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
1992年初夏新訓結束,我被分配到三亞田獨某團司令部任文書。團參謀長是一名中校,高高的個子,微胖的身材,筆挺的軍裝,看上去很干練、很和藹。報到時,他詳細詢問了我個人的基本情況,明確了文書的崗位職責,也提出了一些具體的工作要求。
在新兵連時,曾熟記《三大條令》,其中《內(nèi)務條令》規(guī)定:團參謀長隸屬于團長和團政治委員,是部隊的參謀長、司令部的直接首長,對司令部的工作負完全責任。
19歲的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團職首長,內(nèi)心緊張,手足無措,加之參謀長語速較快,略帶鄉(xiāng)音,以致在我起身離開前,他交辦的某件事項我并未領會,卻又不敢張口,直至次日參謀長再次交代才恍悟,原是要我每天下班前,將參謀辦的《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參考消息》《人民海軍》等當日報紙歸類,夾好,放進報欄。
不明確首長意圖,也不去核實——這就是新兵時的我。在基層部隊,“傻乎乎”一詞是老兵對新兵的調侃用語,放在當時的我身上,的確再適合不過了。好在參謀長儒雅,待人寬厚,偶爾還會和我開個小玩笑,時間一長,最初的那種緊張感、拘束感便漸漸消失了。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部隊團一級機關還沒有辦公自動化這一說,主要還是人工操作。作為文書,我常被參謀長叫到他辦公室謄抄材料。
參謀長、副參謀長合用一間辦公室,兩桌兩柜,兩把藤椅,辦公桌上也干凈:筆筒、玻璃板、電話機,簡陋、整潔。
參謀長曾任基地機關參謀、水警區(qū)科長,一些重要文字材料從來都是親自動手。他寫材料時很投入,煙抽得也兇,時而凝神沉思,時而奮筆疾書,一臉的沉靜與專注。八開綠格稿紙,參謀長寫滿一張,便遞我謄抄。他寫得很快,筆跡飄逸,龍飛鳳舞,加上不斷補充修改,一些地方勾勾劃劃,當實在難以辨認,我就會起身上前請教。這時,他會停下筆,上下端詳一下,然后告訴我。如此,待他寫完,我也差不多快抄完了。
此刻他會燃支煙,愜意的吸上幾口,然后在煙霧升騰中,捧起我謄抄的那份稿子,逐字逐句審閱修改,一來二去,當覺得差不多了,便會簽上字讓我送去打字室。時間一長,我漸漸熟悉了參謀長的運筆規(guī)律和書寫習慣,哪怕潦草難辨,我也能快速準確識別,這一點,參謀長很滿意。
某次演習前夕,參謀長修改完預案初稿,見我還在謄抄,便起身去洗了兩個蘋果,自己一邊大口吃著,一邊把另一個遞給我,笑瞇瞇地說:“我家屬買的,特別甜,趕快吃?!眳⒅\長家屬我見過,白凈臉,高挑個,美麗且溫柔。他們感情很好,有時參謀長加班,嫂子會打電話過來,噓寒問暖,關心備至,令人羨慕。
參謀長諳熟軍事,尤精于軍用通信,令人欽佩和印象深刻的,是他結合南海形勢、戰(zhàn)場環(huán)境和一線亟需,撰寫并內(nèi)刊發(fā)表的一篇有關戰(zhàn)時通信保障的論文,觀點新穎,前瞻性極強。記得當時司令部有幾個參謀私下探討,對文中“位某??沼虬l(fā)射一顆通信衛(wèi)星”之設想,頗不以為然。然時隔未久,衛(wèi)星上天,通聯(lián)實現(xiàn),建議落地,歷史進程印證了參謀長的先見之明。
任文書期間,很多工作和經(jīng)歷都是“第一次”,作為一名新兵,脆弱、幼稚,工作上的陌生感、成長中的挫折感,讓我不時懷疑和否定自己,往往滋生一些負面情緒。困頓迷茫時刻,參謀長關心我、勉勵我,給予陽光般的溫暖和導師般的指引,即使離家千里,暮雨涼薄,只要見到他心里也會暖暖的,對此,我始終心懷感念與感恩。只是那時太年輕,太自我,自我教育、自我覺醒的過程還遠未完成,不重言辭,不善表達,每每回思,倍感自責、愧疚。
參謀長姓易,名仁生,1972年入伍,湖南漣源人,1993年升任團長,1996年轉業(yè)地方工作,后因疾不治,英年早逝。
此去經(jīng)年,歲月無聲。
住筆思之,不覺淚下……
圖片/網(wǎng)絡
作 者 簡 介
李紅光,七O后,退役軍人,居瓊冀,喜歡文字,自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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