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和怯懦
羽 毛
四川一個小縣城下午，公園里綠意蔥蘢。行人三三兩兩，閑散游走。
在公園的一塊偏僻地兒，15歲的小媛正帶著五六個男生女生毆打13歲的小琴。原因很簡單，被小男友放了“鴿子”，她心情不爽，看到對面走來的此女生不順眼，就拉過來過過“手癮”。他們打了半個多小時，扇臉，拍頭，強迫對方跪下……小媛不時掀起小琴低垂的頭，逼視她，問她很多奇怪問題，小琴無論回答是或不是，都要挨一耳光。
同伙里有的用手機拍視頻(后來成為立案重要證據(jù))，有的要求小媛：你發(fā)表一下打人感言。于是除了被打者，其他人一哄而笑。
半個多小時的施虐后，他們的行為更為荒唐。
為了防止小琴告密，小媛建議再給小琴一點狠的。少年們同意了。于是，他們把小琴帶到了其中一個男生家里，讓她洗澡，然后拖到廁所。第一個男生強奸她時，旁觀者們還哈哈笑，點評說姿勢難看。遭到了三個男生輪奸后，小琴聽到他們惡狠狠地警告：“如果回家敢說出去，就拿刀砍死你！”
后來在看守所，記者問：你們還圍觀，不覺得同學可憐嗎？其中一位少年說：她惹了我們，活該。
鏡頭對著他們的球鞋，年輕的一塵不染的球鞋。
這個時代生病了嗎？暴力似乎無處不在。
家庭常有暴力。小媛就挨過父親不少拳頭。后來父母出外打工，小媛保持學習不錯，但結交了一幫社會上的朋友，也用暴力解決問題，贏得自己的“地位”。案發(fā)后，母親痛哭流涕，這個“乖巧善良”的小女兒怎么變成這樣？
我想起一個知名的網絡論壇：“父母皆禍害”。上萬名網友在壇子里抒發(fā)對父母的不滿，認為自己的情感被疏忽，只是“被要求”，“被束縛”……小媛的反抗方式，恰恰是對暴力的模仿。在一個社會體制不健全的環(huán)境下，成年人為生活苦苦掙扎，同時將焦慮、恐懼和對未來的理想，全部加給孩子。而孩子能如何？轉加給更弱小的群體。
網絡常有暴力。小媛就沉迷于網絡游戲。和其他放學的孩子一起，在網吧里能坐上一通宵，殺鬼殺獸，磨礪武器，呼朋引伴，結交革命友誼……時間長了，暴力在血液里嘶嘶流淌，如毒蛇的信子，時刻準備傷人。
網友們的回帖往往很暴力，比如大多網友建議把“這群小人渣”尤其是小媛，直接拉出去槍斃。也有部分理性的聲音，往往被狂熱的憤怒淹沒。
一方面是暴力的“動物兇猛”，另一方面卻是被欺者的軟弱，旁觀者的冷漠。
我在那段一分鐘的視頻里看到，小琴跪著挨打，后面不遠處就有人走動，卻無人過問。而小琴似乎不哭不鬧，只是低垂著頭，毫不反抗，任人欺凌。她已經13歲，哪怕高喊一聲，哪怕試圖逃跑……從公園到男生家漫長的距離里，她肯定路過公園管理站，闖過馬路，經過小區(qū)大門，一路上，任何一個擦肩而過的成年人都可以施以援手，然而她只是默默低頭，夾在其中，任由悲劇最終發(fā)生。她的怯懦，成全了加諸自身的駭人粗暴。
當天回家后，母親看到小琴鼻青臉腫，又發(fā)現(xiàn)她身上傷痕累累，再三追問，她不說實情。母親只好報案，警局調查之后，把這群初一學生從課堂帶走刑拘。后來，記者去教室采訪時，同學中有的還很小，像個小蹦豆子，響亮回答：“小媛品德不好！現(xiàn)在全校都知道這個事兒！”他的笑和羞澀，讓人隱憂。
這些目睹聽聞此事的年幼旁觀者，將會如何被影響？小琴呢？轉學了嗎？
看過一部美國片，講兩個年輕漂亮女子，晚歸途中被一幫男人劫持到了僻靜無人的車庫。一位大哭大鬧，拼命掙扎，結果被打得慘不忍睹；另一位一直冷冷看著凌辱她的男人，將他們的面貌記清楚，然后開始血腥的復仇之旅。
15歲的小媛和13歲的小琴都還年幼，都被暴力侵襲過，人生破壞只需一刻。如果一個壞境施暴和受虐都成平常事，將是對心靈的最大破壞。
每個孩子來到世間原是一張白紙，是什么讓施暴者加倍殘暴，讓受虐者過分怯懦？都來自深深的，恐懼。
無知和恐懼的，不僅是這些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