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四川眉州（今眉山）人，號東坡居士，北宋文學(xué)大家，世人慣稱蘇東坡，人人愛之。
從現(xiàn)實里說，蘇東坡的人生歷程就是官宦人生、流放人生和地理人生的大集合，放到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是無比艱難的，但蘇東坡終將其過成了豁達(dá)的人生，且還實實在在地成了古代文人里的翹楚，這也是“人人都喜愛蘇東坡”的原因之一吧。正如林語堂先生在1947年所作的《蘇東坡傳》里所言，蘇東坡是“人間不可無一難能有二的”，而且“一提到蘇東坡，在中國總會引起人親切敬佩的微笑”。
《應(yīng)是飛鴻》
可以看見的“蘇軾選擇”和“東坡豁達(dá)”
蘇東坡是一位在中國歷史上頗多贊譽(yù)的人，無論是官方人士還是民間人士都沒有不喜歡的，可以說他完全就是一位人人都喜歡的古代文人。蘇東坡是“唐宋八大家”之一，除了他的詩詞、文章、書法等俱佳，他面對仕途失意的豁達(dá)人生態(tài)度更是被宋以降的人們所稱道。都說蘇東坡一生性格豁達(dá)，但這一句又豈能概括其全貌呢？大概蘇東坡自己所說的那句“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yuǎn)近高低各不同”（《題西林壁》）或許更為恰當(dāng)一些。
▲ 蘇軾像 趙孟頫書 行書赤壁二賦冊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應(yīng)是飛鴻：蘇東坡的詩旅人生》
現(xiàn)代出版社
遠(yuǎn)人著
2023年4月
可以第一眼看見的詩詞人生
▲ 蘇軾 前赤壁賦卷（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例如，“人生到處知何似，應(yīng)似飛鴻踏雪泥”（《和子由澠池懷舊》是初入仕途后的人生志向，“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是冀望親人團(tuán)圓的情深誼長，“大江東去浪濤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念奴嬌·赤壁懷古》）則是滿懷人生期望的豪情萬丈。
又如，“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是親人（仕途）逝去后的深情無望，“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定風(fēng)波（莫聽穿林打葉聲）》）則是萬般不由人后的人生領(lǐng)悟。
再如，“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獄中寄子由二首·其一》）是人之將死心若死灰的絕望感傷，“夢繞云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雞”（《獄中寄子由二首·其二》）則是經(jīng)歷萬般之后的人間清醒，而“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自題金山畫像》）更是歲月經(jīng)年后的人生釋然。
▲ 蘇軾 黃州寒食帖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經(jīng)緯分明的前半生和后半生
蘇東坡人生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實則是經(jīng)緯分明的，他的每個人生階段都可以用他的詩詞去點題并再以其人生經(jīng)歷的時點、地點去串連，不僅能直接呈現(xiàn)他的人際交往和北宋中期官場政治生態(tài)，還能間接反映他的思想變化和人生態(tài)度。
例如，“浩浩長江赴滄海，紛紛過客似浮萍”（《望夫臺》）是蘇氏父子三人從眉州（今四川眉山）經(jīng)三峽赴京師開封科考路上所見所聞的寫照，“御風(fēng)歸汗漫，閱世似蜉蝣”（《壬寅二月，有詔令郡吏分往屬縣減決囚禁。自十三日受命出府，至寶雞、虢、郿、盩、厔四縣。既畢事，因朝謁太平宮，而宿于南溪溪堂，遂并南山而西》）和“翁今自憔悴，子去亦宜然”（《送曾子固倅越得燕字》）是初仕陜西鳳翔及任職期滿短暫回到開封后的生澀莽撞與妻故父喪后的無所適從和落寞，而“淺深隨所得，誰能識其全”（《懷西湖寄晁美叔同年》）、“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江城子·密州出獵》）、“悟此人間世，何者為真宅”（《游桓山會者十人以春水滿四澤夏云多奇峰為韻》）則是壯年外放任職杭州、密州、徐州后“在其位謀其政”的怡然自適和欲大展抱負(fù)而機(jī)不至的些許落寞，而這便是蘇東坡人生的前半部分。
▲《應(yīng)是飛鴻：蘇東坡的詩旅人生》實拍圖
至于蘇東坡人生的后半部分，基本上就是始于黃州的貶謫、升遷頻繁交替，以及從惠州到儋州的一貶再貶，而這也是在其詩詞之外最備受關(guān)注的宦海沉浮以及與之相應(yīng)的思想變遷所在。其實，蘇東坡的所有人生和他的思想都在他的文章和性格里，不管是名滿京都仕途順意人聲鼎沸時的驕傲，還是盛名遠(yuǎn)播卻屢遭貶謫波折艱辛?xí)r的無奈，可以說是他的文名和性格成就了他的所有幸與不幸。
匯集中國王朝史上所有文人官員的仕途路徑
當(dāng)然，蘇東坡的人生從來就不是簡單的而是復(fù)雜的，他的人生歷程匯集了中國王朝史上所有文人官員的仕途路徑，也突顯了王朝政治更迭的深層歷史根源。
▲ 蘇軾 治平帖（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從這個意義上說，蘇東坡的仕宦人生從他進(jìn)士及第開始就注定成為他人生歷史的主要部分，而諸如吟詩作畫、觀山賞景、交際友人、烹調(diào)美食等都只是他平衡生活的日常，既然前者無法選擇且無法做主，那么盡可能地看淡宦海沉浮而積極地去做事、豁達(dá)地過生活就成了一種可以自主的選擇或者說沒有選擇的選擇。
在中國古代文人里，蘇東坡的人生起落和沉浮可以說是中國古代文人之最，他的足跡遍步北宋版圖的東西南北，其軌跡如蜘蛛網(wǎng)般糾結(jié)纏繞和過山車般的刺激跌宕，而這無疑都是北宋官家（皇帝）的晴雨表和文官集團(tuán)的好惡拋物線所致——忍不住想，假如北宋沒有蘇東坡，他們將多失落、多無趣呢！
▲ 蘇東坡人生路線圖（根據(jù)《應(yīng)是飛鴻：蘇東坡的詩旅人生》繪制）
不過，除了熟知的王安石變法、新舊黨爭、元祐黨人碑等外，北宋中期的官場也不完全都是互相傾軋，其中有一點很是值得肯定，就是即便政見不合也不會阻斷政敵舉薦的人才。例如，時任禮部侍郎的張方平和翰林學(xué)士歐陽修是政敵，但張方平果斷寫信給歐陽修讓其舉薦蘇東坡，最后結(jié)果大家都知道了——蘇東坡以第二名進(jìn)士及第并瞬間名滿汴京。
實際上，蘇東坡原本從來就是積極入世的，儒家思想是他人生的底色，尋求道家和佛家的思想不過是一種沒有選擇的選擇而已。
蘇軾的選擇和蘇東坡的豁達(dá)
▲ 李公麟 西園雅集圖（局部）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其實，蘇東坡的人生從來就不只是一部個人史，更是一部北宋政治史、文學(xué)史、地理史?？v觀蘇東坡幾十年的宦海生涯，分明看到的是一個與官場格格不入、不肯放棄自我的落寞官員，但轉(zhuǎn)眼看到的卻是一個享譽(yù)朝野的文人大家的自適瀟灑、人生徹悟。換個角度看，蘇東坡在政治上、世俗生活里以及人生深處的所有“醒”和“不醒”都是他或主動或被動選擇的結(jié)果，如新舊黨爭、反對變法、疏浚河道、奏請度牒以及吟詩作文、諫言議事、友朋結(jié)交、市井生活等，而從中也看到了北宋文官集團(tuán)雖互相傾軋但又惺惺相惜，以及不以政見不合而阻止良才能士入仕上升的基本法則。
▲《應(yīng)是飛鴻：蘇東坡的詩旅人生》內(nèi)文篇章頁圖
對于蘇東坡而言，他的每一次仕途變換都成就了一段新的人生，每一個地方都塑造了一種新的人生態(tài)度，但他骨子里的儒家思想和自由不羈的性格卻始終沒有變過，而這也正是其有意無意間用詩詞體現(xiàn)出來的“變化卻又不變的一生”所在。正因為如此，蘇東坡的每一段詩詞就是一段人生，每一次變遷就是一次轉(zhuǎn)折，每一個地方就是一個心境，每一種生活就是一種思想，但不管是官宦人生、流放人生和地理人生，最終都成就了蘇東坡的豁達(dá)人生。
——寫在最后——
編輯 | 馮惠麗
設(shè)計 | 常 英
圖片 | 作 者
審核 | 王雪霞 張維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