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剛 祖籍山東寧津,1963年6月生于山西太原,大學(xué)學(xué)歷,現(xiàn)為山西省書協(xié)理事;太原市書協(xié)主席團成員;山右印學(xué)社社長。書法,篆刻曾問學(xué)于呂岳挺,徐正廉二位先生?,F(xiàn)師從林鵬先生。
沉潛于漢印
文|韓石山
劉剛這人有點傲。這感覺,得之最初的相識。沒有任何根據(jù),就是那么一點感覺。
記得那天是在林先生府上。我去了,幾個人正在閑聊,上天下地,縱橫捭闔,只見一人,默坐一旁,少假辭色。我有些奇怪,此何人也,木納乃爾。待客人散去,問林先生,方才坐在一旁者是誰,林先生驚問道,不認識嗎,劉剛啊。問操何術(shù),答曰:治印,小伙子有才,有靈性,刻得好。
林先生夸人,每每言過其實,尤其對自己喜歡的年輕人。當時沒有在意,只是記住了劉剛這個名字。過后的一次聚會上,有交談,泛泛而已。仍是不多言語,間或說句什么,總能簡明而契要。
有那么兩年,我喜歡上了寫墨字,苦于沒有印章,正好有朋友送我一盒印石。問林先生,想請年輕人刻幾方印,該找哪位。林先生說,就劉剛吧。我說,平日不見,奈何。林先生說,放在他這兒就行了,劉剛常來的。過些日子,將印石送去,又過些日子,刻好了取回。曾問過林先生,何以為報,林先生說,送他兩本你的書就行了,小伙子愛看書。送了沒有,記不得了,十有八九沒有。不是小氣,實在是平日窮忙,什么事一過就忘了。
那三方印,一方是姓名,一方是齋號,一方是贈書印。多少年了,一直用著,拓過之后,由不得多看幾眼。典型的漢印風(fēng)格,筆畫勻稱,剛健有力,拙中寓巧
自然流暢。用得久了,稍有磨損,更顯得古意盎然。
或許因了這層關(guān)系,往后與劉剛相聚,總有種親切感。許久不見,遇上共同相識的人,也要打問一番。久而久之,對劉剛的身世、性情,學(xué)印的經(jīng)歷,也就有了較多的了解。
上中學(xué)時,因了身為校醫(yī)的父親,結(jié)識了太原書法名家呂岳挺先生,遂拜在呂先生門下學(xué)習(xí)書法。不久即入太原育才書法班,親承王留鰲、王德檽諸名師指點。平日則與王志剛等友好共同研習(xí),同時也就對篆刻產(chǎn)生了興趣。進入九十年代,立志專攻篆刻。曾赴山東棗莊,參加中國書協(xié)舉辦的篆刻培訓(xùn)班,得以結(jié)識許正廉、王鏞、李剛田、崔志強等篆刻名家。隨著眼界的開闊,技藝亦大有長進。曾接連參加過全國篆刻展,中青年書法篆刻展,沒有幾年,已是享譽山西,在全國亦薄有名聲的青年篆刻家了。
劉剛的身世,有不忍言說者。套句古話說,可謂生于憂患,長于動亂??嚯y可能斫戕了心志,凡事只有降志以求,難以斫戕的,是天生的靈性。沉潛于篆刻與書法,或許是一種逃遁,又何嘗不是一種更為勇猛的進擊?孟子那段“天降大任”的話中,人們只注重了前面的幾句,實則后面的兩句,才是耐人尋味的真諦,所謂“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者是也。
自從了解了身世之后,我對劉剛其人越發(fā)的敬重,同時對他在篆刻上的追求,也就有了更深的理解。那蒼古的筆致,寄托著多少沉郁的情感,那靈動的刀法,又閃動著多少人生的遐想。說是手移刀動,莫若說是心馳神應(yīng)。短短的刻刀,此刻便是長槍大戟;一方小小的印石,眼下便是一片金戈鐵馬的疆場!
近日一次聚會上,得到劉剛新出的一本印譜。雖是薄薄的一冊,卻能看出他的長足的長進。
寫《張頷傳》時,我曾拓得張先生的藏印,內(nèi)中幾方出自劉剛之手,皆樸拙可喜。其中“張頷之印”為滿白文,“綿山張頷八十以后作”為細朱文,這次也收入此冊。冊中有一方朱白文印,印文為“攝提貞于孟陽兮,惟庚申吾以降”,一看字意,知仍是為張先生刻制,印并不大,而細細的朱文中,少了幾許纖潤,卻多了幾分蒼古,想張先生見了,也會欣喜有加的。
我最喜歡的,還是幾方滿白文印,可謂得了漢印的真趣。其中一方“太原古籍書店印”,不說筆道了,那布局先讓人驚嘆。豎長方形的印石上,前四字一行,后三字一行。前一行中,一個籍字三分之一強,后一行中,一個書字竟二分之一強,整體卻勻稱自然,疏密有致,不見一絲勉強的地方。另一方“賈起家印”,更是個絕。勁健飽滿,莊重古樸,不用說了,最妙的是“起”字里那個“已”,第三筆斜斜地拉下來,既填補了空間,又讓整方印靈動起來。記得我看了冊頁,當即對身旁一位朋友說:莫道這小小的一畫,非大手筆莫辦!
劉剛不過四十大幾,將來難說有多大的造就,但我敢肯定的是,他先前的種種磨難,種種努力,已得到了豐厚的回報。誰又敢說蒼天不公?
2010年6月15日于潺湲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