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紅艷
在我兒時的概念里,我老家的村莊似乎永遠都不會老去,我覺得移山的愚公那句話特別符合我那時的暢想: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鄉(xiāng)村,應當是永遠充滿蓬勃生機的。
而如今當我再次回到鄉(xiāng)村,風光依舊空氣依舊 ,卻有一絲蒼茫、寂寥的感覺縈繞心頭。忽然覺得,村莊,正在一點點地老去、逝去。面對眼前的現(xiàn)實,我不止一次的追問:村莊是會老的嗎?村莊會像一個人一樣從年輕走向衰老嗎?
此刻,我行走在生我養(yǎng)我的小村莊里,與留守在家的每一個鄉(xiāng)鄰,腳下的每一條小路,身旁的每一塊土地,每一棵小樹無聲的對視,不知為何,我的心總會有潮水般涌來的痛感,觸摸著我流浪的思戀。正如我所想的,我的村,我的家,我靈魂的歸宿。我曾想,有一天,我累了倦了,想放棄了,我會回到這里休養(yǎng)生息。
可,現(xiàn)實總是讓人無力承受。我的村莊,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空心村了。在1996年之前,村間的小路上、田間、河堤上、溝渠邊,到處可以看到奔跑如飛的孩童,但此刻,這樣的畫面已經(jīng)完全消失。那時,全村的人口有240多人,現(xiàn)在,留守在家的,也就二十人左右。
很多很多的小院,已沒有人居住了,大多數(shù)人在工作和生活的城市買房安居。鄉(xiāng)村,已經(jīng)成了一個在回憶中思念的地方。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現(xiàn)實。年輕人的夢想,都很遙遠,衰退的村莊,已經(jīng)無力盛裝。
我老家的村莊,由于人去房空,由于老人一個個先后離世,很多宅基地處于浪費和空置狀態(tài)。村莊的老人居多,基本上50歲左右的都可以稱為年輕人了。
這里,曾是村莊的“人場”,無論哪個季節(jié),總有人在此閑聊,即便的冬天,暖陽的日子,門口也會看到在墻根曬太陽的老人。
原以為一條水泥路,就可以拉近與老家的距離,但,所有的想象都是良辰虛設(shè)。
在家的老人們,在冬天也不閑著,這一垛稻草,將在他們的努力下,漸漸被蠶食,每天換來三十元左右的收入,而這些,對新一代的農(nóng)家孩子而言,是根本不屑一顧的,所以,走出去不再回來,注定成為一種趨勢。
有時,感覺我們農(nóng)村孩子的處境,和樹上的巢極其類似,巢還在,但鳥的蹤跡早已消失不見,這正如我們的房屋還在,但卻不見主人的蹤影。
鄉(xiāng)村的衰退,也許是一種無法改變的必然趨勢,付出與收獲的不等價,注定了它會走向末路。
每次拉著行李箱,沿著彎曲的水泥路走回,也走不進記憶中的故鄉(xiāng),走不回童年的老家。只有小貓小狗還守在父母身邊,不時地叫兩聲,亮亮的聲音在小村上空回蕩著,讓人感到一份親切,一份溫馨。一切都悄悄走了,只有狗留了下來。
漸行漸遠的地鍋的,使村莊似乎少了些許的生機。,而,歸家的游子們,走在其間,則像一個個寂寞的客旅,憂郁地穿梭在歲月當中。但,無論如何,最令人懷念的,還是老家地鍋的本真味道。
年邁的父親,也會長時間的沉默,面對村莊的變遷,他常常會發(fā)出無奈的哀嘆:再過十幾年,我們的村莊就不復存在。
老家的記憶在夢里一次次回放。這些真實的記憶,就如同村旁那條小河,泛著清波,悠悠流淌,還將流淌。
在村里留守老人的眼里,這村莊是他們一輩子生活的地方,這里有他們的奮斗,有他們的堅持,這里是他們?nèi)松囊娮C。故土難離呀,這里是他們的根。
我總是在腦中把我的村莊翻來覆去地回憶,回憶它的干凈單純,回憶它的舒緩甜美,慢慢地心底的焦慮就會消失。村莊之于我就是良藥?;蛟S并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良藥,在這繁華的世界里,可能還有很多,如我一樣深深懷戀著村莊的人。
一些年久擱置的老屋,荒涼地矗立在風雨中,有些已有坍塌的傾向,漸漸地只會成為老村歷史的符號。一些新蓋的樓房,因為長期無人居住,孤獨而沒有生氣,門前及院子已雜草叢生,給小村又增添了一絲凄楚。
越來越多的男女老少加入打工的行列,留守兒童與空巢老人,早成了鄉(xiāng)村多年來的現(xiàn)狀。房屋成了沒有主人的空巢,很多年輕夫婦沒有盡過養(yǎng)育孩子的責任,長大的孩子再沿襲父母走過的路,打工謀生,孩子一生下來就丟給父母。諾大的院落只有祖孫相依,孩子的孤單,老人的企盼,給漫長而又安靜的村莊,渲染了一絲蒼老和蕭瑟。
越來越多的人們遷到了鎮(zhèn)里城里,不愿意跟著子女生活的老人,就守著這寂靜的村莊,他們是村莊的守候者和陪伴者。他們在夕陽的余暉下步履蹣跚,他們一動不動的的背影沉默成了一尊雕塑。
炊煙裊裊、雞鳴狗吠,溫情滿滿,夏日里青蛙叫、知了鳴,簡簡單單的快樂與憂愁,那都是記憶中的故鄉(xiāng),回不去的故鄉(xiāng)。城鎮(zhèn)化(新農(nóng)村)是大勢所趨,而在這股大潮流中,老去的村落該如何前行,或許是很多人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