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曉群（北京）·六十雜憶
小時候，我哥哥是孩子群中的大王。他個子不高，非常壯實，平時喜歡端著肩膀，遇事好打抱不平，很有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媽媽整天提心吊膽，只要聽到院子里有孩子打架，就擔心哥哥一定參戰(zhàn)。說不定過一會兒，家長會帶著被打的孩子敲門告狀。直到哥哥長大成人，媽媽還會摸著哥哥的頭說，你小時候啊，一聽見打架后腦勺都樂，現(xiàn)在怎么變得這么老實憨厚呢？
當然哥哥淘氣稱王，不僅在勇敢，更在他能玩出智慧、玩出花樣，讓小伙伴們佩服。比如那時的孩子都喜歡“打彈弓”，用粗鐵絲做成一個V字形的架子，有手掌大小，在支架上綁上兩條橡皮筋，連著一個小皮袋，把石頭放到皮袋中，然后一手持弓，一手持袋，拉開橡皮筋將石頭射出去，打鳥或者打人家的玻璃。
記得我們經常拎著一個彈弓，四處找尋一些適中的石頭，最好是鵝卵石，用作“子彈”。一般的孩子打彈弓時，會帶很多石頭，把衣兜揣得滿滿的。但哥哥是有名的神射手，他兜里只揣著幾顆圓圓的石頭，打鳥時輕易不出手，一旦出手，彈不虛發(fā)。哥哥還用黃泥做成泥球，晾干后充當子彈，出手打得更準。
我與哥哥的年齡相差很多，他熱衷打架時我還很小，他玩得出神入化時也不帶我玩。如今我們都六十多歲，某一天哥哥讀到我的文章，他對我說：“你那些捉蟋蟀、養(yǎng)雞養(yǎng)兔的故事，都未達到我當時的境界，只有滑冰車的技藝，你真的很厲害?！?/p>
北方的冬天四處都是冰雪，一入冬每個學校都澆冰場。尤其是春節(jié)前后學校放假，孩子們都背著冰鞋去滑冰，哥姐都滑得很好。但我們那一代正規(guī)的冰場沒有了，孩子們都到大河泡子里去滑冰。沒有冰鞋，只有自制的各種冰車、冰滑子。有一種冰車叫“獨輪”，就是在一個雙腳大小的木板下面，安上一個厚鐵片，人蹲在木板上，每只手持著一根鐵釬子，既保持平衡，又不斷觸動冰面，推助滑行。由于是單片冰刀接觸冰面，阻力小，滑得快，轉彎靈活，所以當時“獨輪冰車”非常流行。
這種自制冰車，關鍵是那片“冰刀”，既要厚又要有硬度，每次上冰前都要用鐵銼打磨，才能滑得快、不滑倒。某一天我突發(fā)奇想，何不把哥姐冰鞋上的冰刀卸下來，安在我的獨輪冰車上呢？經過研究，我選擇花樣冰鞋上的冰刀。冰刀太長，我又把它鋸斷，只用前面一段?；ǖ逗芎瘢矣娩S刀在上面銼出凹巢，這樣轉起彎來不易摔倒，還可以在冰上轉小彎、畫圓圈。
做此事時我十歲上下，當時父母去干校，哥姐上山下鄉(xiāng)，只有我與二姐在家，沒人管我。我偷偷把哥姐的冰鞋拆掉，按照上述思路，做成我自創(chuàng)的獨輪冰車。沒想到在大河泡子中甫一亮相，立即把周圍的小朋友鎮(zhèn)住。我們經常在那里玩追逐游戲，我滑得不是最快，但轉彎技能一時無雙，沒人能追得上我，因此迅速成為大王。
遺憾的是不久我們全家被下放到農村，告別了那段美好時光。但到農村后，我發(fā)現(xiàn)村里的孩子也滑冰車，經過冬灌的水田地成了一塊塊冰場，孩子們滑著各種冰車在那里玩捉人游戲。我有獨輪冰車絕技，很快成了孩子頭。那時哥姐們也在我們村勞動鍛煉，有一次他們與一群社員路過，看到我滑的獨輪冰車都很驚訝，此時一群追逐我的孩子把我堵到一個田埂旁，我加快速度，突然雙手一撐冰釬子，跳過田埂，飛到另一塊水田的冰面上。社員們一陣歡呼，哥哥也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