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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如母
作者 | 王浩 編輯 | 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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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是獨生子,且三代單傳,奶奶又一向重男輕女,所以母親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注定是要被嫌棄的。聽姥姥說,我剛生下來時,奶奶一看是個女兒,便開始大哭大鬧,因為計劃生育只能要一個孩子,奶奶非要把我送人,將來要媽媽再生個男孩兒。媽媽苦苦哀求,同意將來再生個男孩,才把我留了下來,不過我的戶口只能上在光棍的舅舅頭上。
我雖然被留了下來,可是我注定是不會討奶奶歡心的,據(jù)說我小時候奶奶從來沒抱過我一次,爸爸在外打工,吃喝拉撒,便只有媽媽一個人拉扯??晌移莻€愛哭的主兒,時間久了,連媽媽也開始煩我了,而且由于對我的不喜歡必然牽扯到奶奶對媽媽的看法。所以,我剛會跑,媽媽就把我送到姥姥家去了。
眼見女兒在婆家受罪,姥姥卻毫無辦法。村里發(fā)生過媳婦生了女兒被婆婆嫌棄,丈夫娘和婆婆大大動手的事情??衫牙巡皇悄菢拥娜?,她能做的就是幫助媽媽照顧我,以免再拖累自己的女兒。姥姥有三個兒子,媽媽是她唯一的女兒。兩個兒子都已成家立業(yè),只有小兒子有些殘疾,小兒麻痹,左腿有些瘸。年近三十依舊光棍一個。姥爺去世后,姥姥便和小舅一起生活。對此,兩個舅母頗有微詞,因為她們認為姥姥這么大歲數(shù)還養(yǎng)活小舅,其實姥姥只是給小舅做飯洗衣,所有的活都是小舅干的。姥姥知道她們怕的是自己給的錢姥姥回頭再給了小舅,從此便不再要他們的錢。姥姥也不需要什么錢,小舅種的糧食足夠他們兩個人吃的,除了看病吃藥之外,姥姥基本不用花什么錢。姥姥主事公道,每次看病吃藥的錢,都要三個人當面均攤,還專門找鄰居二伯作證。兩個舅舅暗地里會給姥姥塞錢,但姥姥怕他們回去和媳婦生氣,從來不要,兩個人總是扔下就走。
我跟著姥姥生活之后,兩個舅媽更有意見了,便把他們的孩子都送來讓姥姥幫忙帶。姥姥樂呵呵地說,這樣挺好,有人和玲兒玩了。也是從那時起,姥姥做了一項我至今想來都覺得英明的決定,那就是媽媽每次給姥姥寄錢,她都會讓兩個舅舅一起去取,為的是告訴兩個舅媽,我不是白吃白住的。
當然這個決定也埋下了隱患。奶奶知道了,就要求把我?guī)Щ厝ィ桥聥寢尠彦X都給了姥姥。這次姥姥是真急了,她生氣地對奶奶說:親家,玲兒在這里過得很好,她吃住都在這里,閨女寄錢回來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你要不放心,我可以對天發(fā)誓。姥姥雖然嘴上這么說,但是從此不讓媽媽把錢寄給她了,而是寄給奶奶,再由奶奶送來每個月的生活費。
我上學(xué)了,我的學(xué)費都是奶奶給我交的,但我還是跟著姥姥一起生活,照例由奶奶每月送來生活費。有時媽媽手頭緊張,沒給奶奶寄錢,舅媽便會在一旁嚇唬我說:你奶奶今天再不送錢來,你今天就沒飯吃了。我便跑到路旁,急切的盼望見到這個并不喜歡我的奶奶。有一次,等到天都黑透了還不見奶奶,我竟在路邊睡著了,奶奶讓幾個舅舅一起去找我,等到小舅把我抱回來后,姥姥狠狠地教訓(xùn)了舅媽一頓,并說以后誰也不許再嚇唬我。我從來沒見姥姥那么兇過,而且還是對舅媽。事實確實如此,我再也沒有被嚇唬過。
上小學(xué)一年級時,媽媽又給我生了個小弟弟,奶奶高興壞了,每次抱起來就舍不得放下。隨著弟弟的降生,媽媽的地位一下子提好了好多,除了哄孩子,奶奶什么都不讓媽媽干,連吃飯都是端到床前。弟弟滿一周歲的時候,媽媽外出打工要帶上弟弟,奶奶死活不同意,非要媽媽把弟弟留在家里,由她來照看。媽媽沒有同意,她要帶著弟弟去廣東上高級幼兒園,說留在家里像個野孩子一樣。奶奶突然一下子顯得很落寞。也正是從這時開始,奶奶突然像個親奶奶了,每次給我送生活費的時候都會順便給我?guī)c好吃的。可我從不買賬,有一次還頂撞了她,為此姥姥打了我,長這么大那是姥姥唯一一次打我。雖然媽媽每次都把生活費寄給奶奶,但她還是經(jīng)常托人給姥姥稍三五百塊錢,姥姥每次都會小心翼翼地把錢存好。
上初中后,一周才回一次家,我都是先去奶奶家拿完生活費再去姥姥家過夜。在學(xué)習(xí)上從小姥姥就對我要求極為嚴格,所以我學(xué)習(xí)一直很好。姥姥總說,能看著玲兒考上大學(xué)我就可以放心得走了。姥姥一這樣說我就哭,姥姥又開始哄我:玲兒放心吧,姥姥會好好活著的。
初三那年,中考壓力很大,兩個星期才能回一次家。那時的姥姥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身體十分不好,每次去看她,她都強打起精神,叫我安心,并說:“我還沒看到玲兒考上大學(xué)怎么能死呢?”可姥姥終究沒有等到那一天,沒等我中考就去世了。小舅一瘸一拐地到學(xué)校去找我,還惹得同學(xué)們哄堂大笑。當我趕到姥姥床前時,姥姥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她手里緊緊抓著一個袋子,看我來了,把袋子遞給我,望著我吃力地說:玲兒一定要有出息……說完就咽氣了。我嚎啕著打開袋子,里面是整整齊齊的五千塊錢,那是媽媽每次托人捎來的錢,姥姥都小心收好替我存著。原來姥姥是吊著最后一口氣等我的,我終于明白姥姥的苦心,她對我學(xué)習(xí)的嚴格要求是想我將來有出息可以自食其力,否則以我的處境前途一定堪憂。她也知道我上大學(xué)學(xué)習(xí)不是問題,問題是學(xué)費。姥姥把媽媽給她的錢都存起來等到最后給我交大學(xué)學(xué)費,可她沒有等到這一天。
高中三年,我寒暑假都在外打工,生活費基本不問家里要,父母有時會給我錢,我都會省下來。因為我知道上大學(xué)好幾千的學(xué)費他們很難心甘情愿給我。現(xiàn)在,我考上了大學(xué),姥姥卻再也不知道了。
收到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一個人來到姥姥的墳前磕了三個響頭,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希望她老人家的在天之靈能夠含笑安心。
作者簡介
王浩,筆名子竹,男,90后,河南南陽人。
浸淫于古城厚重的文化積淀,自幼受家庭熏陶,愛好文學(xué),習(xí)小說,散文,劇本,有學(xué)者氣質(zhì)。愛好廣泛,對古典文化情有獨鐘,詩詞禪理皆有涉獵。喜讀書,家藏圖書上千卷。善表演,曾獲河北省人文知識競賽一等獎。求學(xué)期間便發(fā)表作品十數(shù)篇,曾獲全國大學(xué)生征文比賽二等獎。近年來更是遍讀散文名家,博采眾長。骨子里有著深深的平民情懷,文風(fēng)質(zhì)樸,筆底多描摹平凡而偉大的小人物,以期為這些默默無聞的蕓蕓眾生樹碑立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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