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炯/插畫
《國際先驅導報》文章
提起內陸豪客來港買豪宅、自由行迫爆商場，港人有氣，甚至覺得香港“被踩平”了。但跳出香港，看看大陸其他城市，也看看歐洲大陸，外人與本地人的沖突，愈來愈普遍、激烈。無他，邊界弱了，旅行容易了；大量人口流動，滿目都是陌生人。資源爭奪，求生求存，沖突也就難免。
剛到上海開會，霧霾密布，感覺上，呼吸也有困難。想不到，上海朋友談到外人，也是氣沖沖的。在地鐵車廂內，上海人與杭州人，先是罵，然后打起來；上海幫人不夠，打不過杭州幫，敗走之時，丟下一句：“你們小心，你們下車那一站是上海！”
與會有學者研究上海，聽她的演講，就感到她的熱情：“上海是獨一無二的！”她說世界上沒有一個城市如上海，曾經幾個國家共治、國際摩登、無與倫比。我聽著聽著，該學者說話神情，與香港人何其相似。愛香港、家在香港的本土港人，覺得香港是他們的家，不想外人沖淡港式文化；這與上海民情是相通的。上世紀三十年代上?？床黄鹣愀郏耸甏愀劭床黄鹕虾?，今天呢，上海香港平起平坐，但都不喜外人“入侵”。
與會也有個學者特別不滿上海人排外：“你們就是標簽安徽人！公交車上一個不衛(wèi)生的乘客，照片拍了出來，你們就一口咬定他是安徽人，那說不定就是一個上海人呢！”我沒想過，上海排外的情緒似乎比香港還要強。上海朋友說，你們香港還有“邊境”還有個關卡，我們中門大開啊。
最近歐盟一體化進一步放寬移民限制。倫敦、柏林、巴黎，都有新移民涌入的壓力。內外拉扯，并非香港獨有的問題。
在上海后院蘇州開會，也聽到內外排拒的情況。蘇州人口一千三百多萬，原住民只有幾百萬，外人成了大多數(shù)，但蘇州人還是有很強的本土身份，覺得自身具備深厚的文化底蘊，有水鄉(xiāng)傳統(tǒng)，性格溫和，慢活人生。跟蘇州朋友閑聊，外省人身份界限是明顯的，當然排外情緒沒有上海那么嚴重。例如對浙江人是接受的。問深一層，又覺得浙人功利一點，蘇州人有文化一點。至于對上海人，心情較復雜，既看高一點，因為上海經濟是先進一點；但同時又覺得上海人眼角高，把蘇州人視為鄉(xiāng)下人。
事實上，港人也曾是被排斥的對象。上世紀九十年代，香港人移民加拿大者眾。對當?shù)鼐用駚碚f，港人真的不太文明，在公交車上高聲談笑，把樓房地價都炒高了。而且工作勤奮，星期六星期日都愿意上班，沖擊當?shù)貏趧邮袌?。港人又對加拿大的城市文化不太尊重，港式酒家，茶餐廳，燒味店，遍地開花，久不久爆出小區(qū)衛(wèi)生問題。
三十年過去，港人融入小區(qū)，成了真正的加拿大人，公交車上不那么談笑風生，知所節(jié)制，不會騷擾別人。移民的下一代，就是加港文化混血兒了。而反過來，港式飲食、店鋪，也成了加拿大都會文化的有機部分。
當然，不是所有新移民生態(tài)都有和諧的發(fā)展，在倫敦、巴黎，失業(yè)率、犯罪率偏高，排外情緒不時引起誤解與沖突。今天對香港來說，重要的是認真調整人口政策，花氣力多做文化交融的公民教育，大事化小，而不是把內外對立，化成你死我活的死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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