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小說欣賞：《三國演義》
一、歷史真實與藝術(shù)虛構(gòu)的巧妙結(jié)合
《三國演義》描寫東漢末年，桓、靈二帝寵信宦官，致使朝綱大亂，政治腐敗，黃巾軍揭竿而起，四方州牧乘機割據(jù)，國家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赤壁之戰(zhàn)后，三國鼎立成型，最后統(tǒng)一于晉。其中對于戰(zhàn)爭的場面、英雄與梟雄之間的斗爭，以及各政治勢力之間的勾心斗角，都有十分精彩的筆墨。當然，《三國演義》不是正史，所謂“七分寫實，三分虛構(gòu)”并非妄說，但是它的影響卻遠遠超過了正史。人們對三國時代的認知，大部分來自《三國演義》，而不是正史《三國志》。例如小說敘述關(guān)羽溫酒斬華雄，其神勇的形象深植人心，而事實上斬華雄的并非關(guān)公，而是孫堅。又如諸葛亮借東風之事，正史并沒有相關(guān)的記載，不過是小說的虛構(gòu)而已。
《三國演義》在依據(jù)正史、博采傳說的基礎(chǔ)上加以創(chuàng)造，虛實結(jié)合，巧妙構(gòu)思，取得了極大的成功。全書主干、框架是史實，而具體情節(jié)與人物性格多有虛構(gòu)，例如三顧茅廬，《三國志·諸葛亮傳》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先主遂詣亮，凡三往，乃見。”作者忠于“三顧”的史實，但其具體情節(jié)，則完全是根據(jù)傳說虛構(gòu)而成的。清人章學誠說《三國演義》“七實三虛”，這個比例不一定恰當，關(guān)鍵是作者將虛與實結(jié)合得十分巧妙，達到水乳交融的地步，有些地方更是做到化虛為實，人們寧可信其有，而不愿信其無。
《三國演義》用“依史以演義”（李漁《三國志演義序》）的獨特的文學樣式，描寫了起自黃巾起義、終于西晉統(tǒng)一的近百年歷史?！耙朗贰?，就是“事紀其實，亦庶幾乎史”，對歷史的事實有所認同，也有所選擇，有所加工；“演義”，則滲透著作者主觀的價值判斷，用一種自認為理想的“義”，涇渭分明地去褒貶人物，重塑歷史，評價是非。統(tǒng)觀全書，作者顯然是以儒家的政治道德觀念為核心，同時也糅合著千百年來廣大民眾的心理，表現(xiàn)了對導(dǎo)致天下大亂的昏君賊臣的痛恨，對于創(chuàng)造清平世界的明君良臣的渴慕。這也就是《三國演義》的主旨。
（選自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第四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二、主題
對這部小說的主題，專家學者歷來有不同的看法，學生用書基本上持“擁劉反曹”說。
《三國演義》把蜀國的劉備、諸葛亮、關(guān)羽等君臣作為理想中的政治道德觀念的化身，是仁君、賢相、良將的典范，而把魏國的曹操等作為奸邪權(quán)詐、推行暴政的代表，至于孫吳方面只是陪襯而已，因而具有明顯的“擁劉反曹”的傾向。在歷史上，曹、劉孰為正統(tǒng)的問題，從來就有不同的看法。在正統(tǒng)的史學著作中，大致自朱熹的《通鑒綱目》起，一般都奉蜀國為正統(tǒng)，以魏、吳為僭國。至于在民間流傳的故事中，從來就有尊劉貶曹的傾向。究其原因，一是由于劉備是“帝室胄裔”，多少有點兒正統(tǒng)的血緣關(guān)系；二是劉備向來以“弘毅寬厚，知人待士”著稱，容易被接受。特別是在宋元以來民族矛盾尖銳的時候，“人心思漢”，正是當時漢族人民共同的心愿，因而將這位既是“漢室宗親”，又能“仁德及人”的劉備樹為仁君，奉為正統(tǒng)，是最能迎合大眾的接受心理，符合廣大民眾的善良愿望的。
建國以來《三國演義》研究情況綜述
在這個問題上，主要有五種觀點。
1．“正統(tǒng)”說。持這種觀點的人歷來很多。他們認為，所謂“尊劉抑曹”乃是正統(tǒng)思想的具體化，而這正是《三國演義》主題思想的中心。作者不僅從劉漢正統(tǒng)的觀點出發(fā)，百般暴露曹操的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奸偽，同情漢獻帝的傀儡處境，盡情地歌頌董承、吉平、王子服等人謀殺曹操恢復(fù)后漢正統(tǒng)的行動，而且，以蜀漢為正統(tǒng)，熱情地頌揚了標榜恢復(fù)漢室的英雄們──劉、關(guān)、張和諸葛亮的業(yè)績。有的同志還指出，《三國演義》中的正統(tǒng)思想有三個來源：一是三國歷史本身原有的正統(tǒng)思想。在東漢末年軍閥彼此混戰(zhàn)，魏、蜀、吳三國尚未出現(xiàn)的時期，名義上還是“漢家天下”，大多數(shù)軍閥表面上也都承認皇室的合法性。劉備自然要抓住正統(tǒng)思想作武器，打起“興復(fù)漢室”的旗號來反對曹操。到了三國割據(jù)已經(jīng)形成之后，蜀漢仍然以正統(tǒng)自居，也是很自然的事。二是封建主義歷史觀的影響?！度龂萘x》取材的一個重要來源是記述三國史實的著作。由于正統(tǒng)思想是封建主義歷史觀的一部分，封建社會里的任何一部歷史著作都不能不擁護正統(tǒng)思想。從習鑿齒的《漢晉春秋》到朱熹的《通鑒綱目》都是以蜀漢為正統(tǒng)，因此羅貫中寫《三國演義》時就接受了這種影響。三是《三國演義》的作者繼承了宋元以來有關(guān)三國故事的話本和雜劇從現(xiàn)實生活中提取出來的正統(tǒng)思想。它表現(xiàn)了漢族廣大人民在異族的入侵和壓迫下渴望光復(fù)故國，因而把劉備政權(quán)當做漢族政權(quán)的象征來擁護的感情。這是《三國演義》取材的另一個重要來源。
2．“‘擁劉反曹’反映人民愿望”說。持這種觀點的人也很多。他們也認為《三國演義》的主題是“尊劉抑曹”，或者叫做“擁劉反曹”，但不同意說羅貫中是從封建正統(tǒng)觀念出發(fā)來寫作的。他們認為，羅貫中是在元末農(nóng)民大起義的時代背景下，在民族矛盾空前尖銳的歷史條件下，站在當時思想水平的高度，從浩瀚紛繁的三國歷史題材中，提煉出“擁劉反曹”的主題。這個主題，表達了人民中強烈的民族意識和民族愿望，寄托了人民的愛和理想。同時，羅貫中是一位獻身于通俗文學的藝術(shù)大師，接受了唐、宋、元以來流傳于民間的“擁劉反曹”歷史故事的影響。他在歷代群眾創(chuàng)作的基礎(chǔ)上，參考各種正史、野史、傳說、佚聞，塑造了人民喜愛的栩栩如生的傳奇英雄的典型，刻畫了人民憎惡的反面人物形象。所以，《三國演義》“擁劉反曹”主題的形成，既有它的現(xiàn)實基礎(chǔ)和時代需要，又是植根于人民群眾創(chuàng)作的肥沃土壤之中。
3．“忠義”說。這種觀點也有一定的代表性。持這種觀點的人從作品所反映的倫理思想來認識作品的主題，認為《三國演義》主要是以忠義思想來臧否褒貶人物的。作者精心刻畫的人物，如諸葛亮、關(guān)羽、張飛、趙云等，都以“上報國家，下安黎庶”為畢生宗旨，都是忠義的典型，而作者竭力鞭撻的董卓、曹操等則是不忠不義的典型。因此，可以說《三國演義》是謳歌忠義觀念和忠義英雄的史詩。
4．“反映三國興亡”說。持這種觀點的人認為，《三國演義》的主題是，通過對東漢末年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錯綜復(fù)雜的矛盾(士族和非士族人士與宦官外戚之間的矛盾，中小士族和非士族人士與大士族之間的矛盾，軍閥與軍閥之間的矛盾等等)的描寫，特別是通過對魏、蜀、吳三國之間的政治、軍事斗爭的描寫，暴露了封建統(tǒng)治階級爭權(quán)奪利、爾虞我詐的階級本質(zhì)和殘殺壓迫人民的罪行，是一部形象的三國興亡史。
5．“謳歌封建賢才”說。這是近年來出現(xiàn)的一種觀點。持這種觀點的人認為，諸葛亮是《三國演義》的真正主角，也是對人民群眾影響最大的人物。他的胸襟開闊、深謀遠慮，他的忠于職守、堅貞不貳，他的公正嚴明、信賞必罰，他的精明練達、智慧無窮，以及他的“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都受到作者的熱烈贊頌，被當做理想的封建政治家的典范，當做封建社會里才智之士的楷模，成為一個不朽的藝術(shù)典型，不僅為歷代人民所喜愛，而且為今天的群眾所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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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喻戶曉的故事
《三國演義》描寫三國時代英雄的風云際會與斗爭，書中的故事，有很多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如“桃園三結(jié)義”“煮酒論英雄”“舌戰(zhàn)群儒”等。
1．桃園三結(jié)義
這是《三國演義》第一回講述的故事。當時的三個普通百姓──劉備、關(guān)羽、張飛，因為一道招軍榜文走到一起來了。小說在對三人做了介紹以后，便集中描寫他們結(jié)拜兄弟這件事。結(jié)拜兄弟，是起源于宋元時代的一種民間風俗，在三國時代并沒有，而作者安排他們?nèi)私Y(jié)拜，是有其用意的。在東漢末年政治黑暗、腐敗，社會動蕩的背景下，他們?nèi)私Y(jié)為異性兄弟，目的是要“同心協(xié)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庶”，且立下誓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誰要是違背了這個誓言，誰就是忘恩負義，為天地所不容。故事的發(fā)展表明：他們都忠實地實踐了自己的諾言。盡管后來劉備成了君王，關(guān)羽、張飛成為臣子，但他們?nèi)园研值艿那檎x看得高于一切，兄弟關(guān)系超過了君臣關(guān)系。
2．煮酒論英雄
這是小說第二十一回講述的故事。這個時候，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勢力強大；劉備雖為皇叔，卻勢單力薄，為防曹操謀害，假意在后園種菜，親自澆灌，作為韜晦之計。關(guān)云長和張飛蒙在鼓里，說劉備不留心天下大事，卻學小人之事。一天，劉備正在澆菜，曹操派人請他赴宴。兩人見面后，曹操不動聲色地說：“在家做得好大事!”說者有意，聽者更有心，這句話將劉備嚇得面如土色。曹操又轉(zhuǎn)口說，你學種菜，不容易，這才使劉備稍稍放心下來。接著，曹操又蕩開話頭，說起“望梅止渴”的往事，引出青梅煮酒小宴。酒至半酣，突然陰云密布，大雨將至，曹操大談龍的品行，又將龍比做當世英雄，問劉備當世誰可稱為英雄。劉備裝做胸無大志的樣子，說了幾個人，都被曹操否定。曹操此時正想探測劉備內(nèi)心，看他是否想稱雄于世，于是說：“夫英雄者，胸懷大志，腹有良謀，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比缓螅瑔蔚吨比氲卣f：“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劉備聞聽，此時內(nèi)心的震撼和驚恐可以想見，手中的筷子也不覺掉到地上。不過他很快鎮(zhèn)定下來，巧借恰在此時到來的雷聲掩飾了自己的窘態(tài)，從容地拾起了地上的筷子。這個驚心動魄的場面，生動地表現(xiàn)了劉備隨機應(yīng)變的一面。他的機智，消除了曹操的疑心，避免了曹操的迫害，為他成大事打下了基礎(chǔ)。
3．舌戰(zhàn)群儒
這個故事敘述的是諸葛亮與東吳謀士的一場辯論。當時，面對壓境大兵，孫權(quán)手下亂做一團。文臣希望茍且偷生，武將渴望戰(zhàn)死疆場，誰也沒抱著勝利的希望。諸葛亮在此情境之下來到江東，其險情險境可見一斑。但是，歷史總是會成就一些冒險家的事業(yè)的。諸葛亮憑借聰明才智和伶俐口才，以一當百，曉以厲害，舌戰(zhàn)群儒，極盡其鋪張之聲勢、諷刺挖苦之能事，終于說服孫權(quán)下定決心，為孫劉聯(lián)軍合伙抗曹奠下基礎(chǔ)。在這場口舌之戰(zhàn)中，七八個儒生輪番詰問，步步緊逼，一個比一個嚴厲尖刻。但諸葛亮從容不迫，針鋒相對，寸步不讓，他用含譏帶諷的辭令，把張昭等人駁得或“滿面羞愧”，或“低頭喪氣”，充分表現(xiàn)出不辱使命的外交家風度。
此外有影響的故事還有很多，有些甚至成了成語或俗語，如“借東風”“失街亭”“三顧茅廬”“火燒赤壁”“草船借箭”“三氣周瑜”“蔣干中計”“空城計”“死諸葛嚇走生仲達”“徐庶進曹營”“周瑜打黃蓋”等等。
四、人物形象的塑造
《三國演義》在演繹歷史的同時，還成功地塑造了眾多人物形象，如神機妙算的諸葛亮，忠厚仁義的劉備，忠勇雙全的關(guān)羽，亂世奸雄曹操等。
《三國演義》塑造人物有幾點值得稱道處。其一，抓住特征，對人物進行粗線條勾勒，使其神采畢現(xiàn)。比如寫外貌，劉備是“兩耳垂肩，雙手過膝，目能自顧其耳”，關(guān)羽是“髯長三尺，面如重棗，唇若涂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張飛是“豹頭環(huán)眼，燕頷虎須，聲若巨雷，勢如奔馬”。如此略去外貌取其精神，突出了人物的主要特點。其二，抓住人物活動中最富有特征的細節(jié)，描繪人物的思想性格。比如官渡之戰(zhàn)的關(guān)鍵時刻，曹操軍糧告竭，正在焦急之際，忽報袁紹謀士許攸來投。此時，曹操是怎么做的呢?他先是“跣足出迎”“先拜于地”，好似仁愛而謙恭；但是當許攸問他軍糧情況時，他卻一再隱瞞，不肯以實相告，則又昭示出他奸猾狡詐的一面。
時操方解衣歇息，聞?wù)f許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跣足出迎。遙見許攸，撫掌歡笑，攜手共入，操先拜于地。攸慌扶起曰：“公乃漢相，吾乃布衣，何謙恭如此?”操曰：“公乃操故友，豈敢以名爵相上下乎!”攸曰：“某不能擇主，屈身袁紹，言不聽，計不從，今特棄之來見故人。愿賜收錄。”操曰：“子遠肯來，吾事濟矣!愿即教我以破紹之計?！薄唬骸肮褴娂Z尚有幾何?”操曰：“可支一年?！必υ唬骸翱治幢?。”操曰：“有半年耳。”攸拂袖而起，趨步出帳曰：“吾以誠相投，而公見欺如是，豈吾所望哉!”操挽留曰：“子遠勿嗔，尚容實訴：軍中糧實可支三月耳?！必υ唬骸笆廊私匝悦系录樾郏窆灰??！辈僖嘈υ唬骸柏M不聞兵不厭詐!”遂附耳低言曰：“軍中止有此月之糧。”攸大聲曰：“休瞞我!糧已盡矣!”操愕然曰：“何以知之?”攸乃出操與荀彧之書以示之……(節(jié)選自《三國演義》第三十回）
此外，對比、夸張、烘托等手法的運用，也為人物性格的刻畫增光添色不少。
下邊介紹幾位作者著力刻畫的人物。
1．諸葛亮
字孔明，人稱臥龍，漢末徐州瑯邪郡陽都縣(今山東沂南)人。父諸葛珪曾為泰山郡丞，叔父諸葛玄為當時名士。諸葛亮兄諸葛瑾仕于吳孫權(quán)，拜大將軍、左都護，領(lǐng)豫州牧；弟諸葛誕仕于魏，為吏部郎，先后任揚州刺史、鎮(zhèn)東將軍、司空。兄弟三人“并有盛名，各在一國。于時以為‘蜀得其龍，吳得其虎，魏得其狗’?！?《世說新語·品藻》注：“狗”乃“功狗”之狗，雖非龍虎之比，亦甚有功之人，故曰并有盛名。)諸葛亮治國治軍的才能，濟世愛民、謙虛謹慎的品格為后世很多杰出的歷史人物樹立了榜樣，其在歷史上的巨大影響已超過了他在三國時期的政治軍事實踐。他效仿“姜太公釣魚”隱居臥龍崗，自言是為了“茍全性命于亂世，不求聞達于諸侯”，后又有感于劉備的恩寵，一生跟隨劉備，為蜀國大業(yè)立下了汗馬功勞。他“事無巨細，一概躬親”，終于“出師未捷身先死”，年僅54歲便因操勞過度而死在征戰(zhàn)途中?！度龂萘x》突出諸葛亮一生性格、品德、功業(yè)等積極方面，同時又無限夸大，把他描寫成智慧的化身、忠貞的代表，并將其神化成了半人半神的超人形象。魯迅評論說：“狀諸葛亮之智而近于妖?！币虼?，《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不是真實的歷史人物，而是歷史小說人物。
2．劉備
蜀漢昭烈皇帝，公元221年至223年在位。字玄德，涿郡涿縣(今河北涿縣)人。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的后代。少年孤獨貧困，與母親販鞋子、織草席為生，后與關(guān)羽、張飛于桃園結(jié)義為異姓兄弟。因剿除黃巾軍有功，任安喜縣尉。建安十二年（207年)三顧茅廬請出諸葛亮為軍師，率軍攻占了荊州、益州、漢中，于221年正式稱帝。后為關(guān)羽、張飛報仇，大舉進攻吳國，被東吳陸遜用火攻打敗，不久病死于白帝城。陳壽對劉備的評價是：“弘毅寬厚，知人待士，蓋有高祖之風，英雄之器焉。及其舉國托孤于諸葛亮，而心神無二，誠君臣之至公，古今之盛軌也。機權(quán)干略不逮魏武，是以基宇亦狹?！保悏邸度龂尽は戎鱾鳌罚┑罢鄱粨希K不為下”。在《三國演義》中，作者把劉備描寫成“仁”的代表，漢室皇權(quán)正統(tǒng)的繼承者，因而對劉備的仁愛、寬厚和知人善任的性格特征著力描畫，極盡夸張。但是作者在突出其“仁愛”時，卻又讓他落入了“無能”的境地，給人以“無能”和“虛偽”的感覺。
3．關(guān)羽
劉備的義弟，五虎大將排名第一。字云長，本字長生，河?xùn)|解(今山西臨猗)人。因戰(zhàn)亂而逃亡至涿郡。其后與張飛一起追隨劉備。曾因汜水關(guān)前斬華雄、虎牢關(guān)前戰(zhàn)呂布而聞名天下。官渡之戰(zhàn)前被俘，被曹操拜為偏將軍，封漢壽亭侯，為曹操殺了袁紹名將顏良、文丑。其后千里走單騎，騎赤兔馬，提青龍偃月刀，過五關(guān)斬六將，終于回到劉備身邊?；氐绞駠螅ゲ苋视诜?，水淹七軍，收降曹操大將于禁，殺龐德，讓華佗刮骨療毒，威名遠揚。但終因驕傲輕敵，剛愎自用，兵敗麥城，被孫權(quán)所殺。關(guān)羽一生重情義，智勇雙全，武藝絕倫。在《三國演義》中，他被塑造成“義”的化身。
4．曹操
東漢末年的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本姓夏侯，字孟德，小名阿瞞，沛國譙郡(今安徽亳縣)人。出生于大官僚地主家庭，其父曹嵩是中常侍曹騰之養(yǎng)子，故改姓曹。也因為這種關(guān)系，曹操自幼便有機會接觸官宦子弟。曹操身長七尺，細眼長須。自幼放任不羈，但很有才華，又足智多謀，善于隨機應(yīng)變。當年，許劭評論曹操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陳壽認為，曹操在三國歷史上“明略最優(yōu)”，“攬申、商之法術(shù)，該韓、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矯情任算，不念舊惡”（陳壽《三國志·武帝傳》）。曹操御軍三十余年，但手不釋卷，登高必賦，長于詩文、草書、圍棋。他生活節(jié)儉，不好華服；與人議論，談笑風生。他是中國歷史上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但是，在《三國演義》中，由于作者“擁劉反曹”的傾向，因此小說雖然展示了曹操雄才大略、有勇有謀、惜才愛才的一面，但他的另一面，多疑、殘忍、奸詐、自私的一面卻被無限夸大了。在羅貫中的筆下，曹操成了一代“奸雄”的代表。對曹操性格的分析，可參考下面的資料。
《三國演義》中的主要人物形象，都具有一個最主要的性格特征，比如曹操的奸詐，劉備的仁德，諸葛亮的忠貞和智慧，關(guān)羽的義氣，張飛的粗莽，等等。人們只要提到他們中間的任何一個，腦子中立刻會聯(lián)想到他的主要性格特征……《三國演義》中人物還達到了性格的單一性與多樣性的統(tǒng)一。這種多樣性體現(xiàn)了人物具有鮮明的個性。以曹操來說，曹操既有奸詐的一面，又有雄才大略的一面，曹操是既奸且雄的，而且這奸與雄的兩方面，又不是可以斷然分開的，是緊密融合在一起的，這就是曹操獨特的個性。羅貫中筆下的曹操，首先是東漢末年，在社會大動亂中涌現(xiàn)出來的英雄人物之一。他早年參與鎮(zhèn)壓黃巾起義，在平定黃巾起義的戰(zhàn)爭中嶄露頭角；在反對腐朽的宦官勢力的斗爭中，他表現(xiàn)得非?；钴S，提出了許多很好的建議；當董卓陰謀篡權(quán)的時候，他挺身而出謀刺董卓，謀刺不成，首先樹起義旗，聲討董卓……因此，曹操首先是作為一個英雄人物活躍在三國舞臺上的，羅貫中把握住這個基調(diào)，描寫了曹操的雄才大略，招納賢才，善于吸納意見，多謀善斷等許多好的方面。特別是在曹操的早期，優(yōu)點多于缺點，長處多于短處。然而，曹操不單是一個英雄，他還是英雄中的奸雄，或者說由英雄發(fā)展為一個奸雄。曹操的這個演變并非突然，而是有他心理、思想的依據(jù)。曹操這個人，從小就比別人多些心眼，比別的孩子要狡詐，會權(quán)謀機變，他裝中風欺騙他的叔叔、父親便是其例。曹操從小養(yǎng)成了他極端利己主義的世界觀，這就是“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在他內(nèi)心里，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王國。曹操的這種極端利己主義的世界觀，與劉備等人“下安黎庶，上報國家”的思想正好形成鮮明的對照。曹操的極端利己主義世界觀與他的聰明、狡詐結(jié)合起來，促成了他政治野心的大爆發(fā)。正因為如此，如果說曹操在早年，還做出了許多英雄業(yè)績的話，那么，隨著他政治勢力的發(fā)展，政治經(jīng)驗的成熟，曹操的野心也就越來越顯露，他的奸詐、殘暴的一面也就暴露得越來越充分，曹操最終還是以一個奸雄的形象矗立在讀者的面前。
(選自傅隆基《古老大地上的英雄史詩──〈三國演義〉》，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
此外，《三國演義》中的其他人物，如張飛、趙云、孫權(quán)、董卓、呂布、司馬懿等等，或剛烈、或勇猛、或優(yōu)柔、或殘暴、或見利忘義、或老奸巨滑，也都是栩栩如生，令人回味。
《三國演義》在人格構(gòu)建上的價值取向，是恪守以“忠義”為核心的倫理道德規(guī)范。全書寫人論事，都鮮明地以此來區(qū)分善惡，評定高下，而不問其身處什么集團，也不論其出身貴賤和性別，只要“義不負心，忠不顧死”，都一律加以贊美。特別是對諸葛亮的忠，關(guān)羽的義，作者更是傾注了全部的感情，把他們塑造成理想人格的化身。諸葛亮的一生，連他的敵人也佩服他“竭盡忠誠，至死方休”。如第四次伐魏時，形勢大好，后主卻聽信讒言，將他召回。此時，“如不從之，是欺主矣；若從之而退兵，祁山再難得也”。在“正好建功”與完善道德的兩難之中，他還是為了維護“忠”的人格而放棄了千載難逢的建功良機。關(guān)羽死守下沛，身陷絕境時，就決心為義而死。后來又是從大義出發(fā)，身在曹營心在漢，不為曹操的金錢美女所動心。當他一旦得知劉備的消息，便掛印封金，奪關(guān)斬將而去。他們的忠義觀念、道德品格顯然是屬于封建性質(zhì)的，但同時也應(yīng)該看到，小說通過趙云投劉備、徐晃歸曹操、田豐為袁紹所忌等故事的描寫，反復(fù)強調(diào)“良禽相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的思想，說明這種“忠”并不是忠于一姓之天下，也不是僅忠于“正統(tǒng)”的劉蜀，具有一定的開放性、靈活性。他們的“義”，又包含著“同心協(xié)力，救困扶危，上報國家，下安黎民”的精神。因此，《三國演義》中以“忠義”為核心的道德標準，又與滲透著民間理想的政治標準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反映著當時的一種較為普遍的社會心理。至于關(guān)羽為報昔日之恩，而在華容道上不顧一切地放走了曹操，也被小說的作者稱之為“義重如山”。關(guān)羽的“義”在本質(zhì)上是強調(diào)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幫助、回報和溫情，與江湖上流行的道德精神是息息相通的。關(guān)羽這個形象在民間越來越被神化，反映了廣大民眾對他的崇敬，而不僅僅是由于歷代的統(tǒng)治階級不斷地予以尊崇、追封的結(jié)果。
(選自袁行霈主編《中國文學史》第四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關(guān)于節(jié)選部分
一、節(jié)選前后的主要情節(jié)
1．節(jié)選以前的情節(jié)
本課節(jié)選的是《三國演義》第四回的第二部分，這之前，何進為了對付十常侍等宦官，雖然不少人勸諫，但仍密詔董卓進京。十常侍得知消息，先行下手，殺死何進，并劫持皇上、陳留王等逃出宮廷，后被何進部下袁紹、曹操等迎請回宮。此后，董卓也相繼駐扎到京城外，他每日帶鐵甲馬軍入城，橫行街市，出入宮廷，略無忌憚。不久，董卓于溫明園中，召集百官，大排宴會，遍請公卿，云：“吾欲廢帝，立陳留王，諸大臣以為何如?”丁原、盧植、司徒王允持不同意見，于是百官皆散。后呂布殺丁原而投奔董卓，董卓廢帝而立陳留王，自立為相國，又因所謂“怨詩”而殺帝。彼時，董卓在宮內(nèi)宮外橫行霸道，不可一世。大臣伍孚欲刺殺董，未果，瞪目大喝曰：“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汝罪惡盈天，人人愿得而誅之!吾恨不車裂汝以謝天下!”在這種形勢下，袁紹與王允書，圖謀殺死董卓，以下就是課文節(jié)選的部分。
2．節(jié)選以后的情節(jié)
接下來是第五回，標題是：發(fā)矯詔諸鎮(zhèn)應(yīng)曹公破關(guān)兵三英戰(zhàn)呂布。
曹操殺了呂伯奢一家后，陳宮棄他而去。他遂連夜到陳留，找到父親，細說前事，并想散盡家財，招募義兵。他聽從父親勸告，置辦酒席，拜請衛(wèi)弘到家，說：“今漢室無主，董卓專權(quán)，欺君害民，天下切齒。操欲力扶社稷，恨力不足。公乃忠義之士，敢求相助!”衛(wèi)弘曰：“吾有是心久矣，恨未遇英雄耳。既孟德有大志，愿將家資相助?！辈懿俜浅８吲d，于是先發(fā)矯詔，然后招集義兵，豎起招兵白旗一面，上書“忠義”二字。很快，袁紹離開渤海來與曹操會盟，十七鎮(zhèn)諸侯也先后起兵響應(yīng)。此時，劉備也棄去縣令之職， 帶關(guān)羽、 張飛前來。
眾諸侯陸續(xù)到來后，各自安營下寨，連營二百余里。曹操乃宰牛殺馬，大會諸侯，商議進兵之策。他們共推袁紹為盟主，準備進兵，討罰董卓。三國歷史前奏由此揭開，關(guān)公溫酒斬華雄的故事此時也開始上演了。
二、節(jié)選部分賞析
課文一共包括兩個情節(jié)：刺殺董卓未果；逃亡途中殺死其父結(jié)義弟兄呂伯奢全家。而這兩個情節(jié)，恰恰反映了曹操性格的兩個方面：既“雄”且“奸”。
王允得袁紹書，苦無良計，詐稱生日而邀舊臣于家中相聚。相聚之時，正當眾臣為董卓謀位相對而泣， “坐中一人撫掌大笑”，這人是誰呢?正是曹操。他說些什么?說得有無道理呢?“滿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還能哭死董卓否?”王允質(zhì)問時，他又慨然曰： “吾非笑別事，笑眾位無一計殺董卓耳。操雖不才，愿即斷董卓頭，懸之都門，以謝天下?！辈懿傧取靶Α北娙藷o計，再凜然說出自己的打算，難道他早就有殺董卓之心？曹下邊的答話，不僅讓王允及眾臣疑竇盡開，也讓讀者感受到他的英雄豪氣：“近日操屈身以事卓者，實欲乘間圖之耳。今卓頗信操，操因得時近卓。聞司徒有七寶刀一口，愿借與操入相府刺殺之，雖死不恨!”這段話，既顯示出曹操的識大義，有謀略，又表現(xiàn)出他的勇猛與膽識，是描繪曹操濃墨重彩的一筆。雖然接下來行刺未遂，但前邊一席話已將他過人的膽識、超人的謀略表現(xiàn)無遺。
曹操行刺未成，開始逃亡，但天意不亡曹，所以他雖途經(jīng)中牟縣被守關(guān)軍士所獲，縣令陳宮卻“感公忠義，愿棄一官，從公而逃”。為什么會這樣?一方面董卓弄權(quán)不得人心，一方面也是因為曹操一席話讓陳宮感到他的英雄志氣：“‘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汝既拿住我，便當解去請賞。何必多問!”既表壯志未酬，又顯其視死如歸之概，讓人聞之動容。“吾將歸鄉(xiāng)里，發(fā)矯詔，召天下諸侯興兵共誅董卓：吾之愿也。”何等忠義之士，身處窘境，仍然身系國家安危。曹操當年風發(fā)之義氣于此可見一斑。以上是寫他英雄的一面，識大義的一面。
但曹操自幼又有多疑、狡詐、殘忍、自私的另一面，而這一面在選段中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呂伯奢是曹父的結(jié)義兄弟，像父輩一樣細心周到地款待匆匆而來的曹操與陳宮。但曹操呢?他先是疑心重重，見伯奢“良久乃出”，已心存疑惑；待見到伯奢言買酒“匆匆上驢而去”，疑心更重；直到聽到磨刀之聲，馬上變了臉： “呂伯奢非吾至親，此去可疑，當竊聽之?！薄笆且?今若不先下手，必遭擒獲?！庇谑前蝿Χ耄瑲⑺懒瞬菁胰?。讓人更覺殘忍的是，他明明知道殺錯了人，當再見盛意相邀的呂伯奢，竟連伯奢也殺了以絕后患。當陳宮指責他不義時，他竟堂而皇之地說：“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如此殘忍、自私的自白怎能不讓人切齒痛恨呢!
這就是曹操。即便讀者是第一次接觸曹操其人，讀完這一片段，他的形象也會凸現(xiàn)在我們的腦海中吧？
欣賞這個選段，要較多地注意其中的語言描寫，通過曹操自身的語言解讀他的思想性格。
研討完這一選段后，如果有余力，還可以選一些其他有關(guān)曹操的重點片段讀一讀，從更廣泛的方面去了解和認識曹操這一人物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