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1.25 星期一
郭泮溪
今天青島沿海一帶，還保留著一
些有特點的地名，如鰲山衛(wèi)、靈山衛(wèi)、浮山所、雄崖所等。這些“衛(wèi)”和“所”多設立于明朝洪武年間，主要用途是防御倭寇侵擾。從明初開始的海禁，也與御倭密切相關。但是曠日持久的海禁，對以魚鹽商貿為生的沿海民眾產生了嚴重影響。即墨縣令許鋌上書力主開海通商，對明清青島地區(qū)諸口岸的發(fā)展影響深遠。
靈山衛(wèi)指揮使司夜巡腰牌。
雄崖所奉恩門（正門）。大明海防圖·靈山衛(wèi)。
一、設立兩衛(wèi)六所防御倭寇
14世紀前后，日本列島處于南北朝時期。在南北內戰(zhàn)中失敗的封建主、商人、武士、潰兵等組成海盜集團，史稱“倭寇”。自元末以來，倭寇頻繁侵擾中國東南沿海。倭寇侵擾山東沿海，常常借助東南風從朝鮮半島西海岸進入，以掠奪人口和財物為目的，每股倭寇從數(shù)十人到數(shù)百人不等，給山東沿海造成了極大危害。明太祖朱元璋面對著日益加劇的倭害，采取多項措施加強海防，其中組建水軍和設置衛(wèi)所便是兩項主要措施。明洪武三年（1370）“置水軍等二十四衛(wèi)，每衛(wèi)船五十艘，軍士三百五十人繕理，遇征調則益兵操之。 ”洪武六年開始水軍出海巡倭之舉。據(jù) 《明實錄》記載，明洪武二十三年（1390），朱元璋又下令：“濱海衛(wèi)所每百戶置船二艘，巡邏海上盜賊，巡檢司亦如之。 ”
青島沿海先后設立了兩衛(wèi)六所，即靈山衛(wèi)（轄膠州千戶所、靈山衛(wèi)千戶所、夏河寨千戶所）、鰲山衛(wèi)（轄雄崖千戶所、鰲山衛(wèi)千戶所、浮山千戶所）。衛(wèi)所制是明代基本軍制，每個衛(wèi)設一名正三品指揮使、兩名從三品指揮同知，每衛(wèi)統(tǒng)兵5600人。衛(wèi)下設若干千戶所，每千戶所設一名正千戶和兩名副千戶，統(tǒng)兵1120人。千戶所下設百戶所，每百戶所設一名百戶和兩名總旗，統(tǒng)兵112人。衛(wèi)所下設若干墩、臺、堡等。另外沿海要地還設巡檢司。從明初到明永樂十四年的40年間，倭寇對山東沿海進行了15次較大規(guī)模的侵擾。其中較富裕的膠州頻遭倭寇燒殺掠奪之禍。據(jù)《明朝紀事本末·沿海倭亂》所載：明洪武六年（1373），大批倭寇乘船入侵膠州一帶，烽煙燃起，靈山衛(wèi)和千戶所兵勇分頭出擊，大敗倭寇。翌年六月，倭寇又糾集大量船只入侵膠州沿海。接到報警后，衛(wèi)所兵勇在靖海侯吳禎指揮下，痛擊入侵倭寇。潰敗的倭寇乘船逃到外海，又遭衛(wèi)所戰(zhàn)船追殺，后“捕至琉球大洋，獲倭寇人船，俘送京師”。到了“明永樂七年，柳升敗倭于靈山”。
二、衛(wèi)所城的修筑與城內布局
衛(wèi)和所皆有城。據(jù)《靈山衛(wèi)志》記載，靈山衛(wèi)城建于明洪武五年（1372）。衛(wèi)城西北群山環(huán)抱，東南瀕臨大海，海中有靈山島屏列于前，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明洪武五年后，靈山衛(wèi)城又經過兩次擴建。靈山衛(wèi)城周長5華里，城墻高兩丈五尺，城墻主體用土夯筑而成，里外包砌青磚。城開四門，東為朝陽門，西為閱武門，南為鎮(zhèn)海門，北為承恩門，城門上皆建門樓。衛(wèi)城內街衢若棋盤，分東西南北四條大街，每條大街都與巷子相通。城中有條由北水門流入，從南水門流出入海的界河。城內有衛(wèi)署、經歷司、社稷壇、演武廳、文廟、城隍廟、石牌坊、倉灣、庫房、廟宇等。
鰲山衛(wèi)城與靈山衛(wèi)城大體相同。據(jù)《鰲山衛(wèi)古城》可知，建于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的鰲山衛(wèi)城“東、南瀕臨大海，海闊水深，島嶼羅嵌，當年護城河與海相連，戰(zhàn)船可破浪直駛；西南環(huán)依群山，兀峰重巒……形成天然屏障；北部連接群嶺，逶迤起伏，堪為軍事扼守之重地。 ”鰲山衛(wèi)城“四座城門樓上廟宇聳立，寬大的十字大街與密集的街巷縱橫交織，文武衙門及大小72座各類廟宇星羅棋布。 ”衛(wèi)城內有衛(wèi)學、文廟、城隍廟、真武廟、天齊廟、龍王廟、靈山姥母廟等。
雄崖千戶所城瀕臨黃海，西面依托群山，山后為金家口。雄崖所城呈正方形，周長4里，城墻高一丈五尺，設4座城門，南門（奉恩門）上有門樓。城里有十字大街，多條街巷與十字大街相通。城里有官署、庫房、軍戶房舍、先農壇、城隍廟及廟宇。雄崖所下轄炮臺4座、烽火臺10余座以及7處營屯。
衛(wèi)所實行世襲制，不僅指揮使、千戶、百戶等軍官世襲，軍戶也世襲。軍戶平時駐軍屯里，烽煙告急則出戰(zhàn)，海上平靜則事農。當年青島沿海一帶除了兩座衛(wèi)城、多座所城、近百處炮臺、煙墩外，還設有統(tǒng)調衛(wèi)所兵力即墨營。
衛(wèi)所的設置，改變了元末以來田地荒蕪的局面。明初以來的移民因衛(wèi)所保護，開墾了部分荒地，使經濟得以發(fā)展，據(jù)《靈山衛(wèi)志》記載：靈山衛(wèi)百業(yè)興盛，“儼然一都會矣。 ”鰲山衛(wèi)及浮山所、雄崖所等亦如此。
三、即墨縣令許鋌力主開海通商
自明初開始，明王朝持續(xù)實行海禁政策。海禁主要是禁止民間海外貿易。明太祖朱元璋實行海禁的初衷，一是為了打擊倭寇在中國東南沿海一帶的劫掠活動；二是為了防止部分沿海民眾勾結海上反明勢力。海禁政策實施后，朱元璋每過幾年就重申一次禁海令?！睹鲗嶄洝份d：明洪武十四年九月，“禁瀕海民私通海外諸國。 ”明洪武二十七年規(guī)定，“敢有私下諸番互市者必置之重法。凡番香、番貨，皆不許販易。 ”明洪武三十年“申禁人民無得擅出海與外國互市。 ”膠東沿海作為海防重地，自然在海禁范圍之內。明初嚴厲的海禁政策，到了明成祖朱棣即位后，開始有所修正，如重新啟用明初廢棄的市舶司管理朝貢貿易，允許日本遣明使朝貢等，但這僅限于官方，民間仍厲行海禁。明成祖以后歷朝大都延續(xù)禁海政策。直到明武宗正德年間，海禁政策才出現(xiàn)較明顯的松動。
明萬歷六年（1578），進士出身的許鋌出任即墨知縣。即墨雖海岸線長，但基本處于封閉狀態(tài)，與早已開海的膠州難以相比，甚至于每年繳納賦稅都是件傷透腦筋的事。許鋌認為，這都是“商販不通”造成的，于是上書請求開海通商。
《即墨縣志·地方事宜》載，許鋌上書說：明隆慶初年，膠州塔埠頭已獲準開埠通商，“獨本縣（即墨縣）則拘守厲禁而無敢通商然，淮海之船亦不能越縣之淮子口等處，而徑達州（膠州）也。 ”“何防海之禁行于墨（即墨），而不行於膠耶？ ”許鋌引用即墨縣城陽社人牛稼為例，證明開海通商于國于民皆有益。城陽社位于膠州灣東北岸，有個能人叫牛稼。他打通關節(jié)租船經營從城陽社海口到淮安的海上貿易，獲利頗豐。嘉靖十八年（1539）即墨鬧災荒，城陽社鄉(xiāng)親因跟著牛稼浮海通商沒有挨餓。許鋌認為若即墨開海通商，“庶幾淮海之濱，舟楫絡繹，百物鱗集，墨之粟可入淮，淮之貨可入墨……民財可阜，國賦易完……此無窮之利也。 ”為此他請求開放女姑口、青島口等即墨沿海港口通商，參照膠州之法收取稅銀。
經許鋌上書力爭，朝廷最終允其所請，不幾年，即墨便出現(xiàn)了“萬物鱗集，千艘云屯，南北之貨即通，農商之利益普”景象。許鋌任即墨知縣的5年間，開海通商是其主要政績，另外在辦學、墾荒、鹽業(yè)等方面也多政績，后升任兵部主事一職。
四、明代青島與東方海上絲路
金元以后東方海上絲綢之路長期處于低潮期。但是在明早期，從明洪武元年（1368）明太祖朱元璋定都南京到明永樂十八年（1420）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京師）期間，南京為明朝國都。朝鮮半島的官員、使臣等出使明朝，多由海路經膠州、即墨海域前往南京。膠州、女姑口等港口時常接待前往南京朝貢的高麗 使臣及后來的朝鮮使臣，南來北往的商船也經常穿梭于這片海域，青島與東方海上絲路因官方往來而繁榮了長達50年余年。故而 《膠澳志·沿革志》說：“明洪武都南京……膠州愈為商賈薈萃船舶輻湊之所。 ”
膠東沿海與朝鮮半島、日本列島一直有頻繁的商貿往來。明朝建立后曾試圖把一切商貿活動都納入朝貢貿易中，然而以奢侈品為主的官方朝貢貿易無法滿足兩國民間的需求。正常的民間商貿活動被限制后，商賈們便通過海上走私形式進行交易。明廷對此雖然早有風聞，卻難以阻斷。據(jù)《十至十四世紀中韓關系史料匯編》載，明洪武十九年（1386），朱元璋曾向高麗國使臣鄭夢周宣諭道：“恁那里人，在前漢唐時節(jié)，到中國來，因做買賣，打細又好。匠人也買將去。近年以來，悄悄的做買賣，也不好意思。再來依舊悄悄的買賣呵，拿著不饒你。如今俺這里也拿些個布匹、絹子、段（緞）子等物往那耽羅（今濟州島）地面買馬呵，您那里休禁者?！奔热恢煸岸加卸?，可見當時東方海上絲綢之路走私貿易已頗具規(guī)模。另外，近年來考古工作者在青島及膠東沿海出土了許多“朝鮮通寶”和日本“寬永通寶”銅幣等，說明當時青島及膠東半島與朝鮮半島、日本列島之間存在較為活躍的貿易往來。聯(lián)系到當時的社會背景，這類海上貿易為民間走私貿易的可能性很大。另據(jù)《籌海圖編》所載，當時的青島及膠東沿海一帶，有些膽大的船戶常常會雇一些熟悉海路的水手進行跨國海上貿易：“通番海船每放一艘出，年例得二三千兩，番貨進港船戶分其半。 ”其利潤之豐厚，由此可見一斑。
高麗王朝遣明使船（引自《海交史研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