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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深處那身衣

 顧士忠

兒時(shí)，我家家境貧困。我上到小學(xué)三年級(jí)的時(shí)候，身上所穿的衣服還是親戚或鄰居家的孩子退下來送給我的。那些衣服，色澤暗淡，補(bǔ)丁打了一塊又一塊。母親常常告誡我，孩子，你要好好讀書，將來上成學(xué)，有好衣服穿。我把母親的話刻在心里，學(xué)習(xí)很用功，成績(jī)?cè)诎嗬镆恢倍济星懊?/span>

 放寒假了。一天，母親接到遠(yuǎn)方的姨姥姥托人捎來的口信，說姨舅舅馬上結(jié)婚，請(qǐng)我們?nèi)ズ认簿啤Ｒ汤牙堰€說，好長(zhǎng)時(shí)間沒有見到我了，很想我，要母親一定要把我?guī)н^去給她看看。

 當(dāng)母親告訴我說要帶我一塊去喝喜酒時(shí)，我高興極了。然而，沒多久，她便皺起了眉頭。她看著我身上穿的那身打滿補(bǔ)丁的衣服，說：“小孩子家出客，得穿新衣服才體面?！笨晌夷挠行乱路兀磕赣H決定去借。說著，她便出去了。

 不一會(huì)兒，母親回來了，手里托著一身淺綠色的衣服。衣服挺新，好像從未穿過。褲子有點(diǎn)肥，上衣也寬松。當(dāng)我把棉襖棉褲上破舊的罩衣罩褲脫下，換上它們時(shí)，母親盯住我，笑得合不攏嘴：“瞧瞧，多合身，多漂亮！”我喜滋滋地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后，這才想起問她從哪兒借的衣服。母親告訴我：“是借紅順的?！?/span>

 提起紅順，我開心不已。紅順和我同年級(jí)，但不在一個(gè)班。他個(gè)子比我高，比我胖點(diǎn)。他常常到我家來找我一起上學(xué)，一起下河抓魚，我們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穿著紅順的那身衣服，我和母親來到了姨姥姥家。姨姥姥上下打量著我，不停地拽著我的衣角，贊不絕口地說：“多好看的衣服，多俊的小孩！”姨舅舅也走過來，擰著我的臉，樂呵呵地說：“將來，什么樣的漂亮女孩，能配得上咱大外甥??？”說得我臉“刷”地紅了。

 參加完姨舅舅的婚禮，我意猶未盡地和母親回到了家。撣了撣身上的浮塵，姨姥姥和姨舅舅的聲音依然響在耳畔。想著很快就要把衣服還給紅順，我不由得黯然神傷。

 我多想這身衣服能真正屬于我啊。突然，一個(gè)念頭“噌”地竄過我的腦海。我在盤算著……如果這樣……那衣服就無(wú)法還給紅順了……

 那時(shí)，姐姐正在灶前燒火，趁她出去給鍋里添水的功夫，我猛地從灶底抽出滾燙的火鉗，迅速在上衣袖頭和褲腳燙了一下，瞬間，衣服被燙出了兩個(gè)小洞。我還故意驚叫起來：“哎呀，不好了，衣服被我不小心燙著了……”母親聞聲趕來，看到了我衣服上的兩個(gè)黑洞，氣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你怎么這么不小心，把人家衣服弄壞呢？怎么還給人家？……咱們得賠……這衣服得不少錢啊……”突然，母親兩眼直勾勾地望著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猛地朝我臉上甩了一巴掌：“老實(shí)告訴我，，是不是你搞的鬼？咱做人得講信用，不能有壞心眼……”看著一向慈祥的母親此刻面目猙獰，我嚇壞了，趕緊向她坦白。母親順手抄起身旁一根樹枝，又要來抽我。

 最終，我不知道，母親是如何把衣服還回去的，是如何向紅順的父母交待的，我只知道，從那以后，紅順再也不來找我玩了。

 光陰荏苒，多少年過去了。如今，每當(dāng)我打開衣櫥，恣意挑選自己那些款式不一，光潔簇新的衣服時(shí)，我就想起兒時(shí)那次借衣出客的經(jīng)歷，也就倍加珍惜今天的美好生活。

（校編：姜亦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