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言和戰(zhàn)爭是一體的。以中國古代兵法"三十六計"中第三十三計"反間計"為例,它將謠言的"妙用"發(fā)揮到極端。
"反間計"的原文是:"疑中之疑。比之自內(nèi),不自失也"。大意是在疑陣中再布疑陣,使敵內(nèi)部自生矛盾,確保我方萬無一失。自古至今,為做到知己知彼,在戰(zhàn)爭中,雙方使用間諜是十分常見的。《孫子兵法》就特別強(qiáng)調(diào)間諜的作用,認(rèn)為將帥打仗必須事先了解敵方的情況,"必取于人,知敵之情者也。"這里的"人",就是間諜?!秾O子兵法》專門有一篇《用間篇》,指出有五種間諜:利用敵方鄉(xiāng)里的普通人作間諜,叫因間;收買敵方官吏作間諜,叫內(nèi)間;收買或利用敵方派來的間諜為我所用,叫反間;故意制造和泄露假情況給敵方間諜,叫死間;派人去敵方偵察,再回來報告情況,叫生間。唐代社收解釋反間計特別清楚,他說:"敵有間來窺我,我必先知之,或厚賂誘之,反為我用;或佯為不覺,示以偽情而縱之,則敵人之間,反為我用也。不管是哪一種間諜,他們的作用都是用來收集對方的情報。間諜作用之大,一個成功的間諜勝過十萬大軍。正因?yàn)槿绱?,敵對雙方都有一套"反間"的手段。比如收買對方的間諜以探知對方的情報或者向?qū)Ψ絺鬟f錯誤的情報是常用手法,但是這種手法不一定保險,于是有一種散布謠言,挑動對方內(nèi)部自生矛盾達(dá)到削弱對方力量的做法即挑撥離間法史不絕書。這種有意散布謠言,制造假像,混淆視聽,達(dá)到某種目的的手段難度大,但一旦成功成效非同小可,因而也是最高明的手法。
早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人們就懂得利用謠言來達(dá)到反間的目的。燕昭王薨,惠王自為太子時,不快于樂毅。田單乃縱反間曰:"樂毅與燕王有隙,畏誅,欲連兵王齊,齊人未附。故且緩攻即墨,以待其事。齊人唯恐他將來,即墨殘矣。"惠王聞之,即使騎劫代將,毅遂奔趙。齊人大喜,田單以火牛陣大破燕軍。這是典型的散布謠言達(dá)到離間敵方的做法。
同樣,陳平縱反間于項(xiàng)羽,一方面使金,一方面配合以謠言,致使項(xiàng)羽疑范增而逼走了這位軍師智囊。最有名的莫過于《三國演義》里第四十五回"三江口曹操折兵,群英會蔣干中計"。說是蔣干中計,其實(shí)是曹操中計。疑心重重的曹操碰上自以為是的蔣干,演技高超的周瑜配上設(shè)計詭密的謠言,一出好戲配合得天衣無縫。尤其是這樣一節(jié):"那蔣干因心中有事,難以入睡,二更即起,見帳內(nèi)殘燈尚明,桌上堆著文書,便下床偷看,他見有蔡瑁、張允寫給周瑜的一封投降書信,不禁大驚,忙將其藏到了身上。這時,周瑜在床上翻了個身,說起了夢話,道是數(shù)日之內(nèi)要讓蔣干看那曹操的腦袋。蔣干連忙熄燈上床。將近四更時分,只聽得有人進(jìn)帳喚道: "都督醒了嗎?"周瑜裝作夢醒的樣子,故意問那人說:"床上睡的是甚么人?"那人答道: "都督請子翼一同睡覺,怎么忘記了?"周瑜懊悔地說: "我平日從未醉酒,昨天喝了,不知可曾說過些甚么?"那人道: "江北有人過來。"周瑜小聲喝道: "低聲!"又叫: "子翼。"蔣干裝作睡著,一聲不應(yīng)。周瑜同來人悄悄走出帳外,蔣干則在帳內(nèi)偷聽,只聽來人在外面說: "蔡、張二位都督道:'急切中無法下手。'"后面的話因聲音太小,無法聽清。一會兒,周瑜回到帳內(nèi),又叫:"子翼。"蔣干不應(yīng),仍然蒙頭假睡。"
在這里,本應(yīng)大事張揚(yáng)的謠言變得詭秘起來,只有這樣才騙得過蔣干,騙過了蔣干就等于騙過了曹操。盡管還輔有"鐵證"――偽造的降書。但這不是關(guān)鍵,偽造的降書難以騙過狡猾的曹操,關(guān)鍵在于謠言的心理作用。只見"蔣干取出書信,并將聽到的事情一一告訴了曹操。曹操大怒道: "這兩賊人竟敢如此大膽!"遂喚蔡瑁,張允入帳,未容二人分辯,即命武士推出斬首。"所謂"眼見為實(shí),耳聽為虛",其實(shí)更多的時候,人們更容易相信聽到的東西。從心理學(xué)上分析,看到的東西往往要經(jīng)過一番大腦的思考再化為行動,而聽到的東西在大腦中停留的時間要短得多,有時甚至來不及思索就化作了行動。
《三國演義》第九十一回,諸葛亮也使用了一回反間計:當(dāng)孔明先生剛剛七摛孟獲班師回朝,就聽"細(xì)作"飛報,曹丕己死,司馬懿督雍涼兵馬??酌饕簧钆屡錾线@位司馬,正想計之時,有后來被孔明揮淚所斬的那個馬謖獻(xiàn)上了反間計。"司馬懿雖是魏國大臣,曹睿素懷疑忌。何不密遣人往洛陽、鄴郡等處,布散流言,道此人欲反;更作司馬懿告示天下榜文,遍貼諸處。使曹睿心疑,必然殺此人也。"孔明從之,即遣人密行此計去了。這
這一計差一點(diǎn)要了司馬懿的老命,要不是曹真及時出面制止,司馬大人恐怕司不成馬了,更沒有后來的東山再起。整個三國歷史很有可能會重寫。
因謠言而反間計成,因反間計成而損失慘重的莫過宋金對峙以及明清對決之際。在宋、金長期對峙中,金人采取"用敵制敵"策略,扶立劉豫為皇帝,來治理占領(lǐng)區(qū);岳飛為了顛覆劉豫政權(quán),巧施"反間計",并利用金兀術(shù)仇視劉豫的心結(jié),廢黜了劉豫,也是用敵制敵;最后,金兀術(shù)利用宋高宗對岳飛既愛又恨的矛盾情結(jié),與秦檜連手,主導(dǎo)另一出反間計。前者計成除了一個"漢奸";后者計成則去了一個岳飛。表面上是一報還一報,實(shí)質(zhì)上南宋吃了大虧。
無獨(dú)有偶,明清對決之際,真是冤家路狹,漢人又碰上老對手"后金"即"大清"。著名的皇太極之反間袁崇煥就是在這個生死存亡關(guān)頭上演了。
本來后金與袁崇煥對峙多年,后金無可奈何,努爾哈赤都在戰(zhàn)斗中受重傷不治,皇太極也視他為眼中釘。然而,堡壘卻從內(nèi)部攻破了。
剛開始,崇禎帝對袁崇煥是非常器重的,沒想到,打了敗仗的皇太極卻繞道河北直撲北京城。后金軍隊(duì)突然出現(xiàn),引起了京師震動。崇禎帝更是急得心慌意亂,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好在袁崇煥帶兵趕到,心才定了一些。他親自召見袁崇煥,慰勞了一番。但是一些魏忠賢的余黨卻散布謠言,說這次后金兵繞道進(jìn)京,完全是袁崇煥引進(jìn)來的,說不定里面還有什么陰謀呢。
疑心極重的崇禎帝,聽了這些謠言,也有些懷疑起來。正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被金兵俘虜去的太監(jiān)從金營逃了回來,向崇禎帝密告,說袁崇煥和皇太極已經(jīng)訂下密約,要出賣北京。這個消息簡直像晴天霹靂,把崇禎帝驚呆了。
原來,明朝有兩個太監(jiān)被后金軍俘虜去以后,被關(guān)在金營里。有天晚上,一個姓楊的太監(jiān)半夜醒來,聽見兩個看守他們的金兵在外面輕聲地談話。
一個金兵說:"今天咱們臨陣退兵,完全是皇上的意思,你可知道?"
另一個說:"你是怎么知道的?"
一個又說:"剛才我就看到皇上一個人騎著馬朝著明營走,明營里也有兩個人騎馬過來,跟皇上談了好半天話才回去。聽說那兩人就是袁將軍派來的,他已經(jīng)跟皇上有密約,眼看大事就要成功啦……"
太監(jiān)偷聽了這番對話,趁看守他的金兵不注意,偷偷地逃了出來,向崇禎帝報告。崇禎帝聽了信以為真。他哪里知道,這個所謂的情報是徹頭徹尾的謠言。兩個金兵的談話是皇太極預(yù)先布置的。
這是《三國演義》三江口的重演。兩相比較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不過,曹操三江口中計后尚可鼎足一方,而崇禎皇帝中計后再無回天之力了。
歷史就這樣因?yàn)橐粌蓜t謠言而改寫了?;剡^頭來我們看《水滸傳》發(fā)現(xiàn),梁山好漢與大宋對峙之時看不到任何謠言,而最后招安了,相關(guān)的謠言反而出現(xiàn)了。這個現(xiàn)象難道不值得我們深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