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優(yōu)秀女性實錄
將帥篇（2）
上一次咱們與3000多年前的傳奇女將婦好見面，這一次，咱們要走近一位很少走進我們視野的巾幗英雄。她與花木蘭生活年代大抵相近，是南朝末年隋朝初年的人，她就是嶺南圣母冼夫人。
介紹這位女英雄之前，要先介紹一下一群特殊的人——俚人。俚人是古時候生活在百越嶺南一帶的土著居民。他們栽種稻谷，飯稻羹魚，因為氣候濕潤的緣故，住著干欄式的房屋，出行也大多用船。《通考輿地考》里有這樣一句話：“自嶺而南，當唐虞三代蠻夷之國，是百越之地。”古代珠江流域的人通常被稱為“百越”之人，但百越是當?shù)囟鄠€土著部落的統(tǒng)稱，它既不是一個民族，也并非是一個族群，不然怎么能稱得上“百”越呢？百越在秦漢時期歸屬中央管轄統(tǒng)治，在當時只有土著居民生活，后來西晉時期中原戰(zhàn)亂，中原漢人南遷，與珠江流域的土著人民逐漸融合，原本的百越就漸漸的演化發(fā)展出俚、僚、蠻等族系。
《隋書》載：“俚人率直，尚信，勇敢自立，重賄輕死，巢居崖處，盡力農(nóng)事?！倍蛉司统錾硎来鸀槟显绞最I的俚人家族——冼氏?！端鍟ち信畟鳌愤@樣描寫冼氏的地位：“世為南越首領，跨據(jù)山洞，部落十余萬家?！笔嗳f家，如果按古代一戶五口的人口計算方法來說，那就是五十多萬人，這是個什么概念呢？冼夫人出生在南梁蕭衍執(zhí)政后期，當時最為繁華的都城——建康城，有戶28萬，近140萬的人口，這是一個比較驚人的數(shù)字。不過，這與《隋書·地理志》里的數(shù)字發(fā)生了矛盾，《隋書·地理志》里給出了一個確切的數(shù)字——九千九百一十七戶。這種偏差可能有兩個原因，其一可能是這九千九百一十七戶是當時的納稅人口。當時的官府對少數(shù)民族區(qū)域相對比較忽視，管理力度也不足，對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人口也沒有進行比較精確的計算，只能看納稅人口來判斷高涼冼氏的人口數(shù)。其二可能是這“十余萬戶”，指的是當時冼氏在當?shù)氐挠绊懥?，泛指的是整個南越族，不僅限于高涼一州，冼氏一族。來看下面一段文字：
“夫人幼賢明，多籌略，在父母家，撫循部眾，能行軍用師，壓服諸越。每勸親族為善，由是信義結于本鄉(xiāng)。海南、儋耳歸附者千余洞。”（《隋書·列女傳》）未出閣前的冼夫人就有雄才大略，以豆蔻之齡女子之身服數(shù)萬之眾。她制定完善相關規(guī)矩，安撫部眾，把部落管理得井井有條，行軍用兵、抵御外侮更是不在話下。雖有矛而不用，冼夫人經(jīng)常勸勉親族行善事，部落里部眾和睦，形成了一股凝聚力。而這種友善的態(tài)度讓海南、儋耳兩地的人信服并且歸附。
正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這么優(yōu)秀的冼夫人就被羅州刺史馮融相中了，想讓她嫁給自己的兒子馮寶為妻。說到這馮家，可不是什么小家族，他們是北燕的后裔。當初北燕昭成帝馮弘兵敗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又不肯臣服，只能敗逃高麗，并暗中派族人馮業(yè)帶領三百人渡海投奔地處江南的劉宋?？吹今T業(yè)帶人來歸順，劉宋朝就任命馮業(yè)為守牧（郡守州牧）。馮業(yè)，就是馮融的祖父。馮業(yè)到馮融三代都是守牧，馮融的兒子馮寶是高涼太守，在講究門第的當時，馮冼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馮融相中冼夫人，大抵有兩個原因：
原因一：這姑娘實在是太優(yōu)秀了，小小年紀，能把冼氏這么大的一個部落管理的井井有條不說，還讓別的部落的人信服歸順。古代人常說娶妻當娶賢，像什么“家有賢妻，勝過良田萬頃”“家有賢妻，助夫一半”“家有賢妻，夫不遭橫禍”等等的諺語比比皆是。
原因二：馮氏是“外來戶”，當?shù)氐耐林柯渚筒环乃麄兊拿?，這樣一來，政令就很難下達下去，州郡的治理也就顯得比較松散。因著這層關系，他們就需要有一個當?shù)乇容^有影響力的家族帶頭遵循法規(guī)。冼氏是當?shù)氐耐?，冼夫人在當?shù)赜诸H有名聲，自然是上上之選。
冼夫人嫁與馮寶之后，很快就成為了馮家的頂梁柱，不僅約束冼氏一族帶頭守法，還勸解當?shù)氐陌傩兆駨亩Y教制度。除此之外，還和馮寶一起參與決策，辦理訴訟，即使是冼氏家族的人違反了律法，也不包庇他們，從此以后，高涼地區(qū)政令通行，沒有人蔑視官府命令。
前面也說到過，冼夫人出生于梁武帝蕭衍執(zhí)政后期。晚年的蕭衍剛愎自用，朝政昏庸，最終釀成了大禍，發(fā)生了侯景之亂，餓死臺城。蕭衍死后，南梁國陷入了一片混亂。駐守在外的大臣們看到自己效忠的君主餓死臺城，都很憤怒紛紛開始討伐侯景。時任西江督戶的陳霸先率先在南海起兵討伐侯景。當時，南梁朝廷駐廣州都督蕭勃也有討伐之意，向下屬各鎮(zhèn)征兵勤王。這種時候，除了想討伐侯景的人（為君主報仇也好，想起義自立也罷），還有想趁機撿撿漏，伺機謀反的人，高州刺史李遷仕就是第二類人。無視上司蕭勃的號令，稱病不發(fā)兵，占領了大皋口，并派使者請高涼郡太守馮寶赴會。
馮寶見上司召見，打算前往，不料被冼夫人制止了：“身為刺史，沒有什么要緊的是不應該召集太守，此人必有異心，他讓你過去肯定是誆你過去，想威逼利誘你造反?！?/p>
馮寶不解，問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冼夫人便向他一一道來：“李刺史受命援臺，本應立即發(fā)兵前往，但他卻對外聲稱自己身體有恙，不出兵北上，與此同時，又鑄造兵器，招兵買馬，這本身就很有造反的嫌疑。隨后他又召你去大皋口，肯定是想在你去到后扣留你，讓你把高涼州的軍權交出來。依我見，還是先別去，觀察一下形式，視情況而定?！?/p>
馮寶聽冼夫人分析過后，覺得很有道理，便拖延著出發(fā)的日子。不久，李遷仕果然造反了，想要割據(jù)一方。他派主將杜平虜率兵占領軍事重地灨石口，與此同時，杜平虜又占據(jù)了魚梁筑城，儼然形成了一股割據(jù)勢力。這股割據(jù)勢力正好處于先前率先起兵的梁將陳霸先的后方，對他顯然是一股隱患。他決定的先平叛，派部將周文育前去灨石口征討。
忠君愛國的洗夫人和馮寶面對國家如此混亂之形勢感到非常焦慮，正想法子為朝廷除奸，維護國家穩(wěn)定。冼夫人和丈夫認真分析了敵我之勢：“杜平虜是李遷仕手下唯一的一員猛將，雖驍勇善戰(zhàn)，但帶領軍隊到灨石口把守，與官軍（周文育率領的軍隊）相抵抗，收到的壓力必定很大，無暇顧及在高州的安危。李遷仕身處高州，身旁又無良將，相對好攻克。而如果你帶兵前往高州攻打李遷仕，勢必會發(fā)生一場戰(zhàn)爭，傷亡無法避免。依我看，可以先派遣使者前往高州假意投誠，迷惑對方。你寫一封信讓使者帶去，信里就寫：
我是太守，擔任管理一方百姓之責，不敢輕易離開我的治所，為表誠意，特地派我的夫人前來參拜，刺史如果有什么吩咐，請盡情地跟我的夫人說，另附上一份厚禮以表誠意。
李遷仕收到信件和厚禮之后?？隙〞凑醋韵?，以為我們會把兵權交給他，讓他以為自己離自立為王更進一步，然后放松警惕。這樣一來，就是我們的機會。我親自帶千余士兵偽裝成挑貢品的人，挑著假貢品，以送禮的名義混進高州城，乘機奇襲，智取高州城，驅(qū)逐李遷仕。”
馮寶認為這個計謀很完美，便照做了。冼夫人帶著馮寶寫的“投誠信”帶領千余士兵假扮的挑夫和侍從們，一路吹吹打打，擔著“貢品”光明正大地進了高州城。而李遷仕一早探知消息，不加設防，令部下一路放行。冼夫人和士兵們進城后，觀察好地形便立即發(fā)動襲擊，把自大的李遷仕打了個措手不及。高州本不是什么繁華地帶，人口不多，兵員不足，李遷仕可用的兵力也少，加之冼夫人以順討逆的行為，很大程度上獲得了百姓的支持，李遷仕很快便抵擋不住，敗逃寧都。驅(qū)逐李遷仕后，冼夫人在高州整頓兵馬，后受陳霸先邀請，帶領士兵與其在灨石匯合。
到了灨石，冼夫人見到了這位未來的陳朝開國皇帝,被其遠見的卓識及英武的氣慨所折服,回去對自己的丈夫馮寶說:“我這次在灨口見到陳霸先陳都督，此人的的確確是個雄才，膽識謀略不是一般的諸侯鎮(zhèn)將可以媲美的，加上他威望高，十分得民心，定能消滅侯景那叛賊，安定梁朝。夫君應在道義和物資上多幫助他，協(xié)助他安邦定國?！边@一見，既讓冼夫人看到了南梁日薄西山的氣數(shù)，也讓她看見了未來南陳的建立。
陳霸先，字興國，漢太丘長陳寔之后?！蛾悤?高祖紀》這樣評價他：“少俶儻有大志，不治生產(chǎn)。既長，讀兵書，多武藝，明達果斷，為當時所推服” 陳霸先將嶺南一帶李遷仕的反叛勢力消滅后，擁兵北上，進入建康。公元557（梁敬帝太平二年，陳武帝永定元年）年，陳霸先廢梁敬帝，自立為王，國號陳，史稱陳武帝。冼夫人與其丈夫馮寶順應大勢，歸順了陳朝。
與此同時，一件不幸的事情發(fā)生了——馮寶突然死了。隨后，蕭勃逝世，嶺表大亂?！蛾悤?歐陽頠傳》載：“（前廣州刺史）蕭勃死后，嶺南擾亂?！彪S后陳霸先便任命歐陽頠主政廣州。冼夫人在承受喪夫之痛的同時，攜幼子馮仆主持高涼郡的政務，維持當?shù)氐纳鐣刃?。永定二年?58）冼夫人讓他年僅九歲的兒子率領當?shù)夭柯涞母鱾€首領在丹陽朝拜皇帝。陳武帝很欣賞冼夫人的才干并且信任其品行，破格封了馮仆為陽春郡太守，這意味著馮家依然能名正言順地掌握高涼州軍政大權，而馮仆年幼，實際上掌握軍政權的就是馮家的當家女主人，冼夫人。
地遠天高，有的人手握重兵，造反的念頭就滿滿萌生了。陳宣帝（陳頊）太建元年（569），廣州刺史歐陽紇（前刺史歐陽頠之子）不服朝廷調(diào)令，擁兵造反并請馮仆到高安去，想要誘惑馮仆與他一起造反。馮仆很驚訝，說自己年幼，郡中大事需與母親冼夫人商討，想要借此脫身。可是歐陽紇卻不肯放人，把他扣留了下來。馮仆無法，只好暗中派使者稟告母親。冼夫人本是心誠與陳朝，自是不肯做背叛之時，只好派使者告訴兒子：“我們馮家對陳朝忠貞不二已經(jīng)由兩代了，不能因為你被叛臣扣留就辜負了國家?！庇谑潜阏{(diào)兵守住邊境重要的關卡，保護高涼州，以防備歐陽紇的叛軍來襲。
宣帝知道歐陽紇造反后，派章昭達前往征討。洗夫人沒有辜負陳朝的信任，率部隊與章昭達前后夾擊，配合緊密，大敗歐陽紇。歐陽紇造反失敗，馮仆也被放了出來。后來，馮仆因為其母冼夫人守衛(wèi)高涼，擊敗歐陽紇部隊有功，被封為信都侯，加封平越中郎將，升任石龍郡太守。宣帝還下詔冊封冼夫人為中郎將、石龍?zhí)蛉?，并“賜繡幰油絡駟馬安車一乘，給鼓吹（禮儀小樂隊）一部，并麾幢旌節(jié)， 其鹵簿一如刺史之儀?！?/span>
前后兩次平叛，冼夫人在南越的威望愈發(fā)的高了。此后十多年間，冼夫人率領其子孫鎮(zhèn)守嶺南，嶺南一帶和平穩(wěn)定，經(jīng)濟文化有了不錯的發(fā)展。身處亂世，冼夫人以一介女子之身，守護嶺南十幾年的和平發(fā)展實屬不易。可惜如此和平，卻偏偏被一個昏庸的君主破壞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呢？冼夫人又如何被尊稱為“嶺南圣母”呢？敬請期待下一期的“中國古代優(yōu)秀女性實錄：將帥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