對動物無憂的生活心生羨慕。這是真實的，動物時而吃草時而嬉戲，什么痛苦也沒 被過濾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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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過去對于它們就意味著忘記；而人總是與過去聯(lián)系著，需要支撐起過去龐大的事物，這重擔可能把他壓垮。如果人生需要幸福與快樂，那么適時的忘記是重要的，就像一切有機物的生命不僅需要光明，卻也需要黑暗。
這就引出尼采關(guān)于過去的三層劃分：歷史的、無歷史的、超歷史的。所謂歷史的，就是將過去作為一種實在，持有此種觀念的人往往觀望過去從而獲得鼓勵以走向?qū)恚凰^無歷史的，那便是像動物一樣忘記過去，持有此種觀念的人就生活在自己的圈子中，像一個熱戀中的男子，他真實地感受著周遭多彩的生活，他努力他奮斗不被過去的事務(wù)束縛，他將獲得愛情的果實；所謂超歷史的，它超然于前兩種觀念，認為世界在每一個單獨的瞬間都完結(jié)了，只有抓住現(xiàn)在、創(chuàng)造屬于自我的瞬間才是緊要的。
在尼采看來，“無歷史的”、“超歷史的”有利于人生，有利于激起個人的奮斗，創(chuàng)造出美好的生活。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可以拋卻歷史，歷史在三種關(guān)系里屬于生者：它屬于行動者與努力奮斗者，它屬于保存者與尊敬者，它屬于受難者與需要解放者。與之相對應(yīng)，歷史就被劃分為三種：紀念的、好古的、批判的。
對于行動者與努力奮斗者，他有著遠大的志向，渴望著個人甚至整個民族、整個人類的成功，他所希望的榮譽就是在歷史的廟堂中獲得一個尊貴的位置，因而他需要模范、師表，但這在同時代人中又找不到，他只好求諸歷史，紀念性的歷史由此成為必要。他相信過去曾有過的偉大事跡對于將來是可能的，過去的偉大人物也總有后來者予以再現(xiàn)或演繹，而他自己也許就是最適合的人選?？墒沁^去的一切被夸大了，過去的大部分被丟棄，歷史被化裝被粉飾，它引起狂熱使人魯莽，一旦紀念的歷史落入昏庸的人的手中，那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
對于保存者與尊敬者，他對過去的尊敬與生俱來，他對歷史習(xí)慣使用“我們”，仿佛自己與家族的、國家的歷史是完全重合的，不管過去的一切重要不重要，對他來說都是神圣的，他仿佛就是一個古董收藏家。這也許是對人生的一種精神安慰，然而他忽略了個人特異的屬性，排除了對新事物創(chuàng)造的可能，歷史的延續(xù)也因之受到破壞，人只知道收藏與把玩，卻不知道創(chuàng)造，歷史也就成為射線，只指向無限的過去卻根絕了將來。
對于受難者與需要解放者，過去需要被時時地審問、批判和裁決，為了能夠生活，他需要這種力量并運用這種力量。惟其如此，他才能從苦難和壓迫中站起來，求得生活與反抗的可能。然而人總是前世代的結(jié)果，如果前世代是紊亂的、錯誤的甚至是罪惡的，那么此世代也是如此，這是一條鎖鏈，無法被割斷與拋棄，人們批判著歷史同時自己也被批判。
如尼采所斷言，任何一種歷史只有在適宜的土地與適宜的氣候下才是正當?shù)模粗畬a(chǎn)生混亂。如果有人要創(chuàng)造偉大事物而運用過去，那么他就憑借紀念的歷史占有過去；如果有人能在習(xí)慣與敬古中堅持，那么他就憑借好古的歷史保存過去；如果有人尚受著壓迫與重負，那么他就憑借批判的歷史審判過去。這都是歷史對于人生所能盡的職務(wù)，個人按照各自人生的目的運用歷史，時而是紀念的，時而是好古的，時而是批判的，“過去的知識在每個時代內(nèi)只是在它服務(wù)于將來與現(xiàn)在時才被渴望獲得”。
然而過量的歷史對于人生卻又是敵對的、危險的，正如一個人不加選擇地攝入食物，過量的相融不相融的歷史也會充斥人類的腸胃，到最后損壞人體的機能。過量歷史的習(xí)得使得人類仿佛知道一切，但對于自己卻放棄了探求，他一開口就是“人類”就是“我們”，卻不知道“人類”由“個體”構(gòu)成、“我們”由“我”構(gòu)成。過量的歷史還使人們陷入狂想，傾心于歷史的盛大與輝煌，可他只看到了結(jié)果，忽視了這些歷史的由來，猶如一朵盛開的花固然美麗，但其開放之前的奮斗更令人敬佩，只注重結(jié)果而忽略過程使得人的創(chuàng)造力受到阻遏，他沉溺于歷史，卻忘記自己也是后來者的前輩，自己也可能創(chuàng)造出供后人驚嘆的歷史，他忘記了有序的歷史的軌跡：新生的人類也必須以歷史的方式被認知。他深陷于自己古董收藏家的身份，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創(chuàng)造出華貴的“古董”。人成為一個旁觀者，失去了活潑的力量，他不再是連接過去與將來的橋梁。
正如歌德所指出的那樣：“此外，凡是只教訓(xùn)我，而不豐富或直接激勵我的行動的事物，這一切我都憎恨”，尼采對于過量歷史的態(tài)度正是如此。在尼采看來，歷史只有在服務(wù)于人生、促成人的發(fā)展時才被尊重，因而擺脫過量歷史束縛的最好方法便是“無歷史的”、“超歷史的”歷史觀。
尼采轉(zhuǎn)變了人們長久以來對于歷史的認識(當然尼采所謂的“歷史”更多的是指人類具有的“歷史感”)，他把歷史與人生聯(lián)系起來，明確地指稱只有促進人生的歷史才是人們需要的，而不像黑格爾歷史哲學(xué)所指出的那樣人只有服從于歷史的發(fā)展。對于渴望成功、擁有活力的人，尼采的這部著作是值得一讀的，尼采著作正如歌德所表述的那樣，并不是教訓(xùn)你應(yīng)該怎么干，而是豐富并激勵你采取行動，去發(fā)揮自己的創(chuàng)造力，獲取事業(yè)的成功。而對于深陷于歷史不能自拔的人們，這便是一帖救治的良藥，使得人們能夠大膽地說“我要創(chuàng)造自己的人生”。這無疑是一本著作所能發(fā)揮的最大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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