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認分類 2010-12-12 23:29:02 閱讀11894 評論37 字號:大中小 訂閱
關于商業(yè)和類型的問題,《讓子彈飛》的商業(yè)元素有明星和搞笑,敘事相對《太陽》淺顯,但它仍然不是一部典型的類型片。如果以好萊塢西部英雄片為參照的話,《子彈》在外形上頗為相像,搶劫、火車、小城、打斗,元素不少,看上去很熱鬧,這是姜文為了顯示“拍一部大家看得懂的電影很容易”而做出的姿態(tài),你要笑就給你點笑料,你要打就來點馬拉火車大槍戰(zhàn),但英雄片的歸根結(jié)底是要有困境,有英雄。
《子彈》的困境是小城,但是這個困境很虛構(gòu),這個小城也仿佛只是為了上演英雄主義的舞臺,姜文對庶民的無視從一開始就表現(xiàn)出來,到扔錢給每戶只為自己爽,到耍計搞死假黃四郎庶民一擁而上的場面形成深深的諷刺,他對他所解救的世界毫不關心袒露無疑。他只是要當上帝的感覺,并不是真的關心這些人是否處在水深火熱之中。我作為庶民的一員,并不覺得這位上帝要比黃四郎高級多少,所以他自然也不是英雄。
西部片英雄片里周韻的角色會被設計成一個被迫淪落的妓女,被路過的牛仔解救然后浪跡天涯,類型片都有固定的格式,觀眾是期待著個中人物的命運因為一腔熱血和高超技藝而被改變的。但《子彈》里除了表面上的場面,所有人物設定、故事走向都不算是類型片。
從人物的代入感來說,葛優(yōu)的角色是惟一有幾分代入感的,膽小怕事又具有非一般的生存智慧的湯師爺,最后變成眾多角色中最討人歡喜的一個,這恐怕是姜文始料未及的,因為所有其他人要么是烘托姜文偉岸的符號,要么就并不完整,例如黃四郎,只有湯師爺關心普通人關心的錢和生命,湯師爺死了甚至使最后的大戰(zhàn)都失去了滋味。既然姜文都不關心那個小城里光著上身沒有面目的人們,那我為什么要關心呢?
再說敘事節(jié)奏和邏輯,張麻子和黃四郎的幾次較量,前后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大結(jié)局的戰(zhàn)斗也和之前沒有聯(lián)系,中間很大一部分臺詞和情節(jié),都是為了凸出搞笑效果或是展示張麻子有多么的與眾不同而設計的,沒有起到一步步推動、環(huán)環(huán)相扣最后達到高潮的效果。兩撥人馬同時戴上銅錢面具的一場,幾乎再次使觀眾難以明白這是在做什么。張默扮演的六弟捅自己難以可信,而之后張麻子一群人滯留小鎮(zhèn)的主要目的就是復仇,而這個基礎并不可信,整個故事難免有牽強之嫌。
不可否認,姜文是一個很有個人風格的中國導演,他絕對不是那些庸才,但他也遠遠沒有達到天才的程度,我個人認為他的實際水平和被人吹捧的程度不太符合。他的作品所表達出的世界觀有很大一部分不太能認同,從《陽光燦爛的日子》就流露出的“血統(tǒng)論”,只有大院的孩子享受了文革的“陽光燦爛”,《鬼子來了》其實就是《讓子彈飛》的前奏,同時批評了妄圖從日本人手中獲得蠅頭小利最后沒有好下場的農(nóng)民和撇下鬼子就不管的革命者,《讓子彈飛》將這樣的雙重批評表現(xiàn)得更為明顯,趁亂推翻黃四郎搶椅子狂歡的民眾和看似神秘實則一張空殼的統(tǒng)治者黃四郎,姜文自認為自己這樣的有識之士哪頭也瞧不上,張麻子只是一個革命失敗的能人,隨便到個小鎮(zhèn),就能順帶解放了這里的人們,而他一點都不稀罕享受這個成功的果實。請問你還見過有比這更傲慢的嗎?
我個人認為,英雄之所以被稱為英雄,是因為他們會尊重需要他們?nèi)ソ饩鹊南N蟻,他們多少對螻蟻的痛苦有所理解,才會出手相救,如果英雄認為螻蟻就是一些賤得該去死的東西,就不伸出他們高貴的手好了,《七武士》里的落魄武士心里瞧不起需要相救的農(nóng)民,但他們依然依靠這一行為才找回自己作為武士的尊嚴,所以時代之于英雄和螻蟻的命運,并沒有那么簡單粗暴,你得是真的武士,才能知道農(nóng)民的勝利從何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