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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每當我想起學生時代的800米長跑,仍然心有余悸——心臟被擠壓撕扯,喉嚨里泛著血腥味道,粗重的呼吸,毫無知覺的機械邁開的雙腿……每每想到這些,若干年前的那些痛苦感受,仿佛一瞬間被思緒激活了。 比如,在跑步中探索自己能力的邊界。 村上春樹的探索來自1996年在日本北海道參加的那次超級馬拉松——一天之內(nèi)跑完100公里。在此之前,他最長的跑步距離就是42公里。肌肉僵硬、喉嚨干渴、雙腳浮腫,在跑到55公里的時候,他腦子里甚至掠過一種不安:現(xiàn)在這樣,我真的能跑完100公里么? 55公里到75公里之間更是苦不堪言,身體的各個部位逐一開始疼痛,這對人的意志力是極大的磨練。跑到75公里處,“感覺似乎有什么東西倏地脫落了,就像穿透了石壁一般,身體一下子鉆了過去。這意味著疲勞作為一種常態(tài),被身體自然而然地接納了。”此后,身體陷入“自動駕駛”狀態(tài),直到終點,歷時11小時42分。 他在書中回憶自己當時的感受:有一種類似成就感的東西,偶然想起來似的涌上心頭。這是一種個人的喜悅——自己體內(nèi)仍然有那種力量,能主動地迎擊風險,并且戰(zhàn)勝它。這種安心感,也許比喜悅更為強烈。體內(nèi)那仿佛牢固的結扣的東西,正在一點點解開,雖然我還不曾察覺這樣的東西在自己體內(nèi)。 經(jīng)常聽到人們在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之后感嘆: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如果較起真兒來,“無窮”顯然是不夠準確的,但無可否認,有些時候,我們的能力邊界比我們自己以為的大得多。但它究竟在哪里,很少有人知道。因此在我看來,偶爾嘗試著挑戰(zhàn)一下自己的邊界,就成為認識自己的一種方式。 不過,這種探索注定要伴隨著恐懼、不安、焦慮和好奇,因為那是我們從沒涉足過的領地,充滿了未知的風險,超越我們以往獲得的所有經(jīng)驗。那意味著每向前邁一步,就可能突破極限,墜下萬丈深淵;但另一方面,每向前邁一步,也同時意味著屬于“我”的疆土又擴大了幾分,“我”又感知到自己未曾發(fā)現(xiàn)的新能量。 這真是生命送給我們最好的禮物了。 然而人總還是有邊界的。在探索和超越中不斷收獲成功喜悅的同時,也需要保持深深的自?。好鎸薮蟮奈粗?,我們對自己的能力應該相信多少,又該持有多少的懷疑呢? 村上春樹選擇用跑步的方式來提醒自己:跑長于平日的距離,讓肉體更多地消耗一些,好重新認識自己乃是能力有限的軟弱人類——從最深處,物理性的認識。 是啊,世間總是有那么多讓人無奈的事,即便使出全力仍是無法達成。就像熬了通宵卻完不成的工作,就像付出真心也留不住的愛人,或者上了無數(shù)多的補習班之后還是提高不了的數(shù)學成績。很多事情,不是付出了就會有回報,不是意志堅強就無所不能。既然如此,這就是你的邊界和局限,不妨試著接納它們吧。 “我現(xiàn)在認識到,生存的質(zhì)量并非成績、數(shù)字、名次之類固定的東西,而是含于行為之中的流動性的東西。”這位作家兼跑者說,跑步的本質(zhì)和活著和寫作的本質(zhì)很一致:在個人的局限性中,可以讓自己有效地燃燒。(實習編輯:劉艷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