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世紀初，隨著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說的傳播，人的精神世界開始破譯。
| |
在過去，人們以為意識是人的精神世界的全部，而弗洛伊德卻告訴人們，意識其實只不過是冰山露出水面之上的一小部分而已，它的過程可以為人所感知，它的思維方式基本上是按照概念、經(jīng)驗和邏輯推理來進行的。
在弗洛伊德看來，那些在冰水里時隱時現(xiàn)的部分是“前意識”，前意識是指那些目前已退居于意識下面的比較容易召喚到意識領域中來的意識，前意識的內容可由外界的某種激發(fā)而被喚醒，也可以由自由聯(lián)想而被引發(fā)到意識的層面上來，或者在睡眠中以夢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
而冰山的大部分是深深地浸入水里的無意識或稱潛意識，它是人類心理最原始，最基本的部分，深藏于人的心理的最底層，其主要為原始的各種沖動，特點是原始性、主動性、非邏輯性、非時空性、非語言性和非社會性，它高度活躍，充滿生命的能量和活力，永遠為人類精神活動提供無窮盡的源泉。一切意識都可以在無意識中找到相對應的因子。由于無意識是非語言和非道德的，所以它只能以種種象征的形式接近意識的邊緣。
在弗洛伊德之后，榮格對人的意識研究又向前推進了一步，提出了“集體無意識”。
榮格認為弗洛伊德只把著眼點集中于個人的歷史和本能的傾向，忽視了整個人類的普遍傾向，即人生下來后所具有的先天的，與自己的祖先同樣的方式把握世界和作出反應的傾向是錯誤的，因此，他把無意識納入社會歷史的范疇，把它看做是人類漫長歷史的結晶和積淀，稱之為人類集體的精神財富。只不過，這些精神財富從來未被人類所意識到，所以他用“集體無意識”與“個人無意識”相區(qū)別。榮格把個人的心理不僅同童年的往昔，而且，更重要的是與種族的往昔相聯(lián)接，甚至與有機界的整個漫長的進化相聯(lián)結。
榮格從全世界的宗教、原始藝術及兒童藝術中，在夢幻中反復出現(xiàn)的意象里尋找到了證據(jù)，尋找到了這種內在無意識秩序的普遍性：某些表現(xiàn)在古代神話、部落傳說和原始藝術中的意象，反復地出現(xiàn)在許多不同的野蠻部落和文明民族中，而且這些意象往往有結構學上的類似。
比如“曼陀羅式樣”，一種抽象的圖案──園圈中一個雙十字：“今天我們不僅在基督教的教堂內，而且在西藏的寺院里也能找到它”“既然它產(chǎn)生于車輪還不曾發(fā)明出來的年代，也就不可能起源于任何來自外部世界的經(jīng)驗而勿寧是某種內心體驗的象征。”
在榮格看來，這種式樣作為一種符號，不僅出現(xiàn)在東方，也出現(xiàn)在中世紀的歐洲，還出現(xiàn)在兒童藝術和精神病患者的畫中。這種反復出現(xiàn)的、超個人的原始意象，揭示出人類共同的、普遍一致的深層無意識心理結構，證明了集體無意識和原型是的確存在的。
榮格有一段說得極好的話：“假如我們把潛意識擬人化，我們其實可以稱之為是一位會集兩性的特征于一身，超越青年和老年，生與死，甚至手中掌握有人類一兩百萬年的經(jīng)驗，是一位幾乎不朽的集體人。假如真有這樣一個人存在的話，他必然是一位超脫了變化的人?，F(xiàn)在對他來說，根本和耶穌誕生前一百世紀中的任何一年沒有什么差別。他一定是位作古老夢的人。而且，由于他的豐富經(jīng)驗，他肯定會成為一位舉世無雙的預言家。他的生命將會超越個人，家族，部族與人類的壽命，而且他一定會對生長、開花與凋零有生動的感受。”
在榮格看來，人事實上是由幾百萬年的經(jīng)驗堆積而成的，他的無意識里儲存著這種最原始的經(jīng)驗。但是，那種曼陀羅圖案為什么能讓人類幾百萬年認可呢？榮格的解釋是：“不可能起源于任何來自外部世界的經(jīng)驗而毋寧是某種內心體驗的象征。那么這種“內心體驗的象征”從何而來呢？難道是憑空而來的嗎？容格的這種解釋顯然是不能令人滿意的。
那么，這種“內心體驗的象征”來自何處呢？我們認為它來自更加廣泛的宇宙規(guī)律，是這種宇宙規(guī)則在人類內心深處的全息反映。同樣拿圖案來說，曼陀羅圖案不是來自內心，而是來自宇宙規(guī)則，來自自然界的提示，就像龍的圖騰一樣。
盡管人類歷史上也許沒有出現(xiàn)過中國人崇拜的龍的圖騰形象，但是它的類型卻比比皆是。龍最早是怎樣產(chǎn)生的呢？我們傾向于先民們對閃電的恐懼，進而由對閃電的恐懼創(chuàng)造了龍的形象這一說法。直到現(xiàn)在人們對閃電同樣害怕，因此龍的原型不過是閃電，龍不過是一種表現(xiàn)形式而已。人類懼怕閃電的心理讓人類用同樣的方式創(chuàng)造了各種各樣的“龍”，在幾乎所有的動物圖騰中，如獅、虎、狼等，無不張牙舞爪，那種豎立的毛發(fā)與猙獰的面孔事實上與龍同出一轍。再如現(xiàn)在的電影海報、報紙上的房地產(chǎn)信息之類，為了表現(xiàn)流血與暴力或表現(xiàn)驚喜，也無不用閃電的形式來醒目，迷信中的那些惡鬼也無不是閃電的龍的模樣……
因此，雖然我們對曼陀羅圖樣沒有研究，但它決不是人的內心憑空捏造的，而是宇宙規(guī)則在人類心靈里的折射，個人不僅是作為人類幾百萬年的代表而存在，事實上更是作為宇宙億萬年演化的活化石而存在。
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得到格式塔心理學的幫助。
格式塔心理學在解釋藝術形式為什么具有表現(xiàn)性時認為，這主要在于自然事物或藝術作品本身的性質與結構和人的心理結構上的同形同構或異質同構，雖然兩種結構的質料不同，但由于它們本質上都是力的結構，所以會在大腦力場中達到融合或一致，從而使自然事物或藝術形式與人的精神性內容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讓二者的界限消失了，內外兩個世界被溝通了，這樣，自然事物或藝術形式看上去便有了人的情感的性質。
安海姆在解釋這兩種結構的力的本質時指出：“一顆貝殼或是一片樹葉的形狀，是產(chǎn)生這些自然事物的那些內在力的外在表現(xiàn)，當一顆樹的形狀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時，他就把生長這棵樹的全部生命力的活動展現(xiàn)在我們眼前了。大海的波浪，星球的球形輪廓，人體的復雜輪廓線，這一切都反映了那些創(chuàng)造這些形狀的力的活動。”當這些力的結構呈現(xiàn)在人們的眼前時，它們就會通過人的視覺神經(jīng)傳到大腦，在大腦力場造成與之相同形的結構，并與伴隨著這兩種刺激而來的情感活動的力的結構相呼應，從而使最初的刺激看上去就具有了人的情感性質……
由于人與自然在本質上的同形同構，因而當某些自然事物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時，不禁會為之心旌搖蕩，情緒激動，或歡欣愉悅，或惆悵含悲，我們總是能在對自然萬物的觀照中，從自然萬物的消長生息中喚起我們對自己的生命形式和情感內容的感受，而不自覺地認同于那些有生命的或無生命的自然物，從中獲得力量或得到慰藉，甚至在我們心理結構失去了平衡，出現(xiàn)某種精神性的病痛時，我們也常常會投入自然的懷抱尋求救療。
正是因為人的心理同萬事萬物是相通的，正是因為人腦是宇宙全息圖景的一個碎片，我們才能真正地認識這些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