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尚書》的性質(zhì)及其流傳
《尚書》是先秦時代的重要文獻。是先秦唐虞、殷商、周朝時期的歷史文獻總匯，其本質(zhì)屬政治資料匯編，具體說，是治國資料匯編?！渡袝吩静唤小渡袝?，原名《書》，有人說到漢代改稱《尚書》，意為'公之于眾的（古代）皇室文獻'。所以，將它改稱為'尚書'很貼近符合它記載的內(nèi)容概括?！盾髯印駥W(xué)篇》說：'書者，政事之紀(jì)也。'王充《論衡·正說篇》：'《尚書》者，以為上古帝王之書。'總計有3000多篇，孔子刪為100篇。據(jù)章太炎說'蓋《尚書》過多，以之教士，恐人未能畢讀，不得不加以刪節(jié)，亦如后之作史者，不能將前人實錄字字錄之也。'戰(zhàn)國時期抄錄傳習(xí)者眾。至秦始皇焚書坑儒而一時失傳。據(jù)周秉鈞譯注《白話尚書》介紹，秦國有位博士，名叫伏生，專講《尚書》。秦漢之際，天下大亂，伏生把《尚書》藏在屋壁。漢代初年，伏生只找到28篇。大概由于篇數(shù)的分合不同，又稱29篇。《史記·儒林外傳》說：'秦時焚書，伏生壁藏之。其后兵大起，流亡。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shù)十篇，獨得29篇，即以教于齊魯之間。'伏生所傳28篇，是用漢代的文字寫的，因此叫做《今文尚書》。經(jīng)過數(shù)代傳到了歐陽高、大夏侯勝、小夏侯建，在漢武帝時立于國學(xué)，一直傳到東漢末年，都得到國家的承認(rèn)。晉代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匈奴族劉聰攻入洛陽，圖書嚴(yán)重?fù)p失。歐陽高、大小夏侯三家的《今文尚書》全部喪失，民間也沒有人學(xué)習(xí)它，伏生流傳下來的《今文尚書》就這樣終于失傳了。
漢武帝末年，魯共王拆除孔子住宅，又發(fā)現(xiàn)一部《尚書》，它是用古代文字寫的，所以叫做《古代尚書》。這部《古文尚書》不同的地方有四：一、多16篇，二、脫字?jǐn)?shù)十，三、異文700多，四、都是古文字寫的。這是《尚書》的所謂第3個本子。多出的16篇，孔安國沒有說解，今文經(jīng)學(xué)派不予理睬，結(jié)果沒有流傳下來。
《古文尚書》只傳習(xí)于民間，勢力較小。漢平帝時，劉歆愛好古文學(xué)，建議朝廷把各種古文經(jīng)書都立于國學(xué)，于是《古文尚書》才得到國家的承認(rèn)?？墒菤v時不久，到東漢初年又被取消了。但學(xué)習(xí)的人很多，在學(xué)術(shù)界逐漸取得優(yōu)勢。到了唐代，它又被梅賾所獻《孔傳古文尚書》所壓倒，竟至失傳了。
梅賾所獻《孔傳古文尚書》是東晉元帝時候（公元317-322），據(jù)梅賾說，這部書是魏末晉初的學(xué)者鄭沖傳下來的。鄭沖怎樣得到它，梅賾沒有說明。這部書的經(jīng)文共有58篇，其中34篇的名稱同當(dāng)時流行的鄭注本相同。除《舜典》無注外，其余都有注。書前有孔安國寫的序，說明他得書和作傳的情況。又把《書序》分別列在各篇經(jīng)文的前面。這是《尚書》的所謂第4個本子，也是唯一保存至今的《尚書》。只是其中有25篇被清代學(xué)者閻若璩判定為偽書?！栋自捝袝钒堰@25篇定名為《偽古文尚書》附在后面。隨著古書辨?zhèn)畏椒ǖ耐晟坪托挛墨I的發(fā)現(xiàn)，現(xiàn)閻氏的觀點遭到眾多學(xué)者的質(zhì)疑，張巖、楊善群等則明確批判了閻氏的錯誤，說明所謂《偽古文尚書》并非偽書。
2 《尚書》首先是儒家的文獻之源
由于春秋后期至戰(zhàn)國中，周室王道衰微，天下大亂，很多思想家為挽救時局，其著作多涉及治國思想和發(fā)展自家一派學(xué)術(shù)思想，故都要利用《尚書》。從圖書館學(xué)文獻學(xué)的角度平心而論，《尚書》不只是儒家的經(jīng)典文獻，同時也是先秦眾多思想家的文獻之源。就是說，儒家、道家、墨家、法家、陰陽家等多個學(xué)派的思想都可以追溯到這部經(jīng)典?？墒?，自古以來，《詩》、《書》、《易》、《周禮》、《儀禮》、《禮記》、《春秋》等經(jīng)書一直被儒家奉為自己一家之經(jīng)典文獻，稱為'元典'。學(xué)界從無疑義。其實有失偏頗?！吨芏Y》、《儀禮》、《禮記》、《春秋》，確屬其一家之文獻沒錯。孔子做過'修詩書，定禮樂'的工作，但是，《詩》、《書》、《易》的原作者并非儒家，《詩》是各類文人和民間百姓所詠，作者并非都是儒家；《書》是高層統(tǒng)治者的言行由史官所作的記錄，《易》是占筮人的筮詞記錄，孔子并未對這些文獻修改其內(nèi)容，把這些文獻都?xì)w入儒家文獻，也就把這些作者歸入了儒家，顯然欠妥。在《詩》、《書》、《易》誕生之時，還沒有儒家、道家、法家等這些學(xué)派。因而這些文獻是各個學(xué)派共同的精神財富和文獻之源，各學(xué)派都從中吸取了學(xué)術(shù)營養(yǎng)才得以形成和發(fā)展?！渡袝酚绕淙缡?。順便一提，先秦儒家并沒有作這樣的歸屬。
從目前保存下來的《尚書》來看，沒有儒家的學(xué)派概念，儒家確實從《尚書》吸取了思想營養(yǎng)才建立起其學(xué)派。據(jù)《論語》'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說明'儒'者已經(jīng)存在，先于孔子，是從巫、史、祝、卜中分化出來的，據(jù)《說文解字》也稱'術(shù)士'。正式建立是孔子的功勞，孟子使之發(fā)展而達到完善。
對'禮'的本質(zhì)、因革、作用作了理論上的創(chuàng)造和廣泛的宣傳教育，是儒家的特點。而這正是從《尚書》中挖掘和傳承下來的?！渡袝酚涊d的帝王們甚重禮制典章，《堯典》有堯帝問'咨，四岳，有能典朕三禮？'這個'三禮'指天事、地事、人事三禮。《皋陶謨》有'天敘有典，秩我五典五惇哉！天敘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就是說上天規(guī)定了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的等級尊卑。
主張禮治與德治相結(jié)合是儒家思想的顯著特點。以禮治國同時輔之以德治是儒家始終主張的治國方略?！墩撜Z·為政》說：'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這是典型的例證。就是說，既要用禮法施控，又要講究德育，使老百姓知羞恥而不犯法。到孟子，進一步發(fā)展到'仁政'的主張。而這正是從《尚書》中發(fā)揚出來的圣王治國精神。《皋陶謨》有'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堯、舜、禹等實行的也是德政，順天敬民?！渡袝じ尢罩儭氛f：'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咸有一德》專講德政的重要，伊尹語重心長地說'嗚乎，天難堪，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廢常，九有以亡。'因此，儒家又大力宣傳仁義德教。正如西漢劉向所說：'儒家之流，蓋出于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漢書·藝文志·七略》）
中庸之道是儒家的哲學(xué)思想，儒家歷來重視。《禮記》中有《中庸》一篇，后來的儒家抽出來作為四書之一。此篇記載了孔子的有關(guān)中庸思想的言行?？鬃诱f：'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他贊美舜帝說：'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為舜乎！''從容中道，圣人也。'這其實就是從《尚書·大禹謨》舜帝對大禹的廷訓(xùn)中發(fā)掘出來的。舜帝對自己選定即將讓其登上帝位的大禹說：'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這里的'允執(zhí)厥中'就是要誠實地執(zhí)行中道。因此，這4個字被他的學(xué)生收進了《論語·堯曰》篇。
3《尚書》也是道家的文獻之源
先秦道家的代表人物是老子、莊子。老子大孔子20歲。他是一個史官，叫'守藏史'。即國家圖書館的館長。西周有一個重要的政府機構(gòu)叫'天府'，分守藏祭祀用的神器和圖書檔案兩個部門，后者即國家圖書館。老子曾兩度任此公職，故有機會閱讀《尚書》等重要文獻。道家在漢代亦稱'九流'之一。
道家的第一個特點就是發(fā)展了'道'的概念。任繼愈的《老子釋讀》說：'只有老子的《道德經(jīng)》把‘道'作最高范疇，集中闡發(fā)，提到中國哲學(xué)史上的重要地位，老子是第一人。'這是高度而中肯的評價。但《老子釋讀》前言里又說：'道是老子第一次提出的新概念'。這樣贊譽老子，則太過。'道'這個概念恐怕不是老子第一次提出來的，理由主要如下：
《老子》第一章開篇就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說明'道'和'名'是個現(xiàn)有概念。四十一章又說：'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說明在他以前已有'道'的概念了。比他小20歲的孔子也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并且《國語》、《論語》、《禮記·禮運》、《周易·系辭》大量使用過'道'的概念。說明當(dāng)時社會上已普遍使用了'道'的概念?！兜赖陆?jīng)》四十一章還說：'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道隱無名。夫唯道善成。''這里'建言'是書名，《老子釋讀》亦持此說，即《建言》一書說過這些話。'道隱無名。夫唯道善成'之'道'字是明顯是指哲理。而這是先于老子的。
'道'的概念和作為一種哲學(xué)思想源于《尚書》。夏、商、周圣王是很重'道'的，并以此作為政治的理論根據(jù)。如果說《皋陶謨》里講的'天敘'、'天秩'、'天命'就是后來講的還沒有形成概念的'道'，則《大禹謨》已經(jīng)明確了這樣的概念。此篇有大臣益與舜、禹討論政事的發(fā)言：'罔違道以干百姓之譽，罔咈百姓以從己之欲。'又有'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洪范》則有'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正平。無反無側(cè)，王道正直。'《顧命》里說，'皇天用訓(xùn)厥道，付卑四方'。
道家認(rèn)為，道是客觀存在而又是其大無比、精微無比的對象。認(rèn)為'域中有四大，人居其一焉。''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第25章）認(rèn)為最深層的'天道'或'大道'則要靠自己去感悟。他認(rèn)為'道'之精微，可以神會，不可言傳，'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匈忏辟?，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第21章）而這些都是來自《大禹謨》舜帝所說的'道心惟微'、'惟精惟一'。 舜帝對即將登上王位的大禹說：'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這里就講了'道心'要追求精微。如何精微？老子的上述議論已經(jīng)發(fā)揮到了極致。
道家強調(diào)國家管理人員要'悟道修德'。他寫《道德經(jīng)》就旨在'道''德'二字。他在第38章里說'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惶幤鋵?，不居其華。'這說明，道家是最重道的，其次是德。仁、義、禮是排在后面的。重德，這與儒家相一致，其余則有差別。重道，并發(fā)展為哲學(xué)理論也是源于《尚書》?！陡尢罩儭酚写笥淼闹v話：'知人則哲，能官人。安民則惠，黎民懷之。能哲能惠，何憂乎驩兜？何遷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哲'即智慧明道；'惠'即行德政。因此，道家主張'道'要精微，'德'要厚實。老子的樸素辯證法就是在《尚書》的啟導(dǎo)下發(fā)展起來的。
道家還特別注重'惟一'二字。在《道德經(jīng)》第39章，還專門論述了'得一'的價值，說了很多'昔之得一者'之后，總結(jié)說：'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不僅與《大禹謨》舜帝說的'惟精惟一'一致，而且受了《咸有一德》的影響。此篇說：'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兇。''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莊子·知北游》說'圣人故貴一。'
4《尚書》還是墨家法家陰陽家等家的文獻之源
《尚書》不僅是儒家、道家的文獻之源，還是墨家、法家、陰陽家等學(xué)派的文獻之源。
墨學(xué)是先秦一大學(xué)派。《韓非子·顯學(xué)》說：'世之顯學(xué)，儒墨也。'略晚于墨子的孟子說：'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墨子出身卑微，當(dāng)過制作器具的工匠，是手工業(yè)者，他自稱'賤人'。墨子的'兼愛'思想反映了下層階級的政治要求，受到廣泛歡迎和傳習(xí)不能不說與此有關(guān)，后來受到打壓和排擠，不能不說與戰(zhàn)國時的混亂政治有關(guān)。
墨家的最大特點就是提出了'兼愛'這一偉大理想，雖然太超前，在當(dāng)時不可能實現(xiàn)，但對百姓和仁人志士有著永久的魅力。儒家主張的'仁'有親親、忠君和愛人三個方面。其'仁者愛人'影響很大，但是儒家的'愛人'是有差等的。墨家的'兼愛'則主張消除一切等級觀念，一律平等相愛。在那戰(zhàn)國時代天下大亂之際，國與國、諸侯與諸侯、君與臣、家與家、人與人之間種種矛盾十分突出，難以解決，墨子認(rèn)為解決社會的一切矛盾的辦法就是'兼愛'：'以兼相愛交相利之法易之'（《墨子·兼愛下》），即要相愛互利。說：'今諸侯獨知愛其國，不愛人之國，是以不憚舉其國以攻人之國。今家獨知愛其家，是以不憚舉其家以篡人之家。今人獨知愛其身，是以不憚舉其身以賊人之身。......天下之人皆不相愛，強必執(zhí)弱，富必欺貧，貴必敖賤，詐必欺愚。凡天下禍篡怨恨，其所起者，以不相愛生也，是以仁者非之。'（《墨子·兼愛中》）認(rèn)為'兼即仁義矣。'（《墨子·兼愛下》）墨子認(rèn)為這就是應(yīng)當(dāng)采用的'治道'，即治國之道。墨家的這些思想來源一方面反映了下層百姓的要求，另一方面?zhèn)鞒辛恕渡袝肥ネ醯乃枷?。他說，怎樣治國？'莫若法天。天之行廣而無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圣王法之。'如上所述，這正是從《皋陶謨》里所說的'天敘'、'天秩'、'天命'、'天罰'得到的啟發(fā)。他說：'奚以知天之欲人相愛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惡相賊也？以其兼而愛之、兼而利之也。奚以知天兼而愛之、兼而利之也？以其兼而有之、兼而食之也。''故曰：‘愛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惡人賊人者，天必禍之'。'（墨子·法儀）這不正是《尚書·湯誥》所說的：'天道福善禍淫'嗎？若兼愛，'是故諸侯相愛，則不野戰(zhàn)；家主相愛，則不相篡；人與人相愛，則不相賊；君臣相愛，則惠忠；父子相愛，則慈孝；兄弟相愛，則和調(diào)。天下之人皆相愛，強不執(zhí)弱，眾不劫寡；富不欺貧，貴不敖賤，詐不欺愚。凡天下禍篡怨恨可使毋起者，以相愛生也，是以仁者譽之。'（《墨子·兼愛中》）他顯然希望再現(xiàn)原始社會那種大公大愛盛況，正如孔子所說：'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禮記·禮運）他也極力贊美三代圣王，說禹湯文武兼愛天下百姓，故天福之。說武王祭祀泰山，人們傳他禱詞'雖有周親，不若仁人，萬方有罪，維予一人。'這些都是他受《尚書》影響所致，其中直接引用了《泰誓》的句子，只是'若'字原為'如'字；'萬方有罪，維予一人'原為'百姓有罪，在予一人'。
此外，他的《非樂》、《非命》等也都受到《尚書》的影響，其中不乏直接引文。
法家是研究治國方式的學(xué)派，是戰(zhàn)國時期提倡以法制為治國核心思想的重要學(xué)派?！稘h書·藝文志》亦列為'九流'之一。其富國強兵、以法治國的思想影響極大。為后來建立的中央集權(quán)的秦朝提供了有力的理論根據(jù)，漢朝繼承秦朝的集權(quán)體制以及法律體制，奠定了我國古代整個封建社會的政治與法制主體。代表人物有春秋時的管仲、子產(chǎn)。戰(zhàn)國時李悝、吳起、商鞅、慎到、申不害等，戰(zhàn)國末韓非對他們的學(xué)說加以總結(jié)、綜合，可謂集法家之大成。法家強調(diào)'不別親疏，不殊貴賤，一斷于法'（史記·太史公自序）。法家的思想來源一般以為來自管子，其實應(yīng)進一步上溯至《尚書》。
《尚書》很多地方講到政治制度和法治問題，《呂刑》、《立政》、《周官》則為專論。管子說：'所謂仁義禮樂者，皆出于法，此先圣之所以一民者也?！吨軙吩唬骸畤ǚú灰唬瑒t有國者不祥；民不道法，則不祥；國更產(chǎn)法以典民，則不祥；群臣不用禮儀教訓(xùn)，則不祥；百官服侍者離法而治，則不祥。'故曰：法者不可不恒也，存亡治亂之所出，圣君所以為天下大儀也。君臣上下貴賤皆發(fā)焉，故曰：‘法'。'這里直接引用了《逸周書》的論述。他對《尚書》中的法治言行總結(jié)說：'故堯之治也，善明法禁之令而已矣。'（《管子·任法》）'昔者圣王之治人也，不貴其人博學(xué)也，欲其人之和同以聽令也?！短┦摹吩唬骸q有臣億萬人，亦有億萬之心。武王有臣三千而一心。'故紂以億萬之心亡，武王以一心存。'（《管子·法禁》）就是說，法令是存亡發(fā)展的關(guān)鍵。
荀子本屬儒家，后來成了儒家的左派，主張人性惡，主張法治，成了法家的一員。他說：'隆禮至法則國有常，尚賢使能則民知方，纂論公察則民不疑，賞免罰偷則民不怠，兼聽齊明則天下歸之；然后明分職，序事業(yè)，材技官能，莫不治理，則公道達而私門塞矣，公事明而私事息矣。'這就是法治，其理論根據(jù)就是接著引用的《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逮時者殺無赦。'這個《書》即《尚書·雍征》，其中還有'嗚呼，威克厥愛允濟，愛克厥威允罔功。其爾眾士，懋戒哉。'這是強調(diào)法令要強于慈愛，國家才會得到治理。
陰陽家也是戰(zhàn)國秦漢名聲顯赫的一家，著述繁多，影響甚大?！稘h書·藝文志》著錄就有21家，369篇。這個目錄沒有著錄的還有20世紀(jì)后期出土的，如馬王堆帛書《五行篇》、《五星占》、云夢睡虎秦簡中的《日書》等。陰陽家的理論，是以元氣與陰陽結(jié)合的觀點把眾多不同類的事物統(tǒng)統(tǒng)按五大方面匹配聯(lián)接成一個囊括一切的宇宙模式和文化體系，用以說明人、自然界、社會間的種種復(fù)雜關(guān)系。從先秦到漢代，陰陽家學(xué)說最為盛行，滲透到了哲學(xué)、自然科學(xué)、社會政治倫理等領(lǐng)域，對古代的天文、氣象、音樂、醫(yī)學(xué)的形成發(fā)展都產(chǎn)生過很多影響。這五大方面就是所謂金、木、水、火、土五行。所謂陰陽，是古代的哲學(xué)范疇。古人仰觀、俯察取類比象，將自然界中各種對立又相聯(lián)的現(xiàn)象，如天地、日月、晝夜、寒暑、男女、上下等抽象歸納出'陰陽'的概念。李學(xué)勤先生指出：早至虞舜時代，舜帝就開始了'測陰陽之物'的實踐。春秋時代孔門的《易傳》以及老子的《道德經(jīng)》都對陰陽做了系統(tǒng)論述。陰陽理論已經(jīng)滲透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方方面面，包括哲學(xué)，歷法，國學(xué)，美學(xué)，中醫(yī)，書法，軍事，外交，計算機科學(xué)，物理科學(xué)，傳媒學(xué)，建筑堪輿，占卜等等領(lǐng)域。這都說明是受《尚書》的影響。又《尚書.周官》有'論道經(jīng)邦，燮理陰陽。官不必備，惟其人。'
至于五行則出于《洪范》篇。其記載：'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幸，稼穡作甘。'這就是原始的五行說，后來在《周易》等書和漢代的今文經(jīng)學(xué)派的文獻里得到極大發(fā)揮。
總之，《尚書》是先秦多個學(xué)派的共同的文獻之源，從事傳統(tǒng)文化研究以吸取精華，不可不珍視之，包括還對后來的哪些思想產(chǎn)生過重要影響，都有深入發(fā)掘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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