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37年,對于張儀來說,是個充滿不得志與屈辱的時光。這位戰(zhàn)國縱橫奇才、鬼谷子的高足,由于家道中落,正屈就在楚國郢都,充當楚國令尹昭陽君門下一名下等門客。不甘于飽食終日的張儀,屢屢試圖獻計進言,但全部石沉大海。憤恨不平之下選擇入秦后,張儀的“以連橫之策破六國合縱”的外交大戰(zhàn)略受到了秦惠文王的欣賞,遂拜張儀為客卿。
《大秦帝國之縱橫》劇照,張儀 喻恩泰飾
張儀說秦
張儀的連橫外交基礎(chǔ),即是秦國對六國一系列勢不可擋的軍事勝利:公元前328年,秦國公子華、張儀率軍隊攻陷魏國重鎮(zhèn)蒲陽。張儀又建議秦王,將蒲陽還給魏國,并派公子繇到魏國去當人質(zhì),作為威逼利誘魏國屈服的香餌。一切妥當后,志得意滿的張儀親臨大梁勸說魏王,驚慌失措的魏惠王于是割讓上郡15個縣與秦國,張儀回國后被任命為秦國國相。
張儀提出以伐交討要魏國占領(lǐng)秦國的河西之地
張儀使魏,討要河西之地
公元前322年,張儀辭去秦國相國職務(wù),只身入魏,擔任魏國相國,魏惠王以張儀為相,人們認為這是魏惠王昏聵懦弱,開門揖盜。但從另一方面講,魏國固然是看中了張儀的外交經(jīng)驗,但也是迫于秦的壓力,而向秦國做出的友好姿態(tài),是魏國試圖通過張儀而跟強秦聯(lián)絡(luò)的一種方式。而此時各國也經(jīng)常任命出自他國的“客卿”為相,諸如蘇秦佩六國相印,著名縱橫家公孫衍也分別相于秦魏之間,再加上這些客卿的功能大多為外交,所以我們似乎能夠推斷出,這些客卿所擔任的“相”類似于今天的外籍高級顧問以及駐外大使,除了外交與軍事外,不能涉足其他領(lǐng)域的政務(wù)。
張儀入魏,獻計獻策,魏王拜張儀為相
為了使魏國屈服,在魏國宮廷內(nèi)埋設(shè)張儀這一枚重要棋子后,秦惠文王便派兵進攻魏國,奪取曲沃、平周。公元前318年,楚國、趙國、魏國、韓國、燕國五國聯(lián)軍聯(lián)合討伐秦國,進攻函谷關(guān)。秦國出兵迎敵,五國聯(lián)軍再次大敗而歸。張儀遂趁熱打鐵勸說新繼位的魏襄王,聲稱魏國此時已經(jīng)衰落為二流強國,地方不滿千里,士兵不足30萬,地勢四下平坦,沒有關(guān)隘河川之險要,為四戰(zhàn)之地,各國雖然表面“合縱”,但私下各有算盤,魏國一旦惹怒秦國,秦國發(fā)兵,則各國也援救不及。襄王大懼,連忙宣布退出合縱聯(lián)盟,并邀請張儀返回秦國替自己求和,志得意滿的張儀回到咸陽,立刻重新?lián)瘟饲貒南鄧?/p>
在三晉中第一大國,心腹之患魏國臣服后,張儀將連橫目標轉(zhuǎn)向了合縱軸心的另一中樞楚國。公元前314年,張儀到楚國后,以口頭承諾的商於之地六百里作為齊楚斷交的條件。貪婪而目光短淺的楚懷王聽信了張儀的空頭許諾,“閉關(guān)絕約”于齊。
事成后,楚王派使臣逢侯丑隨張儀入秦受地。張儀假裝墜車受傷,三月不上朝。楚王利令智昏,以為自己與齊國斷交的跡象還不夠明顯,居然遣使入齊境,大罵齊王。齊王憤怒之下,宣布與楚斷交。此時張儀圖窮匕見,干脆對逢侯丑玩起了厚黑學,言及秦國之土豈能輕易讓人,自己有方圓六里的封邑,倒是愿意獻給楚王。楚懷王一怒之下,和秦國絕交。
逢侯丑
公元前311年,秦惠文王想用武關(guān)以外的地方換取楚國的黔中之地。恨透了將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楚懷王表示,只要能將張儀交出,一切悉聽秦國尊便。張儀思忖萬千,明白自己不過乃是一名在秦國毫無根基的客卿,此時不去,不但保不住性命,還要在朝堂上被群臣攻訐不忠不義,失去秦王的信任。于是他果斷請求秦王應允,以自己五尺之軀,為秦國換地。果不其然,張儀一入楚國,就被打入天牢,然而他并不以自身安危為慮,原因就在魏國任相期間,早就以重金饋贈,在楚國宮廷內(nèi)編織了一張密集牢固的關(guān)系網(wǎng),包括公子蘭、楚王寵臣靳尚與楚王寵姬鄭袖在內(nèi)。最終,在兩人內(nèi)外勸說下,張儀不但沒有被楚王押赴刑場,反而被隆重禮送回國。
張儀返回秦國后,鑒于他憑借自己遠勝百萬甲兵的三寸之舌,游說得六國合縱之勢冰消瓦解,秦惠文王裂土分茅,賜他六邑之地,以及武信君的爵位。張儀受命再次出使齊、趙、燕三國,以滔滔雄辯說得三國紛紛表示,自己愿意卷甲束兵,與秦國結(jié)盟。
然而,正當志得意滿的張儀準備返回秦國復命時,國內(nèi)傳來了惠文王突然駕崩、武王即位的消息。張儀冷靜地得出判斷,鑒于新王與自己素來不睦,而自己的顯赫地位已遭朝中同僚長期側(cè)目,如果再貪戀權(quán)位返秦,恐怕就要重蹈商鞅的覆轍,于是主動請求入魏。武王也落得順水推舟,為張儀備革車三十乘,隆重送其出境。張儀出任魏國相國一年后,卒于自己的故土。與他同時代,叱咤風云的縱橫游士與客卿,吳起、商鞅、龐涓、蘇秦,大多在榮譽的巔峰后遭遇飛來橫禍,客死他鄉(xiāng),他能夠榮歸故里,壽終正寢,實則是一種難得的福氣。
《大秦帝國之縱橫》劇照,張儀 喻恩泰飾
雖然后人如楊雄,斥責公孫衍、張儀、蘇秦等人的縱橫游說為“詐術(shù)”,然而他們在亂世中獨步政治舞臺、縱橫捭闔的事跡,卻是戰(zhàn)國歷史上最閃耀的一幕。一怒諸侯懼,安居天下息。張儀的連橫之術(shù),奠定了秦帝國之后半個世紀的外交策略,也成為秦帝國霸業(yè)的重要基石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