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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隱士一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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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代玉器，文獻，玉文化
摘要：兩漢時期中央王朝實力的空前強盛及從西域通往內(nèi)陸輸送玉石的絲路暢通，同時在思想文化領(lǐng)域受儒家思想和道家黃老思想影響，使得這一時期對玉器的需求及制作成為我國整個封建時代的一大高峰。漢代玉器以其高超的玉雕技藝，脫俗的造型及所蘊含的豐富文化，歷來是為人們研究收藏的熱點。無論在正史還是野記雜文中，關(guān)于漢代玉器及用玉的記載蔚為大觀，這對漢代玉器的研究提供的充沛的史料。
中國古代玉文化源遠流長，從原始社會時期的紅山文化和良渚文化玉器形成華夏玉文化發(fā)展的雛形到明清時期玉器收藏鑒賞的空前繁榮，玉以其特有的魅力一直被中華民族所推崇。
而漢代玉器以其飛揚靈動、大氣磅礴，歷來為世人所推崇。明代高濂在其所著的《燕閑清賞箋》描述漢人制玉“妙在雙鉤，碾法宛轉(zhuǎn)流動，細入秋毫，更無疏密不勻。交接斷續(xù)，儼若游絲白描，曾無滯跡”。贊揚了漢代工匠制玉的高超技藝。
關(guān)于漢代玉器的記載在文獻史料中也相當(dāng)豐富，本文嘗試以史料學(xué)和文物學(xué)相結(jié)合對漢代的玉文化及玉器進行一次簡單的探討和記述。
一 漢代主要玉器觀簡介
1.儒家德玉思想
中國儒家傳統(tǒng)思想對玉器充滿了敬重，將玉與君子合二為一。在《禮記·玉藻》中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君子于玉比德焉”；“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征角，左宮羽，趨以采齊，行以肆夏，周還中規(guī)，折還中矩，進則揖之，退則揚之，然后玉鏘鳴也”；“故君子在車則聞鸞和之聲，行則鳴佩玉，是以非辟之心無自入也”等關(guān)于用玉器來規(guī)范人道德品行的記載。同時在《禮記·聘義》中還提到孔子的“玉有十一德”思想，孔子與子貢的一段對話中說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粟，智也；廉而不劌，義也；垂之如墜，禮也；叩之，其聲清越以長，其終詘然，樂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達，信也；氣若長虹，天也；精神見于山川，地也；圭璋特達，德也；天下莫不貴者，道也”。玉器在儒家先賢的眼中完全被賦予人格化和道德化，成為儒家世界里美與德的象征。
到了西漢時期，學(xué)者劉向在《說苑》中提出“玉有六美”即“望之溫潤者，君子比德焉；近于栗理者，君子比智焉；聲近徐而聞遠者，君子比義焉；折而不撓，闕而不荏者，君子比勇焉；廉而不劌者，君子比仁焉；有瑕必見于外者，君子比情焉。”東漢時許慎在結(jié)合先人玉有“十一德（《禮記》）”、“九德（《管子》）”、“七德（《荀子》）”的基礎(chǔ)上重新在所著《說文解字》中概括提出“玉有五德”之說，即“潤澤以溫，仁之方也，思理之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悅，潔之方也?！睗h代的“五德說”集中體現(xiàn)了漢代人尚玉思想，對后世的影響尤為深遠，后人也總是基于這“五德”來作為辨別玉或珉的標(biāo)準。
2. 道家神玉思想
古代中國人以為玉是天地之精，且為陽精的至純之品，玉在被人格化的同時也在被神格化。受漢代流行的道家黃老思想的影響，漢代人對玉器充滿著神圣感。在漢代的神話世界里玉是做為仙人的食物，今天我們依舊可以在漢代的博局鏡上看到“尚方作竟真大巧，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飲玉泉饑食棗，壽而金石天之寶”及“上大山，見神人，食玉英，飲澧泉，宜官秩，葆子孫，長樂未央，富貴昌，予（與）天毋極，駕非（飛）龍，由（游）浮云”之類的銘文。在漢代的黃老道學(xué)家們看來美玉不光是仙界的食物，同時也是凡人夢想升仙的靈藥，故有提出“玉亦仙藥，但難得耳，《玉經(jīng)》曰：服金著壽如金，服玉著壽如玉”（《抱樸子·內(nèi)篇》）這類有關(guān)服食玉屑能長生不老的看法，《本草綱目》中就有“漢武帝取金莖露和玉屑服”的記載。
在漢代人眼中玉不僅可以作為現(xiàn)實世界中用來追求永生的仙藥，同時認為玉能使死后的遺體不朽。當(dāng)時人認為“口含玉石，欲化不得,郁為枯臘，千載之后，棺槨朽腐，乃得歸土，就其真完”（《漢書·王楊孫傳》）。 玉器不光生前活著時佩戴可以昭顯身份和德行，死后對玉器寄托著護佑靈魂不滅的祈愿。
二 文獻中對漢代玉器的使用的記載
本文依據(jù)玉器的用途將漢代玉器試分為禮玉，佩玉，賞玩實用玉，葬玉四大類加以分別記述。
1禮玉
玉器在夏商周三代以來一直是作為重要的禮器出現(xiàn)的，在《尚書·禹貢》的末尾就有“禹錫（賜）玄圭，告厥成功”，同時《尚書·顧命》中也有“越玉五重（種）”的記錄。后來的《周禮·春官·大宗伯》則將禮玉的使用做了系統(tǒng)化的記載“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國：王執(zhí)鎮(zhèn)圭，公執(zhí)桓圭，侯執(zhí)信圭，伯執(zhí)躬圭，子執(zhí)谷璧，男執(zhí)蒲璧……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
到漢代雖然禮玉的種類減少，先秦的“六瑞”，只有璧、圭繼續(xù)作為禮玉使用，但關(guān)于玉禮器的使用仍可頻繁見于文獻史料之中?！妒酚洝ば⑽谋炯o》載“春，上曰：‘朕獲執(zhí)犧牲珪幣以事上帝宗廟，……其廣增諸祀墠場珪幣?！保弧妒酚洝ば⑽浔炯o》中載：“皇帝始郊見泰一云陽，有司奉瑄玉嘉牲薦饗?！保?/span>《史記·封禪書》又有“其河、湫、漢水加玉各二；及諸祠，各增廣壇場，珪幣俎豆以差加之?！奔啊芭R決河，沈白馬玉璧于河”?！逗鬂h書··明帝紀》中有漢明帝“親執(zhí)圭璧，恭祀天地”。《后漢書·禮儀志》載“每歲首正月，為大朝受賀。其儀每歲首正月，為大朝受賀。其儀：夜漏未盡七刻，鐘鳴，受賀。及贄，公、侯璧，中二千石、二千石羔，千石、六百石雁，四百石以下雉。”由此看來玉器在漢代依舊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禮器〈見圖一〉，保持擁有著神圣的光芒。
2佩玉
由于先秦儒家對玉器充滿了敬重，作為道德的象征，佩玉在中國古代玉器中是占有重要地位的。清人俞樾曾言“夫古人佩玉，詠于《詩》，載于《禮》”。在《詩經(jīng)·鄭風(fēng)·女曰雞鳴》載有“知子之來，雜佩以贈之”，《周禮·天官·玉府》中載“共王之服玉，佩玉，珠玉”鄭玄注“佩玉，上有蔥衡，下有雙璜、沖牙、瑸珠以納其間”。
在古代階級社會佩玉不僅僅是道德的體現(xiàn)同時也是區(qū)分身份等級的重要象征?！端鍟ざY儀志七》載“君臣佩玉，尊卑有序……天子白玉，太子瑜玉，王山玄玉。自公以下，皆水蒼玉”。
漢代佩玉在貴族上層之間極為普遍，東漢《西京賦》記載漢代后宮中“金裛以藻繡，文以朱綠，翡翠火齊，絡(luò)以美玉。流懸黎之夜光，綴隨珠以為燭”〈見圖二〉。關(guān)于漢代的佩玉制度見《后漢書·輿服志》載“古者君臣佩玉，尊卑有度?！列⒚骰实?，乃為大佩、沖牙、雙瑀、璜,皆以白玉”。
漢代人繼承了楚文化中對鬼神的敬仰，漢文帝就有“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的舉動，至于漢武帝更是“尤敬鬼神之祀”。使得佩玉在漢代融入了厭勝辟邪的思想。西漢中期出現(xiàn)刻有 “正月剛卯既央，靈殳四方，赤青白黃，四色是當(dāng)。帝令祝融，以教夔、龍，庶疫剛癉，莫我敢當(dāng)”（《漢書·王莽傳》）之類有禱告辟邪字樣的剛卯嚴卯。在讖緯思潮泛濫的東漢時期，這類剛卯嚴卯連同翁仲、司南佩更是大量流向。
漢代由于印綬制度作為確立身份等級的主要方式存在，先秦以來的佩玉制度遂不被重視到三國時逐漸被人遺忘，曹魏建立重新設(shè)計佩玉形制?！度龂尽ね豸觽鳌贰拔簢冉?，拜侍中。博物多識。時舊儀廢弛，興造制度，粲恒典之?！?/span>摯虞《絕疑要注曰》“漢末喪亂，絕無玉佩。魏侍中王粲識舊佩，始復(fù)作之。今之玉佩，受法于粲也。”
3 實用賞玩玉
玉器同時由于其材質(zhì)的稀缺性，故一直以來也常作為上層社會奢侈消費的實用陳列器〈見圖三〉。在戰(zhàn)國時期《韓非子·外儲說右上》就提到有“千金之玉卮”。到了漢代用玉器作為杯具更為流行，《史記·高祖本紀》中有“高祖奉玉卮，起為太上皇壽”，《史記·封禪書》亦有記載“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書”。
以玉為實用器具顯示出了漢代國力的富強和貴族的奢靡，在野史《西京雜記》有“漢朝以玉為虎子，以為便器，使侍中執(zhí)之，行幸以從”及“身毒國獻連環(huán)羈，皆以白玉作之，瑪瑙石為勒，白光琉璃為鞍”的記錄。
自戰(zhàn)國以來由玉制作成象征等級身份的“玉具劍”在漢代更是成為對外交往饋賜外臣的國禮?！稘h書·匈奴傳下》載“單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宮，漢寵以殊禮，位在諸侯上，贊謁稱臣而不名，賜以冠帶衣裳黃金璽綬玉具劍?！庇帧逗鬂h書·南匈奴傳》中載“四年，遣耿夔即授璽綬，賜玉劍四具，羽蓋一駟”又如《漢書·王莽傳》中記載王莽篡位前為了向孔休結(jié)好而向孔休“進其玉具寶劍”。漢朝人對于玉具劍的重視由此可見一斑了。
玉器同時也制成專門欣賞的藝術(shù)品，武帝時曾在“昆明刻玉魚，雷雨常鳴鰭尾皆動”。故唐人韓愈有詩句“昨日玉魚蒙藏地，早時金器出人間?！?/span>
4葬玉
古人出于為了讓逝者的靈魂獲得安寧及遺體不朽。故自新石器時代的馬家浜文化中就出現(xiàn)用玉璜作為口含殮尸的現(xiàn)象，在《周禮·春官·典瑞》中有“駔、璋、璧、琮、琥、璜之渠眉，疏璧、琮以斂尸”，鄭玄注釋為“圭在左、璋在右、璜在足、壁在背、琮在腹、蓋取泉方明神之也”這種用玉斂葬的記載。
中國古代的葬玉制度在漢代發(fā)展到了頂峰階段，漢朝政府專門有東園秘器作為高規(guī)格的葬具賞賜臣下?！稘h書·佞幸傳》載“及至東園秘器，珠襦玉柙，豫以賜賢，無不備具?！?/span>
關(guān)于漢代的玉殮葬，在《后漢書·劉盆子傳》中記載“《漢儀注》曰：自要以下，以玉為禮，長尺，廣一寸半，為匣，下至足，綴以黃金縷，謂之玉匣”?！逗鬂h書·禮儀下》“大喪……金縷玉匣如故事，諸侯王、列侯、始封貴人、公主薨，皆……玉匣銀縷，大貴人、長公主銅縷”〈見圖四〉?！段骶╇s記》中載漢武帝的玉衣“鏤為蛟龍鸞鳳龜麟之象，世謂之蛟龍玉匣”。 其制造太過于浪費社會資源以及厚葬之風(fēng)又極容易招惹盜墓人的盜掘曹魏黃初三年魏文帝曹丕以“喪亂以來，漢氏諸陵無不發(fā)掘，至乃燒取玉匣金縷，骸骨并盡，是焚如之刑，豈不痛哉！”為由終于把兩漢時期的玉衣制度給徹底禁掉了。
漢代除了玉衣的記載外同時還有關(guān)于玉棺的記載，見《后漢書·王喬傳》載“喬有神術(shù)，每月朔望，常自縣詣臺朝?！筇煜掠窆子谔们?，吏人推排，終不動搖。喬曰：‘天帝獨召我邪？’乃沐浴服飾寢其中，蓋便立覆。宿昔葬于城東，土自成墳”。
兩漢至魏晉時期的葬玉中還盛行豬形玉握，對于這種玉握的文字記載有北朝顏之推在《顏氏家訓(xùn)》中提到“至于蠟弩牙，玉豚，錫人之屬，并須停省”。
兩漢時期的中華帝國正處在朝氣蓬勃的大一統(tǒng)發(fā)展階段，秦漢時期的人們充滿了奮發(fā)向上積極開拓的精神，漢人為了開拓疆土而通西域，擊匈奴，最終設(shè)都護經(jīng)營管理西域地面。漢代對外交往的頻繁使中原以外的西部世界為中國人所了解，漢使們“窮河源，河源出于窴，其山多玉石，采來，天子案古圖書，名河所出山曰昆侖云?！睗h代人終于知道昆山之玉的出處，玉石之路最終為中原王朝所掌握，使源于昆侖山的和田玉能源源不斷進入內(nèi)陸并逐漸徹底代替內(nèi)陸出產(chǎn)的地方玉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