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部紀錄片很有意思,叫《乘著綠皮車去旅行》,看這部片子會有一種穿越的感覺。我跟朋友正在聊這件事,我問他:“你知道綠皮車嗎?”
“那是什么東西?”他完全不知道。
“三十多年前,火車還不是紅色的,那會都涂綠色,你爸你爺爺肯定坐過?,F(xiàn)在農村里的小孩也有坐的,都成老古董了,有些車票才五毛錢。打牌、嗑瓜子、看書、聊天,比坐動車熱鬧多了?!?/p>
“現(xiàn)在還有這種車?”
“我也奇怪,居然還留著。這種火車還是用鍋爐燒煤,火力發(fā)動的,坐在上面穿山越嶺,感覺像活在上個世紀?!?/p>
“為什么要做這種車去旅行?不會很慢嗎?”
“就是慢火車,才叫旅行呀,要是求快,上了車直接沖向景點,反倒沒意思了。你知道,很多景點都跑爛了,沒什么看頭。海景、古鎮(zhèn)、歷史文化名城,到地方一看,也不過如此。所以我和我朋友就想去深山老林里,那種沒人去過的地方瞅瞅。綠皮車的站點多,有些車站就藏在山間,很小,別的車不會打那經過?!?/p>
節(jié)目開篇,和58只羊同坐在一節(jié)車廂的特殊旅程就讓人忍俊不禁。
考慮到大涼山附近村民比較特殊的生存狀況,鐵路部門破例默許一些超常規(guī)現(xiàn)象存在:比如能夠允許雞鴨鵝豬羊狗的各種動物上車。旅行作家祁東乘坐的這趟綠皮車,恰巧就碰上了這些特殊的乘客。
車子快要開動了,還有很多羊沒有上車,羊倌焦急的把軟綿綿的羊一只接一只地抱上去,乘客們跑來幫忙。
羊群送到集市上,賣個好價錢補貼家用,車票只用7塊5,羊不用買票,免費坐車。
車廂是故事的集散地,不同的人,講述不同的人生經歷。此時此刻,一位應邀去給村子里的人舉行儀式的彝族畢摩,正端坐在我們面前。
與中國北方一些薩滿巫師被予以禁止相比,大涼山的畢摩文化,卻在當?shù)卣哪S下,逐漸又恢復了古彝族時期的傳統(tǒng)。在彝族文化中,畢摩是誦經著,大祭司。他們掌握著彝族傳統(tǒng)歷史、文化、宗教等學識,他們是彝族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和傳播者。
老人拿出一卷綠色的棉布,里面包裹著的是一本手抄的經書。密密麻麻已經不再流傳的彝族文字,何不是一種文化的傳承?
時間在前進,但綠皮火車拉開的時間卷軸顯然不同,它們與一些看似落后的文化勾連在一起,好像活在不同的慢時空里。
尼亞孜艾力,樸素內斂的維吾爾族青年詩人,為了完成兒時的惦念,決定乘坐綠皮火車從北疆前往南疆,彌補至今的情感遺憾。北京賽車pk拾微信群
以每公里不到5分錢的票價,他踏上了全疆最長也是唯一還在運營的綠皮火車。尋找自己血脈的根源,他決定放慢腳步,細細品味沿途的風土人情。古老的喀什的尋根旅程,艾力努力搜尋著爺爺生活過的證據(jù),曾經住過的每一處房子和每一位認識過的人……
對一些老乘客來說,遵義西向重慶的這趟綠皮車,實實在在的解決著深山交通不便的問題,它以極便宜的票價,連接起一個又一個販賣貨物的地點。北京賽車pk拾微信群
碰上賣柑橘的老伯,每兩三天就會乘坐這趟列車,去附近的鎮(zhèn)子賣柑橘,一趟車票六塊錢,橘子能賣百十塊。
一筐七十公斤左右的柑橘,靠一個人走山路帶出,賣的錢是全家的生計。賣柑橘的老伯下車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他的腳是跛的。
有人說,綠皮火車是最貧苦的列車,因為它時常講述生活的艱難。
但正如影片所呈現(xiàn)的,當我們踏上綠皮火車,窗外的裊裊炊煙是生活,窗內的談天說地、載歌載舞、打牌、賣貨、睡覺、上廁所甚至過生日,也都是生活。它們是一趟趟開往春天的列車,因為它們承載著生活的厚度和希望。
綠皮火車見證了時代的變遷,承載了故園的多情和遠方的向往。就像片中一位記錄者說,這是最貧苦的列車,因為它講述了生活的艱難,但同時它又是開往春天的列車,因為承載了許許多多的希望。
綠皮火車也是童年時許多孩子的渴望。記得很多年前一個晚上,大人帶著我去火車站為別人送行,我盯著那列火車出發(fā),直到看著它消失在夜色里,不知道它開往何方,這讓我興奮起來,心思似乎隨同那列火車一起出發(fā)了。那時還從未出過遠門,在我的心里,綠皮火車就代表遠方。后來奶奶家搬到鐵道附近,每當有拉貨的火車經過,我們被攔在一邊等候,火車像扯著風的嗓子,由遠及近駛過,門口還經常站著一個工人,半個身子探在外面,毫無畏懼的感覺,這讓小時候的我們很是好奇。有一天,和幾個小伙伴一起順著鐵軌往前走,想看看那一頭是什么樣子,天快要黑了,發(fā)現(xiàn)前面的路還是那么長,只能灰心的往回走。直到多年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鐵軌通向的并不是很遠的地方,原來,那種遠方只是孩子心里的想象。
記憶最深的,是長途的硬座,夜晚窗外風景全然不見,臉貼在玻璃上向外看,只有隱約燈火在黑暗里一晃而過,靠著座椅睡去,但僵硬的姿勢還是讓我一次次醒來,我木然的看著窗外,一晃而過黑壓壓的樹影,遠處忽明忽暗的燈火,伴著些許鼾聲的車廂,悶熱的風,列車轟隆的聲音…不知身在何處,只知道自己在路上,然后不得不又讓自己閉上眼,想著心事,惆悵的,美好的。而遠行,可能是為了開始,或者,是為了遺忘,說不清原因和意義,寂寞或者不寂寞的理由。
如今交通便捷,距離不變,時間變短,我們只需要等待目的地。各種等待的姿態(tài),卻忽視了路上的風景,第一次坐火車的興奮,輾轉反側的夜晚, 看不夠的窗外風景....路上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快,但一些情感可能只屬于慢一些的過去吧。北京賽車pk拾微信群
好在綠皮火車并不會真正消失,它屬于過去,卻也連接了現(xiàn)在,仍有許多人喜歡它,有人為它拍紀錄片,有人奔赴千里尋找一列會制造彩虹的火車,有人為它寫書,為它創(chuàng)作歌曲... ..綠皮火車作為記憶的載體,裝滿了故事和情緒,周而復始,仍緩緩的走在時光的軌道上。
當時光匆匆,人們的腳步匆匆,路上的風景也變幻的越來越快,只愿還能與同行人,坐上一列最慢的綠皮車,駛過春夏秋冬,歸于旅客寥寥的終點。
最美的風景,永遠存在于記憶里,沒有什么東西能與回憶媲美。因為人們習慣美化他們的回憶,尤其是當這種回憶無法再現(xiàn)時,他們無比想念。
節(jié)目里的年輕人去找他們的故鄉(xiāng),他們工作的城市很新,故鄉(xiāng)很老,坐著綠皮車“噔噔噔瞪——”一路開出去,他們中的一些,已經不記得老家的樣子,還有一些,甚至不會再講家鄉(xiāng)的土話方言。但他們在世界的另一個時空,想起了自己根上的故事。
我跟他推薦了這個片子,他抬起那條五花大綁的腿,顯得很興奮,準備幾盤瓜子,擱炕上連個wifi,“叫什么名來著?你再說說。”
“《乘著綠皮車去旅行》,一個很矯情的名?!毕氲桨嗟哪蔷湓?。他說,夢里走了許多路,醒來還是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