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云：冬至餃子，夏至面。又是一年冬至到，清晨打開手機(jī)，里面送餃子的圖片、畫面撲頭蓋臉而來，就像剛下熟的餃子的熱氣一樣。還沒起床，已經(jīng)被滿滿祝福的餃子美圖包圍了?？吹綀D片上熱氣騰騰的餃子，目光透過白白的霧氣，口中仿佛嘗到了餃子的味道，兩腮之間似乎已經(jīng)溢滿濃郁的香氣。是熟悉的味道，是餃子的味道？似有非有、似近非近的味道和餃子升騰的熱氣，撬開我生銹的記憶。
回想扎著羊角辮的童年時代，只有大年三十和初一能吃到餃子，也只有那時才能聞到家家戶戶飄出的香香的濕潤的熱氣，聽到大人孩子響亮的笑聲，看到辛勞了一年的人們臉上的燦爛笑容，聽到遠(yuǎn)遠(yuǎn)近近、或零星或集中的爆竹聲響。三五成群的孩子在胡同里嬉笑追逐，女孩子都穿上紅襖綠褲，扎著羊角辮，邊跑邊躲避著調(diào)皮的男孩子扔出的已經(jīng)點(diǎn)燃的鞭炮。這兩天大人們脾氣出奇地好，孩子們也能由著性子盡情地快樂玩耍，就算剛剛穿在身上的新衣服被鞭炮炸壞了，大人也不會訓(xùn)孩子，因?yàn)檫@是過年了。小孩子可以不干活了，從早晨玩到中午，可以回家吃好東西。所以我與小伙伴們天天盼著過年，“過年好，過年好，吃了包子（即水餃）穿新襖?！倍炖锟爝^年的時候這童謠是時常唱起來的，在窩頭、咸菜難以下咽的冬天里，這心聲表達(dá)得更頻繁更強(qiáng)烈些。
印象最深的事是弟弟5歲的時候，有一天我回家看到菜板上有一棵白菜被切得亂七八糟，放在那里。我連忙吃驚地問母親：“這是咋的啦？”“看見人家吃餃子，饞得他回家剁白菜?！蹦赣H邊說邊抹淚。8歲的我沒有說話，默默地走開了。當(dāng)時所有人家的日子就是這樣。第二天父親買回了一元錢的豬肉，大約一斤多點(diǎn)，笑著拿給母親。母親開始高興地剁肉、切餡，我也愉快地忙碌著準(zhǔn)備燒鍋下餃子。妹妹不肯出去玩了，在家等著。弟弟眼睛里亮亮的，高興地在院子里翻跟頭，小伙伴兒們來找他出去玩也不出去了，還把小手做成喇叭狀放在嘴前面，大聲地向小伙伴兒們喊了三遍：“我們在家等著吃餃子啦！”這時鄰居崇山家的奶奶走來串門，看到要做水餃吃，大吃一驚，問：“不年不節(jié)的，這是干啥？”“春明兒在林忠家里玩，看見人家吃餃子，回家來饞得自己剁白菜。”母親回答道。奶奶說：“他家老人80歲過生日才吃餃子的?！薄耙粋€冬天連個油花兒都沒碰過，孩子們饞得不行了。”母親一邊包著水餃一邊說。
等水餃包好后，我已經(jīng)把水燒開了，下鍋、煮餃子的時候，弟弟與3歲的妹妹瞪大眼睛，候在鍋臺邊不肯離開。等白菜豬肉餡的餃子盛在碗里的時候，全家人圍在一起，幸福得就像過年一樣了！我家吃頓餃子的事兒，在幾條街道上像一陣風(fēng)一樣傳開了。第二天下午，那家給老人過生日的大娘，黑著臉氣呼呼地跑到我家里來，對我母親說：“是啊，那天春明兒是在我家玩的，正好趕上了給我婆婆過生日，俺包的餃子。我叫春明兒吃，他不吃，走了?！蹦菚r的鄉(xiāng)俗，誰家做好吃的，如果是老人串門碰上了要分給他吃，這表示主家尊敬老人。再就是小孩子碰上了也要分給他吃，表示很喜歡人家小孩子的意思。否則，就沒有莊里鄉(xiāng)親的味道了！母親趕緊解釋說：“嫂子啊，沒有那個意思，我是說，俺家里日子緊，小孩子們饞了啊。”那個大娘的表情才舒展了點(diǎn)。母親客氣熱情地與她嘮了會磕，人家最后才高興起來。 一碗餃子，一碗冒著熱氣、香氣四溢的餃子里，有世間人情的冷暖，有歲月的滄海桑田，有滾滾紅塵的鏡頭疊加展現(xiàn)。 看著手機(jī)里熱騰騰的餃子照片，我的思緒飄飛，腦海里翻滾出餃子的味道，五味雜陳，百味翻轉(zhuǎn)。 餃子的味道，日子的味道！
作者:付光蕓，山東濱州人，濱州市作協(xié)會員。曾在《山東文學(xué)》等刊物發(fā)表多篇文章，有30多篇文章發(fā)表于“作家與文學(xué)”“文藝作家”“作家”等媒體平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