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歲老人用18本畫冊記錄60載攜手歲月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你若憂傷,便是陰天;
你若流淚,便是雨天;你若發(fā)飆,便是刮大風天;
你若離去,便是……懷念你的每一天……
――詩人William J
虛擬的,是網(wǎng)絡;真實的,是愛情。
這是一個真實的愛情故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經(jīng)過網(wǎng)絡的傳播,知道的人多了。這個故事似乎又是那么不真實,甚至,連故事主人公的后代,在評價爺爺奶奶的愛情時都說,這就是一個童話故事,現(xiàn)在不會再有。
出鏡人物
饒平如,黃埔軍校十八期學員,崔永元在《我的抗戰(zhàn)》31集《活下去》有過對他的采訪。他參加過抗日戰(zhàn)爭,又參加過解放戰(zhàn)爭,后來做過編輯、美編。
將近90歲的他,在老伴美棠去世后,手繪了18本畫冊,以平實幽默的畫風,記述了與妻子美棠從初識到別離的近60年時光,取名為《我倆的故事》。央視主持人柴靜在網(wǎng)上貼出采訪手記,饒平如對愛情的執(zhí)著,感動了眾多網(wǎng)友。
1.初見
見到她的第一眼,他25歲,是個血氣方剛、不知死活的國民黨年輕軍人。在著名的湘西會戰(zhàn)中,他與死亡擦肩,但當時他絲毫不以為意。日軍狂轟濫炸之際,被包圍的他趴在山洼里看著天,心說“藍天白云青山,能死在這樣的地方倒也不錯”。一切,在他認識美棠之后改變,用他自己的話說,“26歲以前我不怕死的,我一個人,死了怕什么,我有兄弟。結了婚后我就怕死了,我有妻子兒女,萬一死了怎么辦。”
許多人是不信一見鐘情的,舊式的婚姻,沒有談情說愛的機會,能一見傾心更幾乎是運氣。他記得相親時跟父親走進女方家第三進的廳堂,看到左邊正房窗口,一位姑娘正在梳妝。他記得她的小鏡子、波浪卷,紅嘴唇。那是一個活潑潑的女孩子,愛唱歌,愛跳舞,是舊式的摩登女子,總喜歡拿一卷報紙窩成圓筒狀,放在嘴邊充當話筒,人到老年都能唱好幾首鄧麗君。就是這樣一個女子,日后為他獨自撫養(yǎng)子女二十多年,省吃儉用,連兩塊錢一包的中藥也不舍得吃,為了賺錢,去上海自然博物館門前挑建筑水泥,最終腰腎受損,積勞成疾。
在妻子美棠去世后,饒老不僅憑著印象,畫下他們?nèi)松嗵幍慕陼r光,甚至還靠著想象,畫下了多幅妻子少女時代,甚至童年的影像。以前的文藝青年總愛動不動就說,人生若只如初見…… 但見到了饒平如,我才知道,有一種深情,若只如的不僅是初見,是比“初見”還要初的“未見”……
2.相思
有一幅圖是饒爺爺描繪自己第一次相親完畢回部隊的路上,青春激蕩、憑欄眺望的場景。當時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背景下,他和美棠并沒有機會多說話,只相互點了點頭,但臨走的時候,她送給了他幾張照片,他便曉得“她大概也有點喜歡我”。從此,這個再坐上江輪回戰(zhàn)場的年輕人,內(nèi)心起了許多變化。他在畫下寫著:“假期已滿,我仍走原來路線回部隊,我站在九江開往鎮(zhèn)江的輪船甲板上,望著滾滾長江東逝水,憧憬著未來……” 這是他最初開始懂得相思的滋味。
1958年,饒平如被遣送至安徽某農(nóng)場接受“勞動改造”,此后陸續(xù)在安徽某齒輪廠做工,跟妻子兩地分居長達二十年。在這分離的日子里,饒爺爺悉數(shù)保留著兩人所有的通信,雖然里面多是枯燥的家長里短、妻子的生氣埋怨,他仍把每一封珍藏,錯漏殘缺都重新抄寫補上。
不過那種空間的相隔如今看來都算不上真正的分離了。他是一個樂觀的老人,他經(jīng)常在家彈鋼琴、吹口琴、學英語,但他堅決不愿接觸電腦,因為怕一碰電腦就沒時間整理畫冊了。在采訪中,說到妻子的離世,他讓現(xiàn)場許多人深為動容的一段話是:“同生死,共患難,以沫相濡,天若有情天亦老;三載隔幽冥,絕音問,愁腸寸斷,相思始覺海非深?!?div style="height:15px;">
3.相處
他說他從不生美棠的氣,因為夫妻之間,只有“情”,沒有“理”可言。
她老怪他這也不會做,那也不會做,他仍然樂呵呵的,并喜滋滋地說“這還是個愛字在里頭”。她平時跟他發(fā)脾氣,他也從不往心里去。
柴靜問他:“我看她寫信說‘我很氣你,我很生氣,而且我越寫越氣’,有時候不理你,不給你寫信,那你怎么辦呢?”
饒爺爺說:“我一點沒有生氣,我反而同情她。她平常對我很好的,她寫起這種話來,對她是非常大的刺激。她不受很大的刺激,她不會寫這種話。”
4.別離
美棠在得病的最后階段,頭腦開始糊涂。孫女瑣屑兒在日記里,寫到奶奶當時的喜怒無常,情緒不定,“奶奶心里不高興總是掉眼淚。我爹說是抑郁……可到底吃了幾天藥老奶奶就又快活起來了,大家還暗自發(fā)笑。再后來,說的話變得不靠譜,疑心是老年癡呆;又吵鬧,懷疑是老年性精神病……”
她說奶奶不配合治療,經(jīng)常拔身上的管子,還老說昏話,這時“只有老爺爺還一直拿她的話當真”,他依然愿意跑很遠的路,去給向來挑剔生活品質(zhì)的奶奶買一個老字號的糕點,往往買回來的時候,奶奶已經(jīng)忘記了,也不想吃了。更有甚者,“奶奶說她那件并不存在的黑底子紅花的衣裳到哪里去了,老爺爺會荒謬地說要去找裁縫做一件”。小輩都在制止他,怕他做完奶奶又忘,吃力不討好又徒增傷心,但他總是勸不聽。
饒爺爺說:“她說要什么,我說好,就去干??偸且M量滿足她,能夠做到我就盡量跟她做到。我感覺我做了,在我就‘心安理得’了,不這樣做,我心就不安,理就不得,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不做了倒是一個遠遠的譴責,是內(nèi)心的一個譴責,那一輩子不會好過的?!?div style="height:15px;">
他親手寫就了挽聯(lián):“坎坷歲月費操持,漸入平康,奈何天不假年,慟今朝,君竟歸去;滄桑世事誰能料,閱盡榮枯,從此紅塵看破,盼來世,再續(xù)姻緣?!?div style="height:15p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