邏輯思維對于我們認識、了解和描述這個世界,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不過,僅有邏輯思維是不夠的。在我們的生活當中,還大量地運用其它的思維,例如直覺思維。然而,什么是直覺思維呢?
下面,我們先來看一個“腦筋急轉(zhuǎn)彎”:
公安局長和一個老頭在樹蔭下下象棋,一個男孩跑過來。公安局長說:“這是我兒子?!笨墒沁@個孩子說公安局長不是他爸爸,情況也確是如此。請問這個男孩和公安局長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這個問題如果用邏輯來推理并不難。男孩既然是公安局長的孩子,那么公安局長就只能是孩子的父親或母親,不是父親,就只能是母親。所以,答案是:公安局長是這個孩子的母親。然而,許多人在這個簡單的問題面前卻可能會出現(xiàn)思維卡殼,一下子弄不清公安局長和那個孩子是什么關(guān)系。很奇怪,本來用邏輯思維來推理是很簡單的一個問題,為什么會出現(xiàn)思維卡殼呢?
我們不妨回過頭來看一下這個問題。這個問題首先設(shè)置了一個場景:公安局長和一個老頭在樹蔭下下象棋。通常在進行閱讀的時候,我們會隨著文章中的景物描寫想象出相應的場景。如果我們看到了這樣一段文字,要在腦海中想象的話,會是什么樣的場景呢?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一定會是這樣:兩個男人在樹蔭下下著象棋。
給出的條件中,只知道其中一個人是老頭,是一個男人,另一個人的性別并沒有給出。為什么我們的頭腦中會想象這個人是個男人呢?
顯然,從邏輯思維是得不到這個結(jié)果的。這個結(jié)果只能是來源于我們的感覺,也就是直覺思維。而我們的這個感覺產(chǎn)生于我們的經(jīng)驗。條件中對這個沒有交代性別的人,提供了兩個內(nèi)容:1.是公安局長;2.正在下象棋。在我們的經(jīng)驗中,當公安局長的絕大多數(shù)是男人。當我們走在大街小巷時,看到的基本上全部都是男人在下象棋。由這兩點,于是我們就在想象中自然而然地賦予了這個下象棋的公安局長一個男人的形象。而當這個形象在后面遭遇矛盾的時候,我們的思維就會出現(xiàn)卡殼。
不過,并不是所有的人遇到這個問題都會出現(xiàn)卡殼。也有一些人對于這個問題能夠迅速地得出正確答案。為什么會出現(xiàn)不同的情況呢?這與人們不同的閱讀習慣有關(guān)。如果有的人習慣于跳躍性閱讀,在閱讀時不看前面的場景描述,而直接看:公安局長說:“這是我兒子?!笨墒沁@個孩子說公安局長不是他爸爸。那么他未必會在腦海中想象這個公安局長是個男人,思維就不會受到干擾,從而可以得到正確的答案。而如果一個人習慣于緩慢或認真閱讀,形象思維較好,在看到前面的場景描述后,頭腦中浮現(xiàn)出公安局長是個男人的形象,他在看這個“腦筋急轉(zhuǎn)彎”的時候思維就容易出現(xiàn)卡殼。
在上面的情形中,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在閱讀中,賦予這個下棋的公安局長以男人的形象是在即刻發(fā)生的。這就意味著根據(jù)日常生活的所見所聞,在我們的頭腦中,平時就已經(jīng)存在有這樣的判斷:絕大多數(shù)的公安局長都是男人;在街頭下象棋的人都是男人。正是因為平時我們的大腦中就存在有這樣的判斷,所以我們才能夠在瞬間使用這些判斷,在我們的腦海中賦予這個公安局長一個男人的形象。那么,存在著的這些判斷在我們頭腦中是清晰的嗎?不是。它們的存在往往是模糊的微弱的,有時我們甚至都不能夠意識到它們的存在。
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實際上我們的大腦在平時就一直自動地對我們周圍的現(xiàn)象進行著大量地歸納和總結(jié),并在我們的頭腦中形成了許多的判斷。由于這種歸納和總結(jié)是無意識的,所以所形成的這些判斷雖然存在于我們的大腦之中,但它們的存在是模糊不清的。當我們遇到一些具體的情景,需要使用這些判斷的時候,我們就會不自覺地運用它們,然而我們卻未必會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這時我們獲得的結(jié)論就會被認為是來自感覺,我們把這樣的思維就稱為直覺思維。
根據(jù)上述情形,我們可以對邏輯思維和直覺思維做如下定義:
在人們的頭腦中存在著許多的概念和判斷,其中,那些清晰、準確、嚴格的概念和判斷我們稱之為強概念、強判斷;那些不清晰的、模糊的、不嚴格的概念和判斷我們稱之為弱概念、弱判斷。用強概念、強判斷來進行分析和推理的思維方式我們稱為邏輯思維,用弱概念、弱判斷來進行分析和推理的思維方式我們稱為直覺思維。
邏輯思維和直覺思維的差異在于分析和推理的過程中運用的概念和判斷是強的還是弱的,是清晰的還是模糊的。在邏輯思維中,由于我們所運用的概念和判斷是清晰的,因此我們能夠清楚地說出得到結(jié)論的過程、理由和根據(jù)。而在直覺思維中,由于我們所運用的概念和判斷是模糊的,有時甚至我們自己都不能意識到頭腦中存在著這些概念和判斷,只是在具體的情景中才不自覺地運用了它們。因此在直覺思維中,我們會常常先得到結(jié)論,然后認真反思總結(jié),才會知道得出結(jié)論的過程,而更多時候我們并不能很好地知道我們得到結(jié)論的過程、理由和根據(jù)。于是,我們就往往認為直覺思維是瞬間的跳躍的。
我們頭腦中的弱概念、弱判斷雖然是我們由周圍的現(xiàn)象歸納而來的,但這種歸納是無意識的。因此,這些弱概念、弱判斷有可能是正確的,也有可能是錯誤的。另外,它們還可能會因為模糊而發(fā)生走樣和變形。在直覺思維中,如果我們用到的弱概念、弱判斷是正確的,那么直覺思維得到的結(jié)果可以是正確的;如果我們用到的弱概念、弱判斷是不正確的,或是雖然正確但發(fā)生了變形,那么直覺思維得到的結(jié)果就可能會發(fā)生錯誤。例如,在前面的例子中,我們的頭腦中存在著這樣的判斷:絕大多數(shù)的公安局長都是男人;絕大多數(shù)在街上下象棋的都是男人。如果我們用這些判斷來進行嚴格推理的話,我們的推理是能夠準確的。問題在于這些判斷在我們的頭腦中由于是模糊存在的,所以往往會不自覺地變形為:所有的公安局長都是男人;所有在街頭下象棋的人都是男人。正是由于這種不自覺地變形,使得我們在運用弱概念、弱判斷進行思維時,會發(fā)生錯誤和偏差。
直覺思維用的是弱概念、弱判斷,邏輯思維用的是強概念、強判斷。當弱概念、弱判斷不斷反復、強化,不斷清晰而上升為強概念、強判斷的時候,直覺思維就可以上升為邏輯思維。
例如,兒童在還沒有進行學習前,他們或許能夠解決一些問題,也許能夠給出一個答案,但他們對于解決問題的過程和答案是如何來的卻往往說不清楚。這不僅是因為此時他們的語言表達能力還比較差,而且還因為在他們的頭腦中,許多概念和判斷仍然是模糊不清的。而學習不僅僅使學生學習到思考和分析的基本方法,而且還使學生頭腦中的許多概念和判斷不斷地清晰化,從而使學生的直覺思維上升為邏輯思維。
再比如一個警察在公共場合抓小偷,剛開始接觸的時候他會發(fā)現(xiàn)小偷的眼神、表情、舉止、動作與常人是有著不同之處,但如果要說出究竟有什么不同之處,他卻可能難以描述出來。這是因為他對于小偷的認識還屬于一種模糊的印象,還處于直覺思維的程度。而如果抓的時間久了,見小偷的次數(shù)多了,這種模糊的印象就不斷地得到反復和強化,當小偷的印象變得清晰起來,警察就可以用準確、生動、形象的語言來介紹小偷的眼神、表情、舉止、動作與常人有什么樣的差別。這時直覺思維就上升為邏輯思維了。
由此,我們可以認為,直覺思維是邏輯思維的基礎(chǔ),邏輯思維是直覺思維強化的結(jié)果。一個人如果因為職業(yè)或愛好的緣故對某一方面感興趣,他會花大量的時間去進行鉆研,其中不僅要學習大量的知識和技能,而且還包括努力地摸索自己的感覺所在,反復推敲自己頭腦中的弱概念、弱判斷,使之不斷地清晰、強化。這樣,對別人來說還只是用弱概念、弱判斷來分析,可能還只是存在著直覺的時候,對他來說,則可能是用強概念、強判斷來分析,用邏輯思維來處理了。這樣,與別人相比他就有更強的邏輯能力。而在弱概念、弱判斷上升為強概念、強判斷的同時,更弱的概念和判斷就會自動地強化以填補原來弱概念、弱判斷所占據(jù)的空間,這樣,直覺思維能力就會相應的獲得提高。所以,在某個方面花大量時間和精力進行鉆研的人,要比不用心鉆研的人有更強的邏輯思維和更多的直覺思維。例如,教師在解題方面,不僅是邏輯能力要超過學生,直覺也往往要優(yōu)于學生。又比如,警察由于專門和犯罪打交道,對于犯罪有較多的研究。因此,當一般人還感覺一切正常的時候,他們可能已經(jīng)嗅到犯罪的氣息了;當人們對擺在眼前的現(xiàn)象還感到困惑的時候,他們可能已經(jīng)有了破案的線索和思路了。
直覺思維不僅是邏輯思維的基礎(chǔ),同時也是形象思維的基礎(chǔ)。前面提到,在進行閱讀的時候,隨著文章中的景物描寫我們通常會在自己的腦海中想象出相應的場景,這就是形象思維。例如,我們在看小說的時候,如果有這樣的描寫:“他看見一個人從對面慢慢地走過來。”這時,我們會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具體的場景,想象著“一個人從對面慢慢走過來。”這時在我們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人的形象,會是一個有兩只眼睛、兩只耳朵,有鼻子、嘴巴,有兩只手、兩條腿的健全的人。其實,原來的描寫并沒有提到這個人具體是什么樣子,用邏輯思維的話,我們是無法推理出這個人長什么樣的。所以,這個人就既可能是個健全的人,也可能是沒有鼻子耳朵或是沒有胳膊的人,也就是說應該會有多種形象。但為什么在這多種形象中我們的腦海里會選擇一個健全人的形象呢?這是因為在我們平時的生活中,我們所看到的人,絕大多數(shù)都是身體健全的,雖然身體殘缺的人也有,但畢竟是極少數(shù)。而當我們的腦海里要浮現(xiàn)“人”的形象時,盡管人的形象可以有很多種選擇,但我們的腦海中浮現(xiàn)的不能夠是多個形象,而只能夠是一個,這時我們就會自動地選擇那些我們生活中最常見的,最大量出現(xiàn)的形象??墒?,如果是這樣,我們的大腦就要知道哪個形象是我們生活中最常見的、最大量出現(xiàn)的形象,其中應該有一個歸納總結(jié)的過程。那么,我們的大腦在什么時候進行歸納和總結(jié)的呢?
在閱讀書籍時,形象思維往往貫穿始終。但書籍中對任何事物、動作和場景的描寫都不可能做到絕對精確,總會有許多的細節(jié)沒有描寫到。所以,我們在對書中提及的每一個事物、動作和場景進行想象的時候,在我們的腦海中所想象的所有形象都源于我們生活中最常見的、最大量出現(xiàn)的形象作為代表。這樣,我們需要想象的事物如此之多,如果是在閱讀過程中,我們的大腦才進行歸納和總結(jié),這種事物最常見的形象是這樣,那種事物最常見的形象是那樣,那么我們的想象將不具有流暢性,我們的閱讀將不具有流暢性。而事實上我們的想象和閱讀可以是流暢的。這表明我們的大腦不是在閱讀的過程中才進行著歸納和總結(jié)的。因此,大腦對此所進行的歸納和總結(jié)工作就只能是在平時就進行了。而且,由這些歸納和總結(jié)所得到的結(jié)果,平時就都已經(jīng)以弱概念、弱判斷的形式存在于我們的大腦之中了。另外,對于書籍中所描述到的所有事物、動作和場景,除非我們不熟悉,否則我們都可以即時地賦予具體的形象。這些形象的數(shù)量是如此之多,意味著我們的大腦中實際上儲存著的弱概念、弱判斷的數(shù)量是驚人的。
人如果對于頭腦中的弱概念、弱判斷不斷地進行清晰與強化,那么,弱概念、弱判斷會上升為強概念、強判斷。反之,如果周圍的現(xiàn)象發(fā)生變化,與我們頭腦中的弱概念、弱判斷相反的例子增多,也有可能導致原有的弱概念、弱判斷更加弱化或改變。
例如,有這樣一段描寫“幾個光頭在大街上追逐著,嬉笑著”??吹竭@段描寫,我們頭腦中浮現(xiàn)出的“光頭”會是男人還是女人呢?肯定是男人。因為我們平時在大街上見到光著頭的人基本都是男人,所以我們在大腦中就存在著這樣的判斷:所有敢光著頭上街的都是男人。但是,如果有一天我們在大街上看到有一、兩個女人光著頭,那么,原來的判斷就會弱化。而倘若有一天,女人光頭走大街成為時尚,那么原來的弱判斷就會自然而然的消失。到那時,我們再看到同一段文字描寫,我們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的人的形象,性別就是模糊的了。
再比如,當兒童剛接觸事物的時候,我們拿出一個東西放在他面前,告訴他:“這是一個球?!比缓蠼o他玩。接下去,我們逐漸給他介紹足球、籃球、乒乓球等。通過接觸和熟悉這些東西,兒童在頭腦中會自然形成這樣的判斷:球就是圓圓的,可以滾動的東西。兒童形成的這個判斷就是一個弱判斷,也是一個弱概念。接下來我們又可以給他認識氣球和羽毛球。氣球有圓的,也有不圓的,而羽毛球則根本就不圓。這兩種東西雖然也被稱為球,然而與前面的概念是不符合的。但兒童并不會因此就排斥它們,而是會在頭腦中對原有的概念與判斷進行調(diào)整。這樣,球這個名稱就既可以指圓的可以滾動的東西,也可以特指某些東西。另外,我們還可以給兒童認識西瓜、橙子等。通過這些東西,兒童可以發(fā)現(xiàn),并不是所有的圓的可以滾動的東西都叫做球的。這就是概念、判斷進行自動調(diào)整的結(jié)果。之所以能夠進行這樣的調(diào)整,是因為這些概念和判斷對于兒童來說是弱概念、弱判斷的緣故。概念、判斷能夠根據(jù)具體情形來進行調(diào)整,可以使人們加深對事物的認識,改進和完善人們處理問題的方式和方法,避免人們分析問題教條化、機械化。
弱概念、弱判斷由于具有模糊性,因此在平時就容易引起歧義和誤解。那么人是否有什么樣的辦法來減少歧義和誤解呢?
現(xiàn)在來看一個有名的問題:“1+1=?”對于這個問題,除了1+1=2外,還有1+1=1、1+1=3、1+1=10、……許多答案。那么,這許多個答案當中,有沒有最好的答案呢?
有。
哪一個?
2。
理由很簡單,在回答其他答案的時候,都需要有一個附帶的說明,而惟獨回答2是不需要有任何附帶說明的,因此以“2”為答案是最簡明的,也是最好的。很奇怪,為什么其他的答案都需要有附帶說明,惟獨以“2”為答案不需要有任何附帶說明呢?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加減運算中,本意就是用于同類事物運算得到同類事物的。另一個原因是在我們的生活中,雖然反映1+1=1、1+1=3、1+1=10、……的現(xiàn)象也有,但反映1+1=2的現(xiàn)象無疑是最多的,而反映現(xiàn)象最多的答案就不必有附帶說明。從第二個原因看,我們實際上可以得到一個原則:當一個問題存在有多個答案的時候,如果我們所給的答案涵蓋了最一般、最大量的現(xiàn)象,那么不必附帶說明;如果我們所給的答案不是涵蓋了最一般、最大量的現(xiàn)象,就必須附帶說明。
同樣的,小說中對于事物的描寫也遵循類似的原則。例如大家在平時看到的多是健全人,所以,當作者在小說中提到的人是一個健全人的話,那么,作者只要說“一個人”就可以了,對這個人用不著再去特別說明是“一個健全人”。對于讀者來說,當他看到“一個人”的時候,在腦海里浮現(xiàn)的也很自然的是一個健全人的形象。因為讀者相信,作者提到的如果不是一個健全人的話,那么他就應當特別說明。沒有特別說明,就表示描寫的是一個健全人。值得奇怪的是,作家與讀者事先并不存在任何約定,但結(jié)果卻存在著驚人的默契。這說明了對于語言的使用,存在著這樣的潛規(guī)則:如果對所描述的現(xiàn)象和事物不做特別說明的話,那么所描述的現(xiàn)象和事物,就是我們平時所看到的最一般、最大量的現(xiàn)象和事物;如果描述的不是最一般最大量的現(xiàn)象和事物,而是存在著一些特別之處,那么就必須予以特別說明??梢哉J為,這是人們用來對付由弱概念、弱判斷可能帶來的在語言表達中出現(xiàn)歧義和誤解的一個基本方法。
反過來,如果存心讓別人產(chǎn)生歧義和誤解,就恰恰違反上面的原則。例如,有的房地產(chǎn)商聲稱小區(qū)與火車站距離只有十分鐘的路程。然而,解釋卻是小轎車在高速路上走十分鐘的路程。這就是存心讓別人產(chǎn)生誤解,因而可以認為是一種欺詐行為。又比如“腦筋急轉(zhuǎn)彎”中,對于特殊情形往往不予以特別交代,有意使人們以一般的情形去理解和判斷,這就是人們在做“腦筋急轉(zhuǎn)彎”中容易出現(xiàn)思維卡殼的原因。
由于人們在平時大量地使用著弱概念、弱判斷,因此,為了避免引起歧義和誤解,對于弱概念、弱判斷的使用應該存在著許多的潛規(guī)則。上面介紹的只是其中的一個,除此之外還存在著什么樣的潛規(guī)則呢?還需要不斷地摸索和總結(jié)。另外,為什么彼此之間事先并沒有明確地約定,但人們卻能夠不約而同地使用這些潛規(guī)則呢?這也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當弱概念、弱判斷上升為強概念、強判斷時,直覺思維就上升為了邏輯思維。既然如此,設(shè)想一下,如果我們頭腦中所有的弱概念、弱判斷都上升為強概念、強判斷的話,那我們豈不是會有極其強大的邏輯思維了嗎?然而,事實上,在我們的頭腦中,總會有大量的概念和判斷保留著模糊不清的狀態(tài),而不會予以強化。因此,我們總會保持著許多的直覺思維而不可能完全用邏輯思維來分析。
為什么我們的頭腦中會有大量的弱概念、弱判斷而不能夠?qū)⑵淙窟M行強化呢?這大概有三個原因。
第一,我們的大腦會對周圍環(huán)境的刺激產(chǎn)生反應,會自覺地對周圍的各種現(xiàn)象進行歸納和總結(jié)。當然,這一情況不是人類所獨有,其他的生物也存在,所以這是一種生命的自反應機制。這種自反應機制使得我們在接觸到新事物的時候,我們的頭腦中就會自動地產(chǎn)生出弱概念、弱判斷,這些弱概念、弱判斷實際上包含了我們對所接觸到的新事物的某些認識。當然,不僅是新事物,即便對于舊事物、舊環(huán)境,我們的頭腦中也會不斷有新的弱概念、弱判斷產(chǎn)生。所以,才會有老問題有新發(fā)現(xiàn)、老環(huán)境有新感悟的現(xiàn)象。只要我們接觸到事物和信息,我們的頭腦中就一定會生出新的弱概念、弱判斷。而我們的大腦不可能將這些弱概念、弱判斷都及時地強化為強概念、強判斷。我們頭腦中的弱概念、弱判斷會不斷地自動生成出來,這決定了在我們的頭腦中永遠都會存在著弱概念、弱判斷。
第二,人的大腦中保持著大量的弱概念、弱判斷而不將其予以強化是人自我保護的一種機制。我們大腦中弱概念、弱判斷的數(shù)量是極其多的,而大腦能夠清晰記憶并儲存起來的東西卻是有限的。如果我們將所有的弱概念、弱判斷都予以強化并清晰地儲存于我們大腦中的話,那么,我們的大腦將不堪重負。所以,在許多的概念和判斷中,那些對于我們來說比較重要的,或使用頻率比較高的,我們就會努力地將其強化并清晰地記憶下來;那些對我們來說不算重要,而且使用頻率較少的,我們就不會過多地去注意,而是使它們保持著模糊不清的狀態(tài)。例如在前面提到的“絕大多數(shù)的公安局長都是男人”、“絕大多數(shù)在街上下棋的人都是男人”,這些判斷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用上,所以,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他們一定不會將上述判斷清晰地保留在頭腦中。即使有的時候出于需要而將其中一些概念和判斷予以強化,使用完后,又會將它們?nèi)趸謴蜑槟:臓顟B(tài)。這一機制不僅保護著我們的大腦,使我們的大腦不至于過度疲勞,而且還能夠讓我們將注意力集中到重要的方向上,從而避免了在不必要的方向和細節(jié)上分心。
第三,弱概念、弱判斷不能夠上升為強概念、強判斷,直覺思維不能夠上升為邏輯思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人的思維能力和水平的限制。例如,對于人的表情的判斷。如果拿一個人的臉部表情照片給我們觀察,我們可以判斷出這個人的表情是高興、悲傷、憤怒或是吃驚。但是,如果要我們說出是根據(jù)什么得出的結(jié)論,我們卻未必能夠清楚地說得出來。這是因為人的各種表情是通過臉部的各個器官——眼睛、鼻子、嘴和臉部的各部分肌肉的變化來表現(xiàn)的。對于不同的表情而言,上述器官和肌肉的變化有些可能變化較大,但許多則只是細微的不同。盡管我們平??梢杂幸庾R或無意識地進行歸納,可以將各種表情感覺出來,但要想完全說出其中所有的細節(jié)差異卻很困難,我們充其量只能說出其中差異較大的情形。再比如,我們知道,深紅色比淺紅色更紅。但是,紅多少?能夠用語言準確描述嗎?不能。這碗湯比那碗湯咸,我們可以感覺到。但是,咸多少?能夠用語言精確度量嗎?也不能。為什么會這樣呢?這與連續(xù)性有關(guān),再深入地討論下去,最終又要歸結(jié)為有序與無序了。事實上,我們平時所說的經(jīng)驗很多都是這樣。雖然,我們每一個人都希望能夠?qū)⒆约涸谝酝?jīng)歷和實踐中所獲得的東西都盡量清晰地進行歸納和總結(jié),以更好地指導我們今后的行為。但經(jīng)驗能夠清晰展現(xiàn)出來的還是少而又少,我們大部分的經(jīng)驗還是只能以模糊的形式存在于大腦之中。這就是我們受到能力束縛的結(jié)果。
電腦能夠超越人腦嗎?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特別是在國際象棋上,現(xiàn)在電腦已經(jīng)可以擊敗人類最優(yōu)秀的棋手,這個問題就更引人關(guān)注了。
從前面對于直覺思維的討論看,電腦要超過人腦,在思維方面至少還要解決兩個問題。
一是弱概念、弱判斷的運用。人腦不僅存在著強概念、強判斷,而且還存在著弱概念、弱判斷,人腦不僅是運用邏輯思維來思考和解決問題,而且還運用直覺思維來處理問題和指導我們的行為。而電腦在邏輯思維上雖然體現(xiàn)出了巨大的潛力,但由于缺乏弱概念、弱判斷的支撐,對弱概念、弱判斷不知如何運用,在直覺思維上還存在著巨大的缺陷。
前面提到,為了避免引起歧義和誤解,對于弱概念、弱判斷的使用實際上存在著許多的潛規(guī)則。這些規(guī)則雖然不是清晰地存在于人們的頭腦中,但人們卻能夠較好地運用。只有人們把這些潛規(guī)則都歸納和總結(jié)出來,提供給電腦,電腦能夠運用這些規(guī)則,很好地解決大量與弱概念、弱判斷有關(guān)的問題,電腦的思維水平才會有一個根本性的飛躍。而這個飛躍可以電腦的圍棋水平作為代表。
在所有的棋類游戲中,圍棋也許是規(guī)則最簡單但同時變化又是最復雜的了。下棋的雙方分別持黑子和白子輪流下,最后以所占地盤的大小來分勝負。在游戲中,每一個棋子的地位都是平等的,沒有大小之分。然而,隨著戰(zhàn)斗的逐步展開,棋子之間的重要性會發(fā)生變化。一些棋子占據(jù)著十分重要的位置,對于敵我攻守的轉(zhuǎn)換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一旦被吃會導致全面被動甚至崩潰,這些棋子被稱為“棋筋”?!捌褰睢钡钠遄佑袝r只是一兩顆,但是一子重千斤,斷不可棄。而有些棋子雖然多,但發(fā)展的潛力不大,即使丟棄也不可惜。要判斷游戲中哪些棋子重要,哪些棋子不重要,對于一個高明的棋手來說,是十分容易的事情,而且,棋手在給別人解釋時別人也能夠聽得懂。但是,要把其中判斷的依據(jù)轉(zhuǎn)化為一個能夠量化的明確的標準卻很難。另外,圍棋的地域較大,往往要通過一系列的戰(zhàn)斗來決定勝負。在每一次戰(zhàn)斗中,會出現(xiàn)一方獲得實地,另一方獲得外勢的情況。獲得實地固然是取得了現(xiàn)實的利益,而獲得外勢則包含了將來攻擊可能的優(yōu)勢和圍空具有的潛力。那么,如何判斷外勢的價值呢?高明的棋手同樣可以較容易地進行判斷,但要想有一個明確的標準同樣困難。
這表明,與國際象棋相比,圍棋更多地使用到弱概念、弱判斷。由于人腦存在著處理弱概念、弱判斷的方法,所以人所達到的圍棋水平可以很高;而電腦由于缺乏對弱概念、弱判斷的處理方法,所以現(xiàn)在的電腦在國際象棋的比賽上盡管已經(jīng)可以顯示出極高的水平,但在圍棋的比賽中卻表現(xiàn)得十分弱智??梢哉f,電腦在圍棋水平上的提高,將很好地反映電腦對于弱概念、弱判斷的處理能力。所以,電腦要想超過人腦,首先要過圍棋這一關(guān)。
二是弱概念、弱判斷的生成。前面提到,電腦由于不知道如何處理弱概念、弱判斷而比人腦差。但即使有了運用弱概念、弱判斷的原則,電腦能夠較好處理弱概念、弱判斷,電腦仍然不如人腦。因為這些原則仍要依賴于人來提供。如果電腦要超過人腦,那么電腦要能夠自動生成這些原則才行。
人對于弱概念、弱判斷的運用原則是模糊的,因而本身也屬于弱概念、弱判斷。電腦能否自動生成這些原則,這個問題實際上可以歸結(jié)為電腦能否自動生成弱概念、弱判斷。前面提到,弱概念、弱判斷的產(chǎn)生是生命的一種自反應機制。生命能夠產(chǎn)生弱概念、弱判斷,但非生命能夠產(chǎn)生嗎?目前還難以解答。只能夠說,這似乎涉及到生命的本質(zhì)問題。
原來,人們認為電腦在不久的將來就可以超過人腦,這也許太過樂觀。其實對于上面的兩個問題,解決起來都十分的復雜、艱難。電腦即使能夠超過人腦,恐怕也還需要漫長的時間。
電腦如果超過人腦,是否會給人類帶來危險?這是人類擔心的一件事情。實際上,電腦如果在各個方面都超過了人腦,那就意味著電腦的理性必然要超過人類。理性越高,毀滅的因素越強,這同樣適用于電腦。如果存在的意義性問題會使人類走向毀滅,那么讓電腦思考存在的意義性問題,也同樣可以將電腦引向毀滅。所以,存在的意義性問題是人類的一劑毒藥,但也可以是對付電腦威脅的一個良方。
在人的頭腦中,既有強概念、強判斷,又有弱概念、弱判斷。而且,由前面對于形象思維的分析來看,弱概念、弱判斷的數(shù)量要比強概念、強判斷的數(shù)量多得多??梢哉f,我們的頭腦中,有一個強概念、強判斷的同時,就有一千個弱概念、弱判斷存在。而且,每一個強概念、強判斷的背后都存在著許多的弱概念、弱判斷,任何兩個強概念、強判斷之間都充滿了弱概念、弱判斷。這些決定了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對直覺思維的使用要遠遠超過邏輯思維。值得注意的是:前面我們提到在宇宙中無序比有序多得多,現(xiàn)在我們又看到,弱概念、弱判斷的數(shù)量要比強概念、強判斷的數(shù)量多得多,這二者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對應。這種對應關(guān)系意味著什么呢?這還有待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