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個月,我就六十四歲了。但別人都說我不顯老,不像六十多歲的人。當時一聽,我心里真是高興。但冷靜下來,照一照鏡子,看到魚尾紋一條又一條,眼簾已垂下來了,老花鏡也戴上了。夜闌人靜時,自己越想越不對勁,別人說年輕有什么用,歲月是無情的,年齡畢竟上身了。每當我走在大街上,碰到熟人的孩子喊我一聲"爺爺",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雖表面上摸著那孩子的頭,親昵地說:"這孩子真乖,真有禮貌……"但我骨子里是酸溜溜的,難道我真的老了嗎?
前幾年,我從單位退下后一直搞文學創(chuàng)作,所以特別喜歡安靜,更怕別人來打擾。當我真正進入創(chuàng)作狀態(tài)時,書房一關,誰也不能進來,就連老伴也拒之門外。那段時間,最怕家里來親戚,再帶上孩子,搞得你天翻地覆,創(chuàng)作的一點靈感,頓時會被沖得一干二凈。為此,我會苦惱,會困惑好久。
但隨著年齡的一天天增長,我的心態(tài)發(fā)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每天盡管家務繁忙,我都要出去轉(zhuǎn)上半天,否則在家,我會忐忑不安。有時一整天若接不到一個電話,心里便覺得空蕩蕩的,看不到當天的報紙就會覺得缺少了點什么。尤其是心情苦悶的時候,孤獨感特強,仿佛有一種被人遺忘,被世界拋棄了的感覺。
近一兩年來,我特別喜歡別人到我家玩,并經(jīng)常邀請朋友到我家吃飯、聊天。只要手機一響,我總是以最快的速度接聽,最怕的是鈴兒響了一聲就再不響了,我便會癡癡地拿著手機坐在那里發(fā)呆?,F(xiàn)在我最怕的就是朋友不上門,老伴不在家,即便我在寫作,也希望老伴能在隔壁房間看看電視、聽聽音樂。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也越來越怕孤獨,怕寂寞了。
為了戰(zhàn)勝孤獨和寂寞,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喜歡往人堆里鉆。近兩年,我有幸多次受到邀請參加省市作協(xié)組織的文學"沙龍"活動,當會上聽別人滔滔不絕,自己也會講上幾句。會下相互贈書,合影留念,心情十分愉悅。散會了,還有一種話未完、意未盡的感覺。
前不久,我突然蒙生了一種念頭,想去老同事、老文友那聚一聚,吃一餐,喝一頓,侃一宿,樂一夜,神吹海聊個通宵,把一生的酸、甜、苦、辣都吐出來,把一生遭受的不幸和冤屈都倒出來,然后再痛痛快快地去哭、去唱、去跳。
是的,人類存在一天,寂寞就會存在一天。人生很短暫,要想提高生活的質(zhì)量,就得想辦法去樂,想辦法去放松自己,想辦法去延長生命。
前天,我還參加了一個年輕人的"生日聚會″。三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替一個三十歲的男孩過生日。電燈關滅,幾十根燭光是那樣的柔和、美麗、動人……蠟燭吹滅,分吃蛋糕,吃著吃著,二個女孩突然向男孩的臉上、鼻尖上抹白色的奶油,另一個女孩趕快拿起手機拍照。真叫我大開眼界,眼淚都笑出來了。而后邊吃邊侃大山,頓時,我就精神得到了極大的放松和愉快的慰藉。
女孩們看到我高興的樣子,都異口同聲地說:"翰儒老師,我們再聚會時,一定告訴您?!逦艺f:″太好了,我一定來!"
現(xiàn)在,我的生活非常充實,我的心兒十分年輕,因為我正在改變自己,換了一種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