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飲食上的好奇，對別人言之捂鼻的食物都想一試。聽人說北京的“豆汁兒”酸臭得入口便要吐，記住它，到了北京便找。市場裡沒有，街道上也不見，被告知，這是草根階層營養(yǎng)品，現(xiàn)在沒人喝這個了，誰會賣？去年，讀到啟陣寫製作臭冬瓜，他每製數(shù)罎，一年吃之不絕，更是他的消暑醒胃食制。立即詢問製作法，原來是這樣：冬瓜洗淨，切塊，去皮與否隨意。冬瓜煮熟撈出，涼透，以密封的玻璃瓶裝好。用事先準備好的涼透開水，拌上適量的鹽，注入罎中浸沒全部冬瓜塊，密封後置於陰涼處?？煞袢∈?，看鹽水是否冒泡。開始冒泡約三四天後，已完成發(fā)酵過程變成微酸，就可以取食了，在夏季大概需時一周左右。他說臭冬瓜其實不臭，以他嬌嫩的伊人也愛吃為證。從前缺醫(yī)少藥的年代，我們廣東人愛做冬瓜水，將冬瓜密封在罎裡，置於床底“窖藏”，作為治大熱癥的良藥。某年有同事患的大熱癥，就是喝了哪家人存下不知多少年的冬瓜水才讓病全消的，據(jù)說罎裡已無瓜，只有水而已。敢喝下這些多年不見天日的東西，除了相信外，還須靠一點膽力的。
公開說喜歡逐臭，好像有點格調(diào)不高雅，擺不上檯面來。不過，許多人都嗜好廣東特產(chǎn)霉香鹹魚。它用油煎起來時，氣味游移在香臭之間，曖昧得很，在外國，有洋人忍不住華人隣居這種大臭的入侵而報警求助。即使霉香鹹魚被認為因以腐魚醃製，含有亞硝胺甚麼的劇烈致癌物，但面對它時，也有各種下箸的說法。魚在鮮時不好好吃，把它放壞了，因為霉了才香呀。還有製泰國菜的神物——魚露，也是將鮮魚放在缸裡發(fā)酵，待長出蛆蟲，化成水後，才修成“魚露大法”。你歧視東方的魚露、臭豆腐，那麼洋人的寶貝發(fā)霉芝士又如何了？
到日本旅行時，每天早餐我都吃一杯納豆，用筷子把豆搞至起絲，混入醬油後拌飯吃，美味極了。氣味不香，不一定就是臭，或者可以說是異香。愛上納豆，回來後到日本百貨公司進貨，與家人同檯共飯時只好自律，挪開去吃。納豆的傳統(tǒng)製作是將蒸熟的黃豆裹在用熱水消毒的禾稈裡，讓禾稈的枯草桿菌發(fā)酵而成，內(nèi)含的納豆激酶，是溶解血栓的物質(zhì)，是心腦血管病患的食療良方，最宜在晚餐時吃，因血管栓塞好發(fā)於夜裡裡睡眠時，納豆激酶便發(fā)揮作用，唯好發(fā)偏頭痛者，不宜長吃發(fā)酵食品，縱是喜歡，不要吃得太頻，像打麻將洗牌那般吃才對。
友人知道我愛納豆，她家鄉(xiāng)貴州也有，小販們放在小筐中斷斤來賣，大大地比日本納豆便宜。她託人從家鄉(xiāng)買來後，昨天分贈於我，她日常用來炒蒜苗、肉碎，其味無窮云云。我把裝納豆的袋子提上編輯部辦公室，惡作劇地做個調(diào)查，意料之內(nèi)，聞者都嘩嘩聲，作嘔的樣子。只有臭味相投才能交流“臭食”，聊得眉飛色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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