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通常把“當上CEO，迎娶白富美”視為“走上人生巔峰”?？墒且话俣嗄昵埃幸粋€廣東人當上了當時中國規(guī)模最大的外企的CEO，卻毅然辭職，這是為何？ 你也許會覺得這個人不可思議，但當你知道這個人辭職之后，又跑去建了中國人自建的第一條鐵路，開采了第一個中國獨資的煤礦，創(chuàng)立了中國第一家官辦的股份制企業(yè)和保險公司……可能你會更加奇怪：這種開了外掛的人生，真的存在？ 當然。他就是中國第一位現(xiàn)代買辦——唐廷樞。 唐廷樞照片 洋行買辦，華商領袖 1832年，唐廷樞出生于廣東香山（今中山市）的一戶窮苦人家。他的父親在香港的一位基督教傳教士家中當勞役。由于這層關系，唐廷樞得以進入基督教會開設的教會學校。 那時候，教會學校大多是免費開放給窮人孩子的。唐廷樞在著名的馬禮遜教會學校和另外一所教會學堂中一共讀了六年書，學得一口流利的英語。正是這項技能，給唐廷樞開辟了人生道路。 16歲那年，唐廷樞離開學校，第一份工作是在香港的一家拍賣行里當助手。年輕的唐廷樞邊工作邊積累經(jīng)驗，幾年以后，用自己的積蓄投資了兩家當鋪，慢慢地磨練經(jīng)商技巧。 1858年，唐廷樞26歲，離開家鄉(xiāng)和熟悉的香港，轉而到當時中國最繁華也最奇異的城市——上海闖蕩。他憑借英語能力，進入上海海關，一路平步青云，第二年就當上海關的總翻譯。 雄心滿滿的唐廷樞顯然不會只滿足于當一個小翻譯，在上海這個充滿機會的地方，他想要的不只是一個海關“鐵飯碗”。 1861年，唐廷樞離開海關，通過同鄉(xiāng)介紹，開始代理怡和洋行的一些業(yè)務。短短兩年以后，他就受聘成為怡和洋行的買辦。 讓我們停一停，好好講講這個怡和洋行。 怡和洋行的舊照 所謂“洋行”，就是外國商人在中國設立的代理貿(mào)易業(yè)務的商行。通過洋行，外商得以在中國買賣各種商品。洋行通常需要雇傭精通英語、熟稔商務，同時頭腦靈活、行事快捷的中國人來辦理事務，這群擔任中外商務溝通橋梁的人，就是“買辦”。 怡和洋行，是當時中國規(guī)模最大的洋行。這家創(chuàng)立于1832年的老牌洋行早期借走私鴉片發(fā)展壯大，鴉片戰(zhàn)爭后逐漸轉變盈利模式。同時，洋行背后的投資者——洋商們也開始更多地將在華的經(jīng)營權交給買辦。 唐廷樞當上怡和洋行的買辦時，手中的權力是很大的，加上他又通過手段拿走原本屬于他人的財權，接手掌管怡和洋行的金庫，風頭一時無兩。唐廷樞的買辦已經(jīng)不是早期洋行替洋人當翻譯、賺點中間費用的那種買辦，而是類似于現(xiàn)在企業(yè)的CEO，幾乎主管洋行的一切事宜。因此我們說唐是中國的第一位現(xiàn)代買辦，而當時他才31歲。 和洋老板一起吃西餐的買辦 作為第一外企的CEO，唐廷樞兢兢業(yè)業(yè)地干了十年。在這十年間，唐廷樞自己也積累了巨額的財富和卓著的社會聲望。唐廷樞善于廣泛投資，其個人資本遍布各行各業(yè)，被人稱為“華商之領袖”。 唐廷樞還替怡和洋行發(fā)展新業(yè)務，例如對中國錢莊的“拆票”業(yè)務，即針對錢莊的短期貸款。這種風險不高的業(yè)務可以拿到12%到15%的利息，收入非?？捎^。 更重要的是，唐廷樞替怡和發(fā)展了輪船業(yè)。清末中國的海外貿(mào)易的迅速崛起，帶動了輪船業(yè)的飛速發(fā)展。1870年，怡和洋行設立了船務經(jīng)理部，唐廷樞擔任主持人，投資了幾家輪船公司，賺得盆滿缽滿。 投資輪船業(yè)，不僅改變了怡和洋行，也成為唐廷樞人生轉折的一個重要契機。 中年辭職，成為洋務重臣 這個契機，在他41歲的時候展露。 當時，晚清重臣李鴻章正在上海辦輪船招商局。這家官辦企業(yè)由于沒有找到合適的掌舵人，經(jīng)營慘淡，靠著官府撐腰勉強支撐。 經(jīng)過介紹，李鴻章向唐廷樞伸出了橄欖枝，邀請他擔任輪船招商局的總辦。 是走是留？一邊是全國最大的外資企業(yè)，勢頭正勁，財源滾滾；一邊是茍延殘喘的官衙門，虧損嚴重，還要自己貼錢。 如今想來，若從經(jīng)濟利益上考慮，也許唐廷樞應該留在怡和洋行。但關鍵就在于，他看重的遠非短期的經(jīng)濟利益。 也許唐廷樞看重的是官職，然而招商局總辦也不是位高權重；也許唐廷樞覺得輪船招商局不失為一個生財之地，但如果這樣，他大可兼任，不必辭職；也許，唐廷樞只是不想再在洋人的公司里替洋人打工，仰人鼻息，而想真真正正地辦一個中國人自己的企業(yè)，為國爭利。在他心中，這比掙得萬貫家財，更值得榮耀！ 我們已經(jīng)無從猜想唐廷樞的真實心聲，結局早已寫好：唐廷樞從怡和洋行辭職，擔任輪船招商局的總辦，正式接手這個爛攤子。 上任之后，唐廷樞立即向輪船招商局大量注資。許多商人聽說唐廷樞當了總辦，紛紛對招商局感興趣起來，一時間投資紛紛。招商局的資本從原來的不足20萬兩一下飆升到100萬兩，可謂起死回生。 唐廷樞施展各種手段，收購碼頭、輪船，開辟新航線、實行股份制改革，種種辦法使得輪船招商局擺脫衙門的腐朽遲緩，開足馬力成為一家足以和外國輪船公司競爭的大型企業(yè)。 除了輪船運輸，工業(yè)原料也是國家發(fā)展的重點，于是李鴻章謀劃著開一個中國人自己的煤礦。 1877年，開平礦務局建立，唐廷樞出任總辦。 唐廷樞在開平礦務局依然投入了大量心血，除了個人的投資，還親自前往開礦的所在地勘測、考察。在這個過程中，唐廷樞發(fā)現(xiàn)，制約煤礦發(fā)展的最大因素，就是交通運輸。如果從水路運輸，必經(jīng)的水道彎曲狹窄，行船極為不便。如果是陸路，用牛馬牲畜之力，成本太高。 于是，唐廷樞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修一條鐵路。 這在依然視火車為“怪物”的清末，真可謂驚世駭俗、石破天驚。當時中國的鐵路運輸，只有零星幾條洋人修建的鐵路。唐廷樞清楚地知道，朝廷不會批準通行火車，于是耍了一個計謀——向朝廷申報修建的是“快車馬路”，也就是鋪設鐵軌，便于讓馬匹拖著煤車前行。 果不其然，這條計謀成功了，從唐山到胥各莊的鐵路順利開工。這便是唐胥鐵路——中國人自己修建的第一條鐵路。 火車運輸?shù)谋憷沟瞄_平的煤具有強大的競爭力，逐漸將京津冀地區(qū)的日本煤擠出了市場。唐廷樞作為總辦，居功至偉。 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唐廷樞站在中西交流的邊界上，憑借自己的遠見卓識和高超本領，開創(chuàng)了許多的“第一”。比如上文提到的成為第一位現(xiàn)代買辦、主管第一家股份制的官辦企業(yè)、修建第一條中國自主修建的鐵路，還有，他二十多歲的時候，由于目睹許多中國人不懂英語而為洋人所欺，寫下的一本中英雙語的《英語集全》，竟然也無心插柳地成為了中國人自己編的第一本英語教科書。 是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其實這個問題無論選擇前半句還是后半句，都是片面的。沒有唐廷樞，那些“第一”還是有人去創(chuàng)造，但也許中國的發(fā)展進程會慢了許多，傳奇故事也少了許多。 因此，在唐廷樞去世之后，李鴻章這樣說道：“中國可以無李鴻章，但不可無唐廷樞。”
馬禮遜學堂遺址
怡和洋行的新貌
輪船招商局的舊照
輪船招商局的新貌
唐胥鐵路通車慶典
唐廷樞編寫的《英語集全》書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