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曲江池。位于陜西西安南約十里的低凹地帶,隋宇文愷設(shè)計大興城時,人工挖鑿的湖泊,因水流曲折,故名曲江。該地為唐代游覽勝地之一。每逢上巳(農(nóng)歷三月三),中元(農(nóng)歷七月十五),重陽(農(nóng)歷九月九日)等節(jié)日,長安的皇室貴州、達(dá)官顯貴均來此游賞,宴飲于曲江水上。新進(jìn)士及第,也來此聚會慶賀。杜甫曾在此寫下多首著名詩篇。物理:事物發(fā)展的道理,詩中指盛衰之變的道理。曲江池遺址,在今西安市東南郊。漢武帝曾在這里建宜春苑,唐玄宗開元時期,整修擴(kuò)建,面貌一新,池水澄明,花卉環(huán)列。其南有紫云樓、芙蓉苑,其兩有慈恩寺、杏同,風(fēng)光秀麗,景物宜人,是著名的游覽勝地。杜甫有關(guān)曲江的詩很多,如《麗人行》《曲汀三章章五句》、《哀江頭》《曲江陪鄭八丈南史飲》以及《曲江二首》,這兩首詩既沒有表現(xiàn)重大主題,同時也《曲江三章》那樣的凄苦,也沒有《哀江頭》那樣的沉痛,只是詩人在一片花飛的暮春天氣,感到一個庸俗的道理:'細(xì)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榮絆此身?至于“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這些信手拈來、歌詠自然的詩句,若是在一般唐人的詩集里也許是很好的名句,可是在杜甫許多瑰麗而沉郁的詩篇中,只顯得輕飄而悠揚,沒有重量。以致于宋代理學(xué)家程頤在《二程遺書》說過這樣一段話:“某素不作詩,亦非是禁止不作,但不欲為此閑言語。且如今言能詩者無如杜甫,如云:'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绱碎e言語,道出做甚!某所以不常作詩?!?/span> 程頣之觀點確有偏頗之處,畢竟文學(xué)藝術(shù)的社會功能是多方面的,文學(xué)審美從目的來看,它是無功利的,從方式上看,它是形象的,從態(tài)度看,它是有著情感的,基于此,歌詠自然的詩句,如果的確寫得好,就能給人以美的享受,從而豐富、提高其精神境界,怎能說“閑言語”!第一首寫在曲江看花吃酒,似乎平淡無奇,但布局何等出神入化!抒情何等感慨淋漓!在曲江看花吃酒,正遇上“良辰、美景”,總該算“賞心、樂事”了吧!但作者卻“別有懷抱”,一上來就表現(xiàn)出“無可奈何”的“惜春”情緒,讀之令人驚心動魄。寫“惜春”怎么會產(chǎn)生令人驚心動魄的藝術(shù)效果呢?這固然由于作者確有令人驚心動魂的真情實感,但也由于作者善于運用獨創(chuàng)性的藝術(shù)手法把這種真情實感表現(xiàn)得活靈活現(xiàn)。作者一沒有寫他已經(jīng)來到曲江,二沒有寫他來到曲江之時是什么節(jié)令,三沒有寫曲江周圍“花卉環(huán)列”,只用“風(fēng)飄萬點”四字,就概括了這一切。而“風(fēng)飄萬點”,又不是客觀地寫景,綴上“正愁人”三字,其重點就落在見景生情、托物言志上?!帮L(fēng)飄萬點”,對于一個春風(fēng)得意的人來說,也煞是好看,為什么一定是“正愁人”呢?作者面對的是“風(fēng)飄萬點”,但那“愁”卻早已萌生于此前的“一片花飛”。因而用跌筆開頭:“一片花飛減卻春”。歷盡漫長的嚴(yán)冬,好容易盼到春天來了,花兒開了!這春天,這花兒,不是很值得人們珍惜的嗎?然而“一片花飛”,又透漏了春天消逝的消息,敏感的特別珍惜春天的詩人,又怎能不“愁”!“一片”,并不是遮天蓋地的一大片,而只是一朵花兒的“一瓣”。估計辛棄疾《摸魚兒》中的名句“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shù)”,在藝術(shù)構(gòu)思上也許是從這里受到啟發(fā)的。“且看欲盡花經(jīng)眼,莫厭傷多酒入唇”一聯(lián)由“花落”承起,轉(zhuǎn)讓寫人的活動?!帮L(fēng)飄萬點”已成為無法改變的現(xiàn)實,剩下的尚未被“風(fēng)”飄走的花兒就更值得愛惜。然而那“風(fēng)”還在吹,剩下的,又“一片” “一片”地被“風(fēng)”飄走,眼看即將飄“盡”了!詩人 “且看欲盡花經(jīng)眼?!薄敖?jīng)眼”之花“欲盡”,只能“且看”?!扒摇闭?,暫且也、姑且也。而當(dāng)眼睜睜地看著枝頭殘花“一片一片”地被風(fēng)飄走,加入那“萬點”的行列,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呢?心中不禁泛出了一種難以名狀的滋味,只有拿起手中的酒杯,“莫厭傷多酒入唇”。吃“酒”為了澆“愁”?!耙黄w”已愁,“風(fēng)飄萬點”更愁,枝上殘花繼續(xù)飄落又繼續(xù)添“愁”。因而“酒”已“傷多”,還得繼續(xù)“入唇”??!這樣的自我勸慰,其實這只能是自欺欺人,照這樣喝下去,只能越來越傷感。蔣弱六云:“只一落花,連寫三句,極反復(fù)層折之妙。接入第四句,魂消欲絕?!边@是頗有見地的。前四句實際上都是由“落花”這一意象而來,通過反復(fù)渲染,使得全詩到了第四顧句在感情的抒發(fā)上形成了高潮。然而對于作者何以要如此“反復(fù)層折”地寫“落花”,以至“魂消欲絕”,卻沒有一探其中的奧秘。第三聯(lián)“江上小堂巢翡翠,苑邊高冢臥麒麟”,就寫到了人事。醉意朦朧之中,詩人忽然瞥見了曲江邊上的宮殿和花邊的“高?!迸赃叺氖F,因久無人煙,翡翠鳥在小堂處建起了它們的安樂窩,而威武雄壯的石麒麟也仆倒在雜草叢中,不勝寂寞。看來,經(jīng)過安史叛亂的破壞,曲江往日的盛況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恢復(fù),一切都顯得那么蕭條與荒寂。可是,好容易盼來的春天,眼看和“萬點”落花一起,就要被風(fēng)葬送了!似乎大唐王朝的繁華也在這一片又一片的落花輕輕飛去了,那么有什么辦法呢?尾聯(lián)——“細(xì)推物理須行樂,何用浮名絆此身”。人生何必如此痛苦呢,自己年輕時那點所謂的理想,即浮名現(xiàn)在想來不是很可笑嗎?如果只能生活只能是自己面臨的這一切而無法改變,那就只“須行樂”,何必讓“浮名”絆住此身,失掉任何自由呢?聯(lián)系全篇來看,所謂“行樂”,不過是他自己所說的“沉飲聊自遣”,或李白所說的“舉杯消愁愁更愁”而已,“樂”云乎哉!而“絆此身”的“浮名”,具體而言應(yīng)是指“左拾遺”那個“從八品上”的“諫官”吧。想來還是清人徐增說得好,這兩句“此不是公曠達(dá),是極傷懷處”,是真知老杜也!

杜甫(712—770),字子美,排行二,河南鞏縣人。其十三世祖杜預(yù),乃京兆杜陵人,故杜甫自稱“杜陵布衣”,即指其郡望。十世祖杜遜,東晉時南遷襄陽,故或稱襄陽杜甫,乃指其祖籍。杜甫一度曾居長安城南少陵附近,故又自稱“少陵野老”,世稱“杜少陵”。其祖父杜審言,武后時膳部員外郞,于初唐五言律詩之形成起過積極作用。其父杜閑,曾任兗州司馬,奉天縣令。杜甫七歲開始學(xué)詩,十四時其詩文便引起洛陽名士之重視,被譽為“似班揚”。青年時代正值唐玄宗開元全盛時期,經(jīng)過前后三次、歷時十年之漫游生活。開元二十三年,公元735年,舉進(jìn)士,不第。天寶六載,公元747年,玄宗“詔天下,有一藝,詣轂下”,由于中書令以“野無遺賢”而無人一人中舉,杜甫應(yīng)是屆制舉,又落第。天寶十年,唐玄宗祭祀老子、太廟和天地,杜甫獻(xiàn)《三大禮賦》,得玄宗贊賞,命待制集賢院,而終無結(jié)果。十四載,方任右衛(wèi)率府胄曹參軍。同年十一月,杜甫回家省親,安史之亂爆發(fā),次年六月,玄宗西逃入蜀,長安陷落,杜甫亦陷其中。八月,肅宗李亨在靈武即位,改元至德。至德二載,公元757年四月,杜甫奔赴行在鳳翔,授左拾遺,故杜甫又稱杜拾遺。乾元元年(公元758年)五月,杜甫出任華州司功。次年秋,棄官司西去秦州(今甘肅天水)、同谷(今甘肅成縣),決計入蜀。從肅宗上元元年(公元760年)至代宗大歷五年(公元770年)十一年的時間,用杜甫的話是“漂泊西南天地間”。上元元年春天,他在成都西浣花溪畔筑草堂,與成都故人尹平武時有詩歌唱和。代宗寶應(yīng)元年(公元762年),因避徐知道之亂,流亡梓州(今四川三臺)和閬州(今四川閬中)。廣德二年(公元764年)重返成都,入嚴(yán)武幕,任節(jié)度參謀、檢校工部員外郞,故世稱“杜工部”。永泰元年(公元765年)四月,嚴(yán)武去世,杜甫攜家離開成都,途經(jīng)渝州、忠州至云安,于次年(大歷元年,公元766年)至夔州,居未滿兩年,作詩430余首,也是他一生中創(chuàng)作最為豐收和旺盛的時期。大歷三年正月起程出三峽,輾轉(zhuǎn)江、湘之間,大歷四年,杜甫居無定所,往來岳陽、長沙、衡州、耒陽之間,大歷五年冬,在長沙去往岳陽一條小船上,一代詩人杜甫病死。杜甫生平新舊《唐書》皆有傳,現(xiàn)存詩歌1440余首,《全唐詩》編為19卷。明人對杜甫的詩歌評價極高,譽為“詩圣”。且杜甫的詩歌在思想藝術(shù)上集中反映了盛唐向中唐過渡時期的社會現(xiàn)實,其憂世憫人的深情和高度的社會責(zé)任感足為后世楷模,故杜詩一直以來有“詩史”之稱,所謂“少陵為詩,不啻少陵自為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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