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玄關一竅 劉周天
“玄關一竅”是自古以來歷代內丹修煉家秘而不宣而又津津樂道之話題。尋流求源還是出自老子的《道德經》：“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玄關一竅”大家又津津樂道又秘而不宣，它在內丹修煉上究竟有什么功用呢。這一點南派創(chuàng)始人張伯端在《金丹四百字》中說得最為詳盡：“惟恐不識藥材出處，又恐不知火候法度，須要知夫身中一竅，名曰玄牝。此竅者，非心非腎，非口非鼻，非脾非胃，非谷道，非膀胱，非丹田，非泥丸。能知此一竅，則冬至在此矣！藥物在此矣！火候亦在此矣！沐浴亦在此矣！結丹亦在此矣！脫體亦在此矣夫此一竅，亦無邊旁，更無內外，乃神氣之根，虛無之谷，在身中求之，不可求于他也。此之一竅，不可以私意揣度，是必心傳口授。茍或不爾，皆妄之矣”。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卻有這也在此那也在此，可見其在內丹修煉中的重要了。張伯端在我國內丹修煉史上可以說是公認的有成就之真人了，故他所言應為真言。除他所講此竅之外，還有一些名家對此竅各有所述。有的和紫陽真人一樣象出迷語一樣，兜著圈子說大半天可就是不說是什么；也有的說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玄關一竅到底是什么，可到最后也沒說出是什么，以至讓后學之人東猜西猜，又在身內找又在身外尋的，真是煞費苦心，活累死個人啊。那么這些名家又是如何說這“玄關一竅“的呢：
內丹五派之祖呂洞賓說：“玄牝玄牝真玄牝,不在心兮不在腎,窮取生身受氣初,莫怪天機都泄盡”。
南派張伯端說:“蓋虛極靜篤，無復我身，但覺杳杳冥冥，與天地合一，而神氣醞釀于中，乃修煉之最效處，故謂之玄關一竅”。
北派王重陽《五篇靈文注》說：乾宮乃虛無一竅是也。
中派李道純在《中和集》中云：“夫玄關一竅者，……上自頂門，下至腳跟，四大一身，才著一處便不是也，亦不可離了此身向外尋之”。玄關者，至玄至妙之機關也，寧有定位？著在身上即不是，離了此身向外尋求亦不是”。
東派陸潛虛在對呂純陽之《百字碑》注中說：我?guī)熃倘擞蟹ǎ_口便說養(yǎng)氣降心，而養(yǎng)氣降心自有真訣，故曰“養(yǎng)氣忘言守”。“忘言守”，養(yǎng)氣之真訣也。五字之中，“字忘”、“守”字要有下落。蓋志言者，非緘閉其口而使之不言也。涵固精神，沉潛內守，情境內忘，無心于言，而言自不出也。若存心緘默，固閉深藏，反成心病。守之云者，守此氣也。守之者誰？神守之也，守于何處？《道德經》云：“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敝姓撸駳鈿w復之處，人之大中極也。
西派李涵虛在《道竅談》中說：玄關一竅，自虛無中生。不居于五臟六腑，肢體間無論也。今以其名而言：此關為玄妙機關，故曰玄關。此竅為萬法歸一之地，有獨無對，故曰一竅。一言以備之曰：中是也。中在上下之中，亦不在上下之中，有死、有活故也。何謂死？以黃庭、炁穴、丹田為此中，就是死的。何謂活？以凝神聚炁，現(xiàn)出此中，就是活的。以死的論，就叫做黃庭、炁穴、丹田。以活的論，乃算做玄關一竅。故曰：自虛無中生。真機直露。得者秘之。又在玄關再說中說道：玄關者，神氣交媾之靈光。初見玄關，明滅無定。初入玄關，惝惚無憑。以其神氣乍合，未能固結也。到得交抱純熟，死心不離，始識玄關之中，人我皆忘，鬼神莫測，渾渾純純，兀兀騰騰。此中玄妙，變化萬端，不可名狀。無怪其名之多也，各人所見不同。各因所見而字，各就所用而號。古仙師秘而不言，都要摩頂受戒，乃有傳述。即有所諭，不過曰非心、非腎而己。吾謂其并非黃庭、炁穴、丹田也。今再說破，識者秘之。又在中字直指說：中者何？玄關是也?！秴⑼吩疲骸斑\移不失中”，“浮游守規(guī)中。”皆指此也。
融合南北二宗的陳致虛在《金丹大要》中云：“且此竅也，乃是虛無之窟，無形無影。氣發(fā)則成竅，機息則渺茫，乃藏真之所，修慧命之壇。……修士不明此竅，千生萬劫，慧命則無所覓也”?！笆歉[也，大矣哉，父母未生此身，受孕之時，先生此竅，而性命實寓于其中”?！?nbsp; 張三豐《大道指要》：“一求玄關：一孔玄關要路頭，非心非腎最深幽。膀胱谷道空勞索，脾胃泥丸莫漫搜。神氣根基常恍惚，虛無窟里細探求。原來只是靈明處，養(yǎng)就還丹跨鶴游”。張三豐在《玄譚全集》中稱玄關一竅為“通天竅”說：“執(zhí)己不是，離己也不是，誰知一點元陽，明明灑灑在己身玄中高處，隱藏于不內不外之密處，內外一氣牽連，又說：然人身現(xiàn)成放著兩個真消息，與天地日月同體，不差毫發(fā)是故天地萬物之最大者，人身萬物之最靈者，天地不過是個大人，人不過是小天地。所以人身造化同天地也。誰能醒悟人人有個“通天竅”；人人有一味長生不死藥；人人有個煉丹爐；人人有個上天梯；人人有個人不識；人人不信有白日升天路；情愿受死,哀哉痛哉！
《性命圭旨》云：“然此竅在身中求之，非口、非鼻、非心、非腎、非肝、非肺、非脾胃。非臍輪、非尾閭、非膀胱、非谷道、非兩腎中間一穴、非臍下一寸三分、非明堂泥丸、非關元氣海。然果在何處耶？……蓋此竅是總持之門，萬法之都。亦無邊傍，更無內外。不可以有心守，不可以無心求。以有心守之則著相，以無心求之則落空”。
清代內丹家劉一明說：玄關異名種種。“玄關者，至玄至妙之關口，又名生死戶，生殺室，天人界，刑德門，有無竅，神氣穴，虛實地，十字路，等等異名，無非形容此一竅耳”?！八怨湃瞬桓夜P之于書，而又不敢秘而不言，喻之曰生殺舍、元牝門、龍虎壇、龜蛇竅、戊己門、生死關、刑德門、陰陽戶，眾妙門、希夷府、仙佛地、性命竅、元神室、虛無穴、威音國，等等異名，無非明此一竅”。他說：“學人欲修大道，了性命，莫先于認元牝之門。元牝之門，即元關一竅也”。“此竅樣如蓬壺，外小而內大，深不可測，非圓非方，黑白相符，幽明相通，其門高五丈，闊四尺，有門兩扇，一開一闔，左有青龍蟠，右有白虎臥，上有朱雀飛，下有烏龜伏，恍兮惚兮，杳兮冥兮，其中有真人居焉，名曰谷神，號曰長生壽者，日食黍米粥，夜飲鴻蒙酒，有時唱清平，有時緊閉口，一呼則竅門開，一吸則竅門閉?！ 坝奕瞬恢蛞孕南履I上處為玄關，或以臍心為玄關，或以尾閭為玄關，或以夾脊雙關為玄關，凡此皆非也，蓋玄關無定位，若有定位，即非玄關?！胺蛟P者，無形無象，豈有定位，不色不空，焉有方所，若以方所定位目之，則為有形有象之物，即不得名為玄關矣”。此竅不在身，不在外，又在何處？“吾今與大眾分明指出，在恍惚杳冥之間，有無相入之際。“蓋此竅不著于幻身，亦不離乎幻身，不著于幻身，非一切有形之物，不離乎幻身者，非可于身外求也。既非身外物，又非身內物，則必身內，不在身外，而又不離乎一身，是恍惚杳冥、不內不外、有無相入之“天機”。玄關，真玄！“玄竅者，幽深隱微之竅。即陰陽分劃之處，亦即性命安居之處?！薄〈烁[系“乾坤陰陽二氣，在虛空中合而成之者。乾剛屬陽，坤柔屬陰。剛柔二氣相合，有此竅，剛柔之氣各別，無此竅?！彼凇缎拚孓q難》中又說：“夫所謂玄關者，乃四大不著之處，非有非無，非色非空，非內非外。又曰玄牝門，曰生殺舍，曰陰陽竅，曰生死關，曰混沌穴，曰龍虎壇，曰龜蛇竅，曰恍惚鄉(xiāng)，曰杳冥地，曰出納戶，曰戊己門，等等異名，總謂玄關竅。在身，非心肝脾肺腎，非眼耳鼻舌意，非三百六十骨節(jié)，非八萬四千毛孔。古來仙真，不肯分明說破，所以諸多旁門妄猜私議，皆于一身色象中求之。大錯大錯，吾今與你指出：要知此竅，在六根不著之地，五行不到之處，恍兮惚兮，其中有竅；杳兮冥兮，其內有門，自開自闔，呼之則應，敲之則靈，明明朗朗，現(xiàn)現(xiàn)成成，迷之則遠隔千里，悟之則近在當前。噫！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非下數(shù)十年窮理功夫，不能見此。
以上為古時內丹名家所示玄關一竅，這些名家各有成就，所言自然不必分解，然正因古人百言而不明其處，百舉而又不名其名，以至后世之人多是望文生義，如猜迷語。那么現(xiàn)代頗有影響之人又是如何解釋這“玄關一竅”的呢：
中國前道教協(xié)會會長陳嬰寧道長的關門弟子胡海牙先生在其《天元丹法答疑專刊》說：“什么叫玄關一竅？玄關一竅即身體與宇宙虛空先天一氣相互溝通、相互作用的關竅。玄關無一定部位，人身處處無不可成為玄關。玄竅平時無形無跡，非到靜極生動時，關竅不開。靜中無我時，陽氣忽然生微動，丹田生暖，耳后微風，口中津液香甜，神識恍惚、杳冥，此即一陽初動之象，玄關竅開之兆?？梢娦P竅開在一陽初生之時，這也是外采虛空之氣，內煉體內陰陽的開始之機。非靜觀、靜照到極靜處，玄關竅不開。玄關竅開，是神氣相依，煉氣的開始。出現(xiàn)丹田熱耳后風聲、天目光琪、身中大震之時，為玄關竅更高層次的開啟”。
田誠陽道長在其《修真內景談》中說玄關一竅：此天人合發(fā)之活子時，三豐祖師又稱“一身內外陰陽之真消息”，內陰陽者心腎也，外陰陽者天地也，旁門誣指外陰陽為男女，較之后天活子時，又等而下之，何其謬哉！惟此天人合一之道機，歷代祖師秘而不宣。陳翠虛云：“都緣簡易妙天機，散在丹書不肯泄。”藏諸丹經，隱喻頗多?；蛟弧靶P一竅”，或曰“玄牝之門”，或曰“真橐龠”，或曰“真鼎爐”，或曰“氤氳”，或曰“闔辟”，或曰“先天一炁”，或曰“無中生有”，或曰“靈藥”，或曰“懷胎”，或曰“外天機”，或曰“夫婦配合”，或曰“采大藥”……種種不一，迷者自迷，悟者自悟。
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胡孚琛博士在其《丹道法訣十二講》之兩重天地第十講中說：例如丹道中最秘的法訣，人所共知是“玄關一竅”。然而什么是“玄關一竅”？我遍閱丹經，沒有哪本書能說明白，及遍訪名師，也不見有人說得清楚。其實所謂“玄關一竅”，無非就是指“兩重天地”之間的通道，丹家要出有入無，由色界進入無色界，則這個進入無色界的“大門”，就是“玄關”，二者之間的隧洞，即稱“一竅”。又在究竟境界第十二講中說：《參同契》云：“此兩孔穴法，金氣亦相胥”。天仙大丹之修持法訣，須提挈天地，把握陰陽，陰陽即乾坤二卦，必使陰陽相互感應與交合才能結丹，具體到人身，就是以兩孔穴陰陽相互呼應之法煉養(yǎng)神氣。如以人體為陰，卦在坤宮，則身外虛空玄關一竅為陽，卦在乾宮，二者正合“以無制有”之丹訣。如以人體頭部元神所居內院為陽，卦在乾宮（泥丸宮），則人身腹部乃真氣發(fā)生之所（又稱牝府），卦為坤宮（黃庭宮），二者正有“上下沖和”之妙用。頭部亦有兩孔穴，為丹家千圣不傳之秘。其一在兩目連線的正中間，與鼻準到印堂的連線橫豎相交，丹家稱之為“十字街頭”，又名祖竅穴。丹家每言“萬兩黃金買不到，十字街頭送與人”，就是此竅的秘語。有的丹家秘傳一穴在祖竅稍上的兩眉連線中間的眉心，稱為天目穴，有“大道不遠在目前”之秘語相傳。天目穴的作用，在于激發(fā)光感，以聚光止念。蓋人腦中之松果體本為“第三只眼”，有感光功能，外通兩眉間之天目，乃神光激發(fā)之所。人之左目為日，右目為月，雙眉間之天目為日月合璧之處。頭部雙目間之祖竅穴，又名山根，乃人腦之性戶，是引罡秘法之要穴，亦為神光歸根之地。其二頭部的另一孔穴在鼻下懸空的徑寸之地，丹家謂之“懸胎鼎”，又名“虛無窟子”、“虛無竅”，乃鼻下呼吸出入之根。鼻下方寸之地的虛無竅恰在乾坤二卦之間，又為色身與法身之交界處，醫(yī)家名為“人中穴”，亦稱此穴在天地之間正中的人位。我為接引后學，曾提出“得汞定律”：“修道者依法訣在鼻孔下懸空方寸之地的虛無竅心息相依，使神氣在一定火候下發(fā)生光合作用，久之神凝氣定而先天元神呈現(xiàn)，即為得汞”。
綜上所述：“玄關一竅”究為何物，古人書而不名，欲言又止自有它的難言之處：非潛心悟道者知之無用；學而不精又不悟者即用心不專之輩，知之同投機取巧耳，于道無益，故不知也罷；凡潛心悟道者，知之是遲早之事，故亦不需知之，能悟出此竅者乃真正明道之士必有大成。至于現(xiàn)代丹家、仙家所云玄關種種，吾乃后學不便評說，清者自清、明者自明、迷者自迷、悟者自悟。然既言“也說玄關一竅”不言又謂不妥，故強言之：玄關玄關乃通玄入圣之關，閉則為關，開則為竅。此關不開難入藥境，此竅既展通玄入圣。夫玄關一竅者，古人謂之為“受氣初”、謂之“天地合一”、謂之“陰陽合處”、謂之為“中”、謂之“通天竅”、謂之“神氣穴”謂之“真橐龠”、謂之“虛無谷”皆指一處是也，既言一處就無二說。古人又云：此竅不在身內找亦不得在身外尋。那么它到底在哪呢？真是玄之又玄??！還是引用紫陽真人的一句話：“夫此一竅，亦無邊旁，更無內外，乃神氣之根，虛無之谷，在身中求之，不可求于他也”。這就更玄了：又說不要在身內找，又說要在身內求之，不可求于他也。個中玄機只有在虛極靜篤之時方能悟出，若無真修實證，單憑妄猜私議無外是竹籃打水，水中撈月。吾今明之：望道中同仁明察以驗證：“不在身內找”乃不在色身內找，“在身內求之”乃須在法身中求之是也。一語道破天機：“玄關一竅”乃陰陽魚之平衡線、分界嶺、臨界點、“中”字中的中間一豎是也。此竅就在人身中，非指一處、一穴。內修之功豈有到身外找竅之理？此竅一開百竅皆開，乃真正的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四兩撥千斤。此竅不開難入虛極靜篤之境，入得虛極靜篤之境此竅自開。勸真修之士切莫拘于丹經指要之類玄說舍本而求末，到后來反到騎著驢子找驢子豈不可笑、可悲哉！通此理者大道至易至簡，不通此理者卻至繁至玄。正所謂玄關者，真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