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寄邱員外
[唐] 韋應物
懷君屬秋夜,
散步詠涼天。
空山松子落,
幽人應未眠。
釋義:
在秋天的夜里,我心中想念著你,因此在外面閑散地走著,一面吟詠著初涼的天氣??諘绲纳嚼铮勺右粋€個落下,我想你這幽閑的人,這時應該還沒有睡吧!
解讀:
對韋應物(737-792)這位詩人最初的印象,來源于《滁州西澗》一詩:
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
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詩如畫境,野趣幽遠。所以長期以來,只要提到韋應物,我眼前浮現(xiàn)的都是一位中年男子獨坐山中,與渡口的小船相看兩不厭的情景。但其實翻一翻《韋蘇州集》,會發(fā)現(xiàn)他是位交游甚廣、酬唱繁忙的詩人,一生雖有官職在身,卻與當時的名隱交往頗多。
這首《秋夜寄邱員外》,又題作《秋夜寄丘二十二員外》,約作于貞元五年(公元789年)秋天,韋應物時任蘇州刺史。而丘員外丘丹,當時隱居在臨平山(今浙江杭州),兩人往來唱和較多。于某個秋涼之夜,韋應物想起幽居深山的友人丘丹,推測山中早已空曠無人、萬物沉睡,只有松子落地之聲,而朋友應該也還沒有入眠。詩在“應未眠”處結束了,但問題也隨之而來,詩人如何做出這一判斷?
評家向來以為“空山松子落,幽人應未眠”一句妙絕,“妙在含蓄不盡”(楊逢春語),恰恰是作為結束語的“應未眠”三字,留下無限回味余地,使得這首字句淺顯的五言詩具有深遠的意蘊。詩人深夜未眠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由于懷念好友,所以他思量,好友此時自然也在深山思念自己,應念我而未眠。這倒不是自戀,而是基于對彼此的了解,基于知己之間推心置腹、惺惺相惜的情感。
這類手法在李白的“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中即有所表現(xiàn),敬亭山不語,但詩人于寂寥之際,與山水相唱和,抒發(fā)不同流俗的情緒。南宋辛棄疾的“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也是如此。而與蘇軾的“念無與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亦未寢,相與步于中庭”(《記承天寺夜游》)則更為接近,只不過韋應物未能成行罷了。
丘丹在收到這首詩后,寫下《和韋使君秋夜見寄》贈答韋應物,全詩曰:
露滴梧葉鳴,秋風桂花發(fā)。
中有學仙侶,吹簫弄山月。
此后,韋應物在蘇州刺史任上的一年多時間里,又有《贈丘員外二首》等,丘丹亦有應和。而從《送丘員外還山》《重送丘二十二還臨平山居》等詩和丘丹的酬和詩作來看,當時丘丹時常出山與韋應物相聚,兩人性情投契、相談頗歡。分別之際,韋應物深感時間流逝之快,寫有“歲中始再覯,方來又解攜”“郡閣始嘉宴,青山憶舊居”等句。
不久后,韋應物即卒于蘇州官舍。而丘丹卒年不詳,除了酬答詩作外,也沒有留下其他與韋應物相關的文字。
解讀:王歷炫
選自《日誦2018》,蔡志忠繪
聲音演繹:領聲
《日誦》2018已開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