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FF HINCHEE
作為一個熱衷于刷TikTok的千禧一代，杰西卡·費恩(Jessica Fain)知道緊身牛仔褲和偏分頭正穩(wěn)步走向消亡。但是當在大科技公司做產(chǎn)品經(jīng)理的費恩得知，她深愛的一個表情符號也面臨著退休境地時——也就是那張笑出眼淚的臉——她決定問問比她小的同事這是怎么回事。
“我聽說這個表情已經(jīng)不酷了，”34歲的費恩在Slack上一個公司茶水間似的閑聊頻道里寫道。
“是啊，我只在工作場合用這個，顯得職業(yè)，”她記得當時有位更年輕的雇員回復道?！癰hys但這SZD，杰絲?！?/p>
費恩可記得，曾幾何時什么算時髦是由千禧一代說了算的：連身褲、玫瑰粉、精釀啤酒、“去我家看Netflix”?？涩F(xiàn)在她從同事那里感覺到，自己就快拿到美國退休人員協(xié)會的卡了。代際的轉(zhuǎn)變總是這樣悄然而又真切，現(xiàn)在是由全新的一批雇員來決定工作場所的規(guī)范和風格了。而他們會毫無顧忌地發(fā)出質(zhì)疑，不只是表情符號，比他們稍微年長的經(jīng)理的一切過時言行都在其列，無論是他們在辦公室表達的政治觀點，還是他們對工作的執(zhí)著。
“我很確定我是不夠酷的，”42歲的安迪·鄧恩(Andy Dunn)說，他與人創(chuàng)辦的高端服裝品牌Bonobos一度成為千禧一代男性中某個群體的制服?！拔乙呀?jīng)接受這個現(xiàn)實了?！?/p>
安迪·鄧恩依靠他最年輕的員工幫助他了解Z世代的感受。LYNDON FRENCH FOR THE NEW YORK TIMES
這是一種縱貫于產(chǎn)業(yè)和問題之上的斷層線。在一家紐約零售企業(yè)里，年輕雇員讓經(jīng)理們頭疼不已，他們會因為焦慮或痛經(jīng)之類的事請帶薪假。在一家營養(yǎng)品公司，一位Z世代職員提出，既然她可以在下午之前把待辦事項都做完，那為什么還必須要她按八小時工作制準時來上班。在一家生物技術(shù)公司，剛進公司不久的員工會給創(chuàng)始人派活。在各個領(lǐng)域和初創(chuàng)企業(yè)，勞動力中年紀最小的一部分人在要求進行一項在他們看來早就該有的轉(zhuǎn)變，從企業(yè)中立原則轉(zhuǎn)向更公開的價值觀表達，具體可以是高管在Slack上展示他們的人稱代詞要求，或發(fā)表聲明支持“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
“這些年輕一代摸清了情況，并且樂在其中，'嘿各位，原來我們不一定非得按那些老家伙的話去做，’”41歲的機器人公司機庫科技(Hangar Technology)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科林·奎因(Colin Guinn)說?！?我們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樣可以成功?！覀冞@些老家伙就在想，'怎么回事啊這是？’”
20歲多歲的人看到比他們年長人士的一些習慣時翻起白眼，這件事這不算什么新的潮流，早在施樂復印機(Xerox)、柯達膠卷(Kodak)和經(jīng)典搖滾的時代就有了，但是許多雇主說，Z世代決定品味潮流時展現(xiàn)了一種以前沒有過的大膽。對這個群體的界定是1997到2012年間出生的那7200萬人，或者簡單說就是年紀小到不記得9·11的，他們中的一些人很樂意承認這種特征刻畫。
22歲的齊亞德·艾哈邁德(Ziad Ahmed)是Z世代營銷公司JUV咨詢公司的創(chuàng)始人兼首席執(zhí)行官，該公司為杰斯伯(JanSport)等品牌提供專業(yè)服務，他回憶起有一次他作為演講者出席一個會議，在那次會議中，一位剛?cè)肼毜腪世代女員工告訴他，她感覺她雇主的營銷沒有完全反映她進步的價值觀。
“你對我們公司有什么建議？”年輕女子問道。
“讓你做副總裁，”艾哈邁德告訴她?！岸皇菍嵙暽！?/p>
Z世代毫不猶豫
從2000年代中開始，千禧一代從大學進入工作場所，引發(fā)了一系列關(guān)于招聘這一代任性年輕人的建議專欄?！?0分鐘》(60 Minutes)在2007年一期名為《“千禧一代”來了》(The 'Millennials’ Are Coming)的節(jié)目中說：“這些年輕人會告訴你他們的瑜伽課幾點開始?！?/p>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千禧一代成為了管理者，工作場所也依照他們的形象被重塑。WeWork的墻上貼著#ThankGodIt’sMonday（謝天謝地到周一了）標志。還有曾經(jīng)一片贊揚的女性CEO(SheEO)的興起。
千禧一代指出，他們這代人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和之后開始進入職場，只要找到一份工作就感到幸運，對他們來說，“忙碌”帶來更多收益，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與此同時，Z世代正在一個新的危機時刻開始他們的職業(yè)生涯——大流行已經(jīng)顛覆了我們的工作時間、地點和方式。軟件公司RippleMatch對2021年秋招的Z世代求職者進行的一項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超過三分之二的人希望可以無限期地遠程工作。
現(xiàn)在，代際摩擦在由千禧一代作為經(jīng)營者和顧客的公司中尤為明顯。
30歲的加布·肯尼迪(Gabe Kennedy)是草藥保健品品牌Plant People的創(chuàng)始人，他在招聘Z世代員工時注意到，有些人對嚴格的工作習慣不感興趣，而這些工作習慣對于他的千禧一代10人團隊來說感覺很自然。他和他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習慣于在辦公室加班到深夜，沉迷于客戶反饋，一起吃中餐外賣。他最年輕的員工更喜歡自己設(shè)定工作時間。
肯尼迪面試了一位Z世代的全職候選人，她問他如果做完了計劃的任務是否就可以下班了。他回應說，她的職位應該是朝九晚五的。
“老一輩人更習慣于打卡，”肯尼迪沉思道?！耙郧笆牵?我向上爬，拿到養(yǎng)老金，得到一塊金表?！欢鴮τ谇ъ淮鷣碚f是，'雖然還是得在辦公室里，但我可以打乒乓球，喝氮氣冷萃咖啡?！瘜τ谙乱淮鷣碚f，'天吶我可以按我想要的方式，在我想要的時候，在社交媒體上發(fā)帖來謀生。’”
31歲的洛拉·普里戈(Lola Priego)是實驗室檢測初創(chuàng)公司Base的首席執(zhí)行官，當Z世代員工在Slack里發(fā)送消息并把她指派到一項任務時，她忍不住笑了。普里戈將此解釋為一個受歡迎的信號，表明她的15人員工團隊并不覺得她令人生畏。但另一位高層管理人員卻感到震驚。
性健康業(yè)務Unbound的首席執(zhí)行官、 34歲的波莉·羅德里格斯(Polly Rodriguez)說：“當我剛?cè)肼殘鰰r，我是不會給我老板指派任務的。Z世代這樣做起來則毫不猶豫?！?/p>
“這些是政治的番茄”
有沒有人擔心這些孩子？他們說話的方式和我們不同，更愛發(fā)手機消息，穿的衣服也不對，怎么還在發(fā)消息。他們什么時候才能放下手機？
研究人員將此稱為“現(xiàn)在的孩子”(kids these days)效應——并注意到這種現(xiàn)象已經(jīng)持續(xù)了數(shù)千年。一個機構(gòu)的心理學家科特·魯?shù)婪?Cort Rudolph)說：“人們會抱怨比他們年輕的人，這很正常，這可以追溯到希臘哲學家?！?/p>
波莉·羅德里格斯是Unbound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DAVE SANDERS FOR THE NEW YORK TIMES
每一代新人都被營銷人員命名，被職場顧問們編入指南，推銷如何管理這些神秘年輕人的技巧，都可能被上代人視為空前自我中心。先是“我”的一代，然后是“我、我、我”的一代。
不過，許多管理者認為，忽視年輕員工和不那么年輕的員工之間的差距是不可取的。它影響招聘，影響營銷。在過去的一年里，它塑造了企業(yè)應對一個動蕩國家的方式。
2020年6月，隨著“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活動在全國范圍內(nèi)興起，美國企業(yè)界的Slack頻道也面臨著自己的清算形式。對羅德里格斯來說，這是從周六早上的一個電話開始的。
幾十年來，企業(yè)在辦公室內(nèi)外的種族不平等問題上基本上保持沉默，對許多企業(yè)領(lǐng)導人來說，這一次的糾正是可喜的。但一些管理者也在努力平衡員工對政治參與的要求和他們自己對品牌適當行為的看法。
“跟上了年紀的人聊天，他們會說，'伙計，我們賣的是番茄醬，不是政治，’”肯尼迪說。他是B認證公司Plant People的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叭缓螅贻p人會說，'這些是政治的番茄。這是政治的番茄醬?！?/p>
很多人也意識到，一個錯誤舉動可能會引發(fā)強烈反應，或招致員工抗議：“一些年輕的前員工更愿意徹底斷絕關(guān)系，”羅德里格斯說?！霸谖铱磥?，這是目光短淺的。在社交媒體上獲得社會影響力，但卻打擊一個可以繼續(xù)在專業(yè)上幫助你的人，這值得嗎？”
離開Bonobos的鄧恩現(xiàn)在創(chuàng)辦了一家社交媒體公司。他聘請了一名Z世代年輕人閱讀他正在寫的一本書的草稿，并指出其中可能有失敏感或帶有刺激性的語言。一天之內(nèi)，她在文件中留下了1100條評論。鄧恩也開始嘗試在辦公室里注意自己的性別語言——不再用“伙計們”，而是用“人們”，或者更好的說法是“大家”。
“我想，'還是說“大家”吧，’雖然我是伊利諾斯人，”鄧恩說?！拔以诹鹿?jié)解放黑人紀念日那天覺醒了，當時有人說，'嘿，我們放假嗎？我說，'哦，我們當然放假。’但我以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對鄧恩來說，這提醒他自己是多么依賴他最年輕的員工。他對千禧一代很熟悉，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了解Z世代的所有感受。
他意識到知識能幫他保持盈利。剛?cè)肼毜膯T工可能會責備他，但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同齡人喜歡什么?！澳銘摻咏麄兊奈幕?，”鄧恩說。
在許多企業(yè)，Z世代的員工被賦予更多空間來推動內(nèi)部文化。42歲的埃米莉·弗萊徹(Emily Fletcher)經(jīng)營著奇瓦冥想(Ziva Meditation)公司，她注意到，在公司的靜修活動中，資歷較低的員工更愿意拓展職業(yè)對話的邊界。
當員工們參加一項被她稱為“痛苦獎”的活動時，這一點變得顯而易見：大家圍坐在篝火旁，分享自己去年遭受的痛苦，伴隨著老套的頒獎典禮背景樂，試圖勝過對方。弗萊徹說，Z世代講述伴侶出軌或獨自隔離的孤獨感，顯得更加脆弱。
“他們贊美人類的情感，他們心里沒有關(guān)于企業(yè)應該是什么樣子的過時框架，”弗萊徹說，
她補充說，自從公司最年長的那位48歲的員工離開后，她的公司文化變得更加放松了?！艾F(xiàn)在每個人都覺得稍微怪異一點是安全的?！?/p>
正如千禧一代在工作場所的崛起所表明的，一代人的怪異行為很快就會成為新的常態(tài)。
“我認為這種情況已經(jīng)發(fā)生了，”Z世代的顧問艾哈邁德說。“我是否認為我們已經(jīng)控制了權(quán)力？不。但我們正在挑戰(zhàn)極限?！?/p>
至于他，他確認“笑出眼淚”的表情已經(jīng)過時了：“這是一個嘲諷的表情，很俗氣。我一般只會用LOL?！?/p>
翻譯：杜然、明齋、晉其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