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仁》的主旨圍繞五個核心觀點展開:
1。仁
2。道
3。君子的修養(yǎng)
4。孝
5。信
一、論仁
4.1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
一般的解釋:孔子說:居住在有仁德風(fēng)氣的地方是美好的。選擇住所而而不擇有仁風(fēng)的地方,怎能說是聰明的呢?
解讀:這里的“里”,既然有居住的意思。竊以為此處應(yīng)用引申義“處于,保持”。美:理想,完美。如“盡善盡美”。擇不處仁,焉得知。=知者擇仁而處。
這句是孔子的處世觀:里仁、擇仁、處仁。雖然孔子也將就隨遇而安,但是也講究“就有道而正焉”。何為有道?就是內(nèi)在保持仁,外在要“里仁”,居住在有人的的地方,跟有仁德的混,保持仁的狀態(tài),達(dá)到內(nèi)外身心統(tǒng)一。
4.2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blockquote>這句話應(yīng)該與第一句連起來讀,通俗地說:不仁者,不可以共患難,也不可以共富貴。真真實實的小人。仁者會安于仁的狀態(tài),會為自己所處的仁的狀態(tài)而感到安樂。知者利仁,為何?上句說過“擇不處仁,焉得知”。知者,擇仁而處者。那么既然時刻保持仁德的狀態(tài),當(dāng)然就會有利于保持“仁”的品格。
4.3.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blockquote>也應(yīng)該與第一句連起來讀。既然已經(jīng)樹立了“里仁、擇仁、處仁”的處世觀,那么就會形成對仁的基本判斷。只有心懷仁德的人,才知道什么人屬于“仁”什么不屬于(仁),形成愛憎分明的判斷。
4.4.子曰:“茍志于仁矣,無惡也?!?/blockquote>承接上句,既然有愛憎分明的“仁人觀”,那么對自己的要求也必定不低。也能看得出孔子對自己的要求和對別人的要求。
4.5.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blockquote>孔子說:人人都追求財富和高貴,如果來路不正,也不會長久。人人都躲避貧窮和下賤,如果不以正道得之,是不會擺脫貧和窮的。君子喪失了仁,怎能成其“君子之名”?還能叫做君子嗎?君子不會在吃頓飯的時間(大概就是一刻鐘)有違仁的要求,也不論匆忙與否,也不論顛沛流離,淪落與否。
也就是說,仁是一種近乎宇宙真理的指導(dǎo)思想,而不僅僅是信念那么簡單。信念有薄弱的時候,意志有不堅定的時候。但是仁,不論富貴還是貧賤、匆忙還是從容,顛沛還是安定,都不會改變。如同指南針一樣。也不會有借口。
4.6.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蓋有之矣,我未之見也?!?/blockquote>這句話不是十分好理解。而且有多種解法。我贊同朱子的讀法:我未見“好仁者”(和)"惡仁者。這應(yīng)該是孔子對符合“仁”標(biāo)準(zhǔn)的認(rèn)定。他沒有見過真正的“好仁者”和“不好仁”者。好仁者,必須真正滴理解并做到的仁的標(biāo)準(zhǔn),算是一種完美的人格狀態(tài)(好仁者,無以尚之)。另外一方面,沒有人會說自己不好仁,就好像沒有人說自己是壞人一樣。但是真正的“惡不仁者”,不是說說而已,而是能身體力行,不使有違仁的標(biāo)準(zhǔn)落在自己的身上(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鬃訉τ趯嵭腥仕璧目陀^條件做出了評價:有人能夠一天24小時,時時刻刻都實行仁嗎? 這不是一個力量的問題(而是一個意志的問題)。沒有做不到的,只是不想做而已。但是孔子從未見過這樣時時刻刻保持仁,實踐仁的人??赡苡邪?,但是我沒有見過??梢?,孔子對仁的要求是很高的,就算是自己天天要求弟子仁,自己也不算是其中一個。
4.7子曰:“人之過也,各于其黨。觀過,斯知仁矣?!?/blockquote>孔子說,人的過錯,也是有各種各樣的。觀察一個人的過錯,就知道這個人是如何了。觀察過錯,就知道和“仁”的實際差距是什么了。
這一句和“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異曲同工。通過客觀的表現(xiàn)(正反饋、負(fù)反饋)來判斷一個人。頗有后世人力資源評價的風(fēng)貌。
二、論道
4.8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blockquote>聞道是人生的終極追求。只要得道,生死可置諸度外。孔子頗有士人風(fēng)范,求道,不求富貴。
4.9子曰:“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blockquote>孔子說:追求道的士人,如果以舊衣劣食物為恥,那么配不上論道。有志于道者,應(yīng)該重精神追求,得道思想上的滿足。所謂: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就有道而正焉。并不是以物質(zhì)為終極追求,理想源于生活,要高于生活,對真理的追求。
4.10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君子處世,沒有一定要做的,沒有必定要做的,沒有必定不要做的,做和不做的標(biāo)準(zhǔn)是“義”。這是論語里面第一次出現(xiàn)“義”的概念。
如果說仁是對內(nèi)的個人修養(yǎng)要求,那么義就是為人處世的行為準(zhǔn)則。義者,正也。就有道而正焉。應(yīng)該這里是指普世的正確價值觀和準(zhǔn)則。
4.11子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blockquote>孔子說:君子心懷道德,小人心懷鄉(xiāng)土。君子心懷法度,小人心懷恩惠。
懷德,重在形而上的價值,懷土,重在形而下的實物。懷刑,重在法度之正。懷惠,重在利益。這里對上一句的:士志于道的一個補充。道者,為仁德,為道德,義道。于己為仁,常懷仁心,養(yǎng)為仁德。于人為禮,為信,為義。此乃君子之本道。小人常反其道,重實惠,重利益。君子更重政治影響,小人更重經(jīng)濟利益。
4.12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blockquote>孔子說:以利益為行動的準(zhǔn)則,常常會招致怨恨。
為何?利者,為私利,非公義。利者,有大有小,義者,只有正,沒有反。因此,義比較客觀而長久,利則比較短視。義為大眾之正道,因此能符合普遍的訴求。但利常常發(fā)于私欲,私欲無窮,當(dāng)兩利相爭,得者自然歡喜,失者難免怨恨。故,常以利為行之準(zhǔn)則,則只能滿足小我之私欲,不能滿足大我之公義。
4.13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
孔子說:能用禮讓之道來治國嗎?有什么難的?如果不以禮讓治國,那么制定禮有什么用呢?
這里的前提是,孔子認(rèn)為,禮讓是治國的有效方法,已經(jīng)在夏商周三代得到驗證。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先王的成功經(jīng)驗,不用來治國,真是一種無為之治。
三、君子的修養(yǎng)
4.14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孔子說:不怕沒有官位,只怕沒有立位之本事。不怕自己不出名,只求自己能出名的原因。
這句話和肯尼迪的:Ask not what the country can do for you, ask what you can do for your country(別問國家能為你做什么,問你能為國家做什么)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一局可以參照“子張問干祿”一節(jié):“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鬃訌娬{(diào)的是人先做好自我修養(yǎng),再去追求外在的功名利祿。放在今天同樣可以問:不要擔(dān)心賺不到錢,擔(dān)心自己憑什么賺錢。不要擔(dān)心學(xué)習(xí)成績不好,擔(dān)心憑什么能夠?qū)W習(xí)好。
這是一種論付出不論收獲,論過程不論結(jié)果的指導(dǎo)思想。從短期說,沒有明確的目的,確實達(dá)不到。但是如果放長遠(yuǎn)看,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總有立位,總有知名的一天。行之不得,反求諸己。不求外物,從這點來說,孔子是有大智慧的。
4.15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痹釉唬骸拔ā!弊映觯T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blockquote>這是孔子與曾子之間的對話。曾子是孔子的得意門生,對老師非常熟悉??鬃诱f:我的道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其他弟子都不知道答案,都問這位師兄。曾子說:老師的道,其實就是忠和恕而已。何謂忠?忠于仁、忠于禮,忠于義。何謂???就是別人達(dá)不到這個要求,要給予理解,畢竟人的天資不同,條件不同,能達(dá)到這當(dāng)然好,達(dá)不到的也不苛求。所謂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孔子是嚴(yán)格要求自己,也嚴(yán)格要求別人,但不至于嚴(yán)苛的程度,與后世的法家思想大相徑庭??梢?,孔子是有堅定追求的,有溫情溫度的一位老師。
4.16子曰:“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孔子說:君子能用義來打動,小人只能用利益來打動。
這既是對人的一種價值判斷,也是對學(xué)生的一種要求。君子求義,就有道而正焉。小人求利益,小人懷土, 小人懷惠。
4.17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也?!?/blockquote>孔子說:見到賢能者向他看齊,見到不賢能的,就反省自己。
這句話,應(yīng)該是曾子在《學(xué)而》說的吾日三省吾身的理論依據(jù)??鬃右蟮茏有男貜V闊,能見到別人的優(yōu)點,也能正視自己的不足,有過則勿憚改。見賢思齊,見不賢而內(nèi)自省,形成反饋的習(xí)慣,不斷修正自己的狀態(tài),達(dá)到好學(xué)的境界。
四、論孝:
4.18子曰:“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p>
孔子說:侍奉父母,如見過錯,應(yīng)委婉、和氣地勸告,如果還是不聽,但是不要失于敬意,不違背其意志,時刻擔(dān)心,但不怨恨。
孔子對待父母,一向要求要保持態(tài)度的和藹(色難),不失尊敬(不敬,何以別乎?),不強迫(無違),三年無改于父之道。表達(dá)了對長輩的一種事實上和情感上的承認(rèn)和尊重,既然父母有過,又不聽勸告,那么只能采取“恕”的原則,采取迂回的方式達(dá)到自己的勸誡目的。
4.19子曰:“父母在,不遠(yuǎn)游,游必有方?!?/blockquote>孔子說:父母在世,不遠(yuǎn)游,如果一定要游,必定要有交待、有尺度。
這里講的是父母在世時,子女主要的心思要放在侍奉父母上,別想太多需要全身心投入的事情上,例如遠(yuǎn)游(古代人遠(yuǎn)游要冒相當(dāng)大的風(fēng)險,一是治安上,二是金錢上,三是精力上)。如果父母在,子女都遠(yuǎn)游了,既讓人擔(dān)心,也是一種逃避社會義務(wù)的表現(xiàn)。
當(dāng)今社會,交通、通信、科技發(fā)達(dá)了,以前的距離感大大縮小?,F(xiàn)在的出國旅游都不算是遠(yuǎn)游。放在今天,這句話的意義應(yīng)該放大到,父母在世的時候,子女不能去做一些另父母牽掛擔(dān)心受怕的事情,如果確實要這么做,一定要注意安全和尺度。
4.20子曰:“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blockquote>見《學(xué)而》注解
4.21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孔子說:不能不知道父母的年齡。一是因為高壽而歡喜,二是因為高壽不知還有多少歲命而擔(dān)憂。
所謂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人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歲月。人人生而不平等,死而平等。所以時間對于人來說都是一樣的,一天24小時,一輩子也不過百歲光陰。
父母之年齡,作為兒女的要知道,特別是生日。要知道父母現(xiàn)在幾歲了,預(yù)計還有多少光陰在人世,時刻保持一股危機感,將孝道放在日常生活里面,既要保持樂觀的心態(tài),也要保持居安思危的心態(tài)。
五、論信
4.22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孔子說:古人不隨便說話,因為害怕做不到而感到羞恥。
古人之重信如此。人無信而不立。所謂:信近于義,言可復(fù)也。敬事而信,謹(jǐn)而信,言而有信。信字可謂人際交往的第一原則。
4.23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blockquote>孔子說:以法度約束自己的人,很少會有過錯。
何為法度?義之與比,敬事而信,君子務(wù)本,禮之用和為貴,這些法度。言寡尤,行寡悔,自然少有過錯了。
4.24子曰:“君子欲訥于言而敏于行。”孔子說:君子要出言遲鈍而行事敏捷。
應(yīng)該與“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對照讀。
4.25子曰:”德不孤,必有鄰。“孔子說:有德之人不孤單,必有人與之親近。
應(yīng)與上文:君子懷德,君子懷刑。以及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為可知也。兩句對照來讀。既然君子有德,就不怕別人不知道,自然會有人歸附。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說乎?
4.26子游曰:“事君數(shù),斯辱矣;朋友數(shù),斯疏矣?!?/blockquote>子游說:以繁文縟節(jié)事君,必招恥辱。以細(xì)枝末節(jié)交友,肯定會疏遠(yuǎn)。
這句話點出了工作和交友的原則:執(zhí)大道,放小節(jié)。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友。只講重點,抓主要矛盾則可,無需事無巨細(xì),保持一定的距離感,則可保持較好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