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楊劍
2016年9月至2017年2月26日，由故宮博物院與首都博物館聯(lián)合舉辦的“走進養(yǎng)心殿”特展在首都博物館舉行。共展出來自故宮博物院養(yǎng)心殿的268件（套）文物，這是故宮養(yǎng)心殿文物數(shù)百年來首次“走出”紫禁城進行的展覽。
因故宮大修，數(shù)件養(yǎng)心殿的珍貴文物第一次公開與觀眾見面。通過這些藏在明清時期權(quán)力中心的文物，我們得以窺見一些王國興衰變遷的痕跡。
養(yǎng)心殿是紫禁城的核心權(quán)力中心
養(yǎng)心殿，是清雍正以后的皇帝寢宮，也是皇帝日常政務(wù)活動的中心，是紫禁城內(nèi)權(quán)力中心的所在地。
養(yǎng)心殿的名字，源自于《孟子·盡心篇》中“養(yǎng)心，莫過于寡欲”。明朝初年，紫禁城養(yǎng)心殿所在位置最初是什么建筑已不可考。但至少在嘉靖年間，養(yǎng)心殿便已經(jīng)建成了，最早這里是嘉靖皇帝修道用的場所。到了清朝時期，從皇太極至康熙，也都是一直把乾清宮作為核心權(quán)力的中心，直至雍正皇帝上臺即位后。
“雍正皇帝不選擇乾清宮，按照雍正帝自己的說法，康熙帝在暢春園去世之后，這個雍正帝不會住在乾清宮，因為他要按照中國的古代的喪禮，就是他要居住的地方叫苫次，就是席子，那個席地而坐的席子，他放在那作他臨時的一個居所，那么皇帝還要守孝，這個守孝就可以居住在乾清宮進行，但是乾清宮是圣祖皇帝居住了60余年，（雍正說）我住在那里于心不忍，我們今天說就叫睹物思人。”此次“走進養(yǎng)心殿”的策展人章文永給出了這樣的解釋。
章文永還介紹說，“對雍正皇帝一反常規(guī)的做法，除了他自己的解釋，還有其他的說法。雍正皇帝即位，雖然是遵康熙皇帝遺詔，但當時在眾皇子中關(guān)于他密謀奪位的種種傳言早就沸沸揚揚，因此雍正皇帝有不少潛在的政敵，或是處于安全的考慮，他沒有入住乾清宮，而是選擇了建筑格局更嚴謹?shù)酿B(yǎng)心殿，雍正皇帝的這一選擇，使他偏離了紫禁城的中軸線，看起來似乎有些違背封建法統(tǒng)，但實際上他有著自己的考慮?！?/p>
自此，養(yǎng)心殿作為權(quán)力的核心中心，從雍正開始，一直到宣統(tǒng)退位，180年的時間，歷史在這個空間里紛紛擾擾、跌宕起伏。
展區(qū)核心的中心：大部分都是首次面向觀眾
記者在首博三層展區(qū)的“養(yǎng)心殿”看到，正殿明間里，雍正手書的“中正仁和”匾高掛居中，下方則是乾隆皇帝御筆屏風。
“展廳里的每一件陳設(shè)都嚴格遵從了養(yǎng)心殿的原樣，不同的是紅墻被玻璃幕墻替代，觀眾可以近距離欣賞。”章文永介紹說。
在中正仁和殿兩側(cè)，東西暖閣、三希堂、勤政親賢殿、佛堂、隨安室等依次排列。其中，左手邊的西暖閣隔出了一間小屋，便是鼎鼎大名的三希堂，乾隆皇帝在這里賞寶；右手邊的東暖閣是皇帝休息和每年行開筆式的地方，慈禧太后在這里垂簾聽政。
“600年來，養(yǎng)心殿里的文物從沒出過紫禁城?！爆F(xiàn)場的講解員介紹說，其中很多空間并未對外開放過。
如今，這些以前人們只能透過窗戶玻璃看一眼的地方，展露出真容。以三希堂為例，記者看到，墻壁上的各式璧瓶斗艷，炕桌上擺放著兩個玉如意，格外引人注目。“三希堂是由西暖閣隔出的一間僅有8平方米的小屋，是乾隆帝的書房，也是首次向世人開放。”講解員介紹說，三希堂原名“溫室”，后因收藏了晉王羲之《快雪時晴帖》、王獻之《中秋帖》、王珣《伯遠帖》三件稀世之珍，故名“三希堂”。
由于三希堂是乾隆的至愛，幽雅、古樸的內(nèi)部陳設(shè)，后世的皇帝不曾動過一分一毫，至今仍保持原貌。
三希堂反映了乾隆對儒家文化的追慕和學習，為了進一步揭示這份傾心，章文永在臨近這個空間的展墻上布置了“斗室有天下——乾隆皇帝的雅趣”小型主題展，多面展示乾隆在詩詞、繪畫方面的愛好與成果。
為“接駕”養(yǎng)心殿中的268件“寶貝”，首博不僅對養(yǎng)心殿進行了原貌陳列，在文物保護方面也動足了腦筋。比如，收藏乾隆帝臨元曹知白《十八公圖》卷的展柜下單獨配備了新風系統(tǒng)，以保持恒溫恒濕的環(huán)境?！皽囟?4攝氏度、濕度53%左右是最佳保護狀態(tài)。對那些不宜長時間暴露的書畫類展品，3個月左右就會進行更換?！闭挛挠勒f。
三希堂對面的展柜里擺放有雍正帝給河南巡撫田文鏡的朱批復制品，上面清晰寫著“朕就是這樣漢子”?！坝赫谖?3年間，批閱奏本近20萬件，朱批1000萬字左右，平均每天要寫2000字，其勤政程度可見一斑?！敝v解員說。
“這么多清帝里，在勤政方面，雍正皇帝是最為突出的。而且縱觀清史，雍正所處的時代又是一個改革的時代，他主政的時候進行了大量的制度變革。在‘他的一天’里，我想表達的核心內(nèi)容就是勤政、改革和關(guān)于政治運作的一些規(guī)章流程，例如召見、引見、奏折制度。”
章文永說，近幾年來，人們對雍正皇帝的評價正發(fā)生著扭轉(zhuǎn)，尤其是他的勤勉，從他批閱奏折的相關(guān)記載中就可見一斑。
提及養(yǎng)心殿，就繞不開“垂簾聽政”，繞不開東暖閣。展廳呈現(xiàn)的東暖閣里基本按照原樣重現(xiàn)，迎面一幅淡黃色的布簾幽幽垂下，布簾的前面是小皇帝坐的紫檀小龍椅，這是本次展覽中非常珍貴的一件國家一級文物。后面則是慈禧兩次攝政的坐榻。
據(jù)章文永介紹，如果仔細觀察龍椅扶手上的紋飾，能發(fā)現(xiàn)上面雕刻的兩條龍都回首望向后方，簾子兩側(cè)裝飾的掛畫，也是慈禧喜歡的蘭花題材，勃勃野心昭然若揭。同時，只見椅背玉雕的兩條龍體格大小略有區(qū)別，一大一小，扶手兩邊玉雕的龍也都是罕見的回頭狀。有人猜測，這種造型是在暗示太后垂簾聽政時，小皇帝與太后之間的地位不同，所以體格大小不同。
在東暖閣這個空間的外側(cè)，章文永利用一面空白的墻進行投影展示。畫面頗似微信對話的頁面，兩方的頭像一個是慈禧一個是曾國藩。曾國藩平定太平天國后，聲譽影響達到了頂峰，由兩江總督調(diào)任直隸總督，此番對話就發(fā)生在他進京入東暖閣覲見慈禧時。
“汝著江南事都辦完了？”
“辦完了?！?/p>
“勇都撤完了？”
“都撤完了?！?/p>
“遣散幾多勇？”
“撤的二萬人，留的尚三萬?！?/p>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被一一投影出來，內(nèi)容則嚴格尊重史料記載。
東暖閣里的另一個亮點是“明窗開筆”的儀式。每年大年初一的子時，皇帝都要在東暖閣明窗設(shè)案，放置寓意“大清疆土政權(quán)永固”的金甌永固杯，斟上屠蘇酒，點上玉燭，執(zhí)刻有“萬年青管”“萬年枝”的專用筆，寫下對新一年的希望與祝福。寫好的吉字要放入專門的黃匣內(nèi)封存，并要求子子孫孫不許開看。
如果仔細研究就會發(fā)現(xiàn)，“明窗開筆”可以反映一個皇帝在某一段時間內(nèi)的煩心事。雍正元年，第一次舉行“明窗開筆”儀式，雍正揮毫寫下：一入新年，萬事如意，五谷豐登，天下太平，民安樂業(yè)，邊塵永息，大吉大吉。
章文永解釋，康熙晚年對西北的用兵一直處于僵持狀態(tài)，沒有完全解決邊疆問題，因此到雍正這里 ，“邊塵永息”成了他心頭最大的掛礙。
西暖閣是皇帝在養(yǎng)心殿里召見大臣、批閱奏折等處理日常政務(wù)的地方，寶座上方懸掛著雍正御題的“勤政親賢”橫匾及“惟以一人治天下、豈為天下奉一人”的對聯(lián)。
溥儀在養(yǎng)心殿宣讀《退位詔書》
作為清朝皇帝的起居之所，養(yǎng)心殿里發(fā)生了諸多歷史大事。清代歷史上一起比較特殊的“養(yǎng)心殿召見”被記錄在了官方歷史檔案中，這便是雍正皇帝剛剛登基后，在1723年即雍正元年的正月于養(yǎng)心殿召見皇四子弘歷，并賜給了他一塊肉吃。后來成為乾隆皇帝的弘歷回憶起這段往事，認為當時雍正帝用所賜的這塊肉來向他暗示將來要由他來繼承大寶，理由就是弘歷的其他兄弟都沒有享受到這項特殊待遇。
養(yǎng)心殿也是一些帝王“壽終”之所。清代有三位皇帝在養(yǎng)心殿走到了自己生命的終點，他們分別是順治帝、乾隆帝和同治帝。其中順治皇帝和同治皇帝都因染病而亡，而乾隆皇帝則屬于年老自然死亡。
1799年即嘉慶四年正月初二，乾隆皇帝感到身體不適，雖然只算是小恙，但是對于已經(jīng)快90歲高齡的他卻足以致命。翌日（他便在平靜中離世。終年89歲。按照我國傳統(tǒng)文化觀念“壽終正寢”一說，乾隆皇帝的遺體并不能在養(yǎng)心殿停放，而是要移往乾清宮。雖說自雍正皇帝起這里已經(jīng)不再作為皇帝寢宮使用，但由于其居于內(nèi)廷建筑的核心位置，自然也成了皇帝的“正寢”，皇帝的梓宮（棺?。┓畎苍谇鍖m也成了清朝入關(guān)后所有皇帝都要遵循的一條祖制。
在乾隆皇帝靈柩奉安乾清宮期間，嘉慶皇帝在乾清宮南側(cè)的上書房“居倚廬，寢苫枕塊”，即臥在草席上就寢，為老皇帝守靈，以盡孝道。棺槨停放在乾清宮內(nèi)二十日，這二十天里嘉慶皇帝每天早晚到棺槨前各上一次香，并且每天還要供膳三次。二十天后，棺槨移往景山觀德殿。當年九月初二，乾隆皇帝的梓宮正式移往皇家陵寢清東陵，嘉慶皇帝承擔護送梓宮的任務(wù)，一路上小心謹慎侍候。
值得一提的是，清朝末年，清政府與列強簽訂的諸多不平等條約，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在養(yǎng)心殿中圈閱允準的。1912年2月12日，隆?；侍髷y宣統(tǒng)皇帝溥儀在養(yǎng)心殿召開了清朝最后的御前會議，宣讀了《退位詔書》，宣告了統(tǒng)治中國268年之久的大清王朝的覆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