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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徐嘯
還有一次，支道林的一位老對手于法開，因為一直辯不過支道林，一氣之下隱居了。但隱居歸隱居，戰(zhàn)斗是不能放棄的。大概靜下心來后學問長進了，有一次，于法開知道支道林在講《小品波若波羅蜜經(jīng)》，大喜，機會來了，于是叫來得意弟子，告訴他哪幾處哪幾處是支道林會講到的，哪幾處哪幾處的道理，是他講不清的。去吧，勇敢的少年，為師父去奪回面子。果然，小徒弟初生之犢不畏虎，還真的靠師父給的作弊碼把支道林辯贏了。支道林這老臉，通紅通紅的，大喝一聲：“臭小子！你根本不是靠自己的實力！你只是于法開的搬運工！”（文學篇第四十五則）。
有意思的是，作為一名佛教徒，對于佛學的辯論，支道林甚至有不敢應(yīng)戰(zhàn)的不光彩記錄。“殷中軍讀小品，下二百簽，皆是精微，世之幽滯。嘗欲與支道林辯之，竟不得。今小品尤存。”（文學篇第四十三則）。看來這《小品波若波羅蜜經(jīng)》真是支道林一生不能觸碰的痛了。殷浩研究這部經(jīng)典，想和支道林較量一下，支道林卻畏難而退。這就很沒面子了。但是他對莊子的研究卻是當時的巨擘，文學篇第三十二則記載他利用自己的般若學知識講解 《莊子·逍遙游》，標新理于郭、向二家之表，“立異義于眾賢之外”，自此，世人 “遂用支理”。 這就好像一位田徑選手，不參加黃金聯(lián)賽，卻跑去游泳世錦賽拿了個世界冠軍那么奇特。
說起來，支道林和莊子的精神境界還是挺接近的。傷逝篇的第十一則記載，支道林的好辯友法虔去世后，支道林悲痛萬分，哀嘆：“昔匠石廢斤于郢人，牙生輟弦于鐘子，推己外求，良不虛也。冥契既逝，發(fā)言莫賞，中心蘊結(jié)，余其亡矣！”匠石廢斤于郢人這個典故出自《莊子· 徐無鬼》，正是莊周懷念自己好朋友、好對手惠施所講的一個故事。不過支道林對生死的執(zhí)著還是不如莊子看得開，過了一年，支道林就去世了。
所以從高僧的標準來講，支道林跟世人一樣，不能堪破生死，無論即色為空，還是冥神逍遙，都沒有阻斷他心中的生死情懷，也沒能阻斷他對友情的滯執(zhí)，顯得不是很合格。但是，他更像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凡人。
其實我覺得，正是我們中國有像支道林那樣的高僧，為西來佛法注入了華夏民族特有的人性、審美觀和生命力，才使得佛教在原發(fā)地日漸式微的情況下，卻在中國長盛不衰，煥發(fā)了新的華彩。從學術(shù)上講，支道林和他的同伴們給當時達到頂峰的玄學注入了新的生命力，再次拓寬了玄學的領(lǐng)域，使中國學術(shù)開始向玄佛合流方向發(fā)展。從對佛學的傳承作用來講，光頭哥支道林確實是無愧高僧的稱號。
中國的佛教有支道林這樣的前行者努力耕耘，最后，到六祖慧能之時，終有大成，形成了中國獨特的佛教文化，曹溪一滴水，開枝散葉，從此佛者的智慧，融入中華歷史長河，源遠流長。《壇經(jīng)》值得有心人一讀。
作者簡介
慈溪三院坐堂，詩詞學會站崗。因調(diào)《臨江仙 自嘲》
甚愧流年虛度，換來滿腹肥腸，半生養(yǎng)得臭皮囊。百般無一用，疏懶入膏肓。
人道條條大路，何如信馬由韁。多情華發(fā)漸成霜。還妝彌勒笑，不復少年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