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生壯舉對蘊傳奇
——左宗棠妙聯(lián)鑒賞
鐘勝天
左宗棠（1812年—1885年），字季高，湖南湘陰人，與曾國藩、李鴻章、張之洞并稱“晚清中興四大名臣”，是我國近代著名的軍事家、政治家、湘軍和洋務派首領。歷史長河中但凡傳奇人物，必有傳奇身世和際遇，而左宗棠身世和際遇，實則與他非凡的撰聯(lián)才藝相關。
01
斗聯(lián)顯才贏賢妻
胸藏萬卷圣賢書,希圣也,希賢也；
手執(zhí)兩杯文武酒,飲文乎,飲武乎。
大器晚成的左宗棠與清末才女周詒端因聯(lián)顯才而喜結良緣。左宗棠聰穎好學,五歲就跟隨父親在長沙誦讀儒家經(jīng)典,八歲學做八股文章,十四歲在童子考試中得第一名,十八歲就贏得了江蘇布政使兼學者賀長齡的良好評價。然而，父母雙亡家境貧寒,年過二十竟然仍未婚配。得知湘潭有周姓大戶為比聯(lián)招贅女婿，心性孤傲的他決定前往一試。周府果然豪門大族氣派不凡，輪到左宗棠出場已是比聯(lián)招親第三天了。周母見他五官端正,氣宇軒昂 ,尚未比試出題就心存好感，暗地加大試題難度出句:鳳凰遍體文章;左宗棠不緊不慢道:螃蟹一身甲胄。周母心中大喜道:胸藏萬卷圣賢書,希圣也,希賢也;左宗棠沉思片刻道:手執(zhí)兩杯文武酒,飲文乎,飲武乎。此時一直藏在屏風后面的大小姐周詒瑞,早已芳心暗許,忙命丫鬟出庭添茶。一時間,周家上下為覓得才子佳婿喜悅無比。
02
題聯(lián)迎客得賞識
春殿語從容，廿載家山，印心石在；
大江流日夜，八州子弟，翹首公歸。
1837年，兩江總督陶澍閱兵江西，順道回鄉(xiāng)至湖南安化掃墓途經(jīng)醴陵?？h令借淥江書院為陶下榻之所，并請書院校長左宗棠撰聯(lián)頌之。陶澍看到聯(lián)作十分欣賞，立即囑咐縣令將左宗棠請來。一見之下，“傾談竟夕，與訂交而別”。原來此聯(lián)既寫出了陶澍最為得意的事情，又表達了湖南人民的期盼。上聯(lián)“印心石”，典自陶澍一生中最為得意的經(jīng)歷：1835年12月，道光帝在皇宮14次召見陶澍，并親筆為其幼年讀書的“印心石屋”題匾?！柏ポd”，是說陶澍出山為官已20年?！凹疑健?，家鄉(xiāng)。下聯(lián)中“大江”，語出南北朝謝脁之詩：“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薄鞍酥荨?，指湖南古稱?！奥N首”，抬頭而望，形容盼望殷切。道光不像乾隆到處題字，陶澍獲得他的題字，本是“曠代之榮”，何況那塊資江中的石頭，還暗含“砥柱中流”之義。左聯(lián)嵌此典，妙筆生花，怎能不讓陶澍引為知己？
03
書聯(lián)明志展抱負
能受天磨真鐵漢；
不遭人嫉是庸才。
此聯(lián)出自左宗棠律詩。是說人的一生總要經(jīng)歷磨難，只有熬過困苦才能真正成熟。大丈夫要越挫越勇，不向困難低頭。下聯(lián)意即，一個人的價值不是寄托在別人贊美或批評上的，別太在意他人的言語，盡力生活就好。既使被周圍的人嫉恨也要勇往直前，當仁不讓。
文章西漢兩司馬；
經(jīng)濟南陽一臥龍。
這是左宗棠晚年自題書齋聯(lián)?！拔鳚h兩司馬”指司馬遷和司馬相如?！澳详栆慌P龍”指佐宗棠極力推崇的諸葛亮?！敖?jīng)濟”，扶我社稷，拯我蒼生，經(jīng)天濟世也。左宗棠獨具雄才大略，面對世代的變遷，“世人皆醉我獨醒”。光緒五年被任命為陜甘總督，他抬棺西征收復新疆后，安撫居民，戍邊屯田，為西北發(fā)展作出貢獻。此聯(lián)區(qū)區(qū)14字，盡顯淡泊明志傳奇人生，更是對自己遠大志向和抱負的真實寫照。
04
對聯(lián)益智勵后人
要大門閭，積德累善；
是好子弟，耕田讀書。
左宗棠十分注重督促子女讀書學習。尤為值得注意的是，他并不支持為科名而讀書，而是勉勵要治有用之學、成經(jīng)世之才，特別強調(diào)“耕田讀書”兩件事都不可偏廢，把“勤耕讀”作為傳家之本。身為閩浙總督的左宗棠接到朝廷三道圣旨，將他調(diào)任陜甘總督。臨別之際，寫了這副對聯(lián)教育子侄后輩。左宗棠耕讀傳家知行合一，躍然紙上。
共賞萬余卷奇文，遠擷紫芝，近搴朱草；
重尋五十年舊事，一攀丹桂，三趁黃槐。
這是左宗棠為甘肅貢院落成首次鄉(xiāng)試題寫的對聯(lián)。上聯(lián)“萬余卷”，指鄉(xiāng)試共3000余人，合起來便約萬余試卷。“紫芝”，菌名，木耳的一種，可食可藥?！爸觳荨?，一種紅色的野草，可做染料。此處紫芝、朱草，均指有用人才。下聯(lián)“五十年舊事”，指左公三次赴京會試落第而歸?！芭使稹?，科舉登第謂之攀桂?！包S槐”，即槐花黃后。舊時鄉(xiāng)試在夏歷八月，此時正是槐花黃后的季節(jié)?？v觀左聯(lián)，先述眼前，再憶舊事，撫今追昔，感慨萬千。全聯(lián)對仗工整，尤以自對出彩。
05
題聯(lián)挽友見真情
三吳頌遺愛，鯨浪初平，治水行鹽，如公皆不朽；
卌載接音塵，鴻泥偶踏，湘間邗上，今我復重來。
這是佐宗棠為陶澍、林則徐二公祠題聯(lián)?！岸簟睘樽笞谔某鋈蝺山偠綍r修建。陶澍作兩江總督十多年，督辦海運、整頓鹽政、興辦河工，政績卓著。林則徐在任江蘇布政使和江蘇巡撫時，與陶澍竭力合作，可謂勞苦功高。此外，林則徐在廣東禁煙，在謫戎伊犁時開鑿坎井，倡導紡紗織布等，都給左宗棠以深刻影響。42年后左繼任兩江總督，有感于往事，遂建祠以作紀念。上聯(lián)“遺愛”，表仁愛遺留于后世?！蚌L浪”，大浪，借指太平天國運動。下聯(lián)“卌載”，指自己續(xù)任兩江總督與陶、徐任兩江總督時隔約40年。“鴻泥”，喻往事痕跡?！摆酢保蹿踅?，江蘇省境內(nèi)的一條運河。此聯(lián)字里行間洋溢著左對陶、徐二公無限敬仰之情，深恩未報，必然永銘于心。
附公者不皆君子，間公者必是小人，憂國如家，二百余年遺直在；
廟堂倚之為長城，草野望之若時雨，出師未捷，八千里中大星沉。
林則徐逝世噩耗傳來，左宗棠和淚寫了這副長聯(lián)以挽之。左、林之間，實為摯友。1848年，在左宗棠大志未酬之時，胡林翼向林則徐推薦左宗棠，林遂邀左入其幕府，左因在陶澍家教未就。1849年林則徐自云南引疾還閩，特繞道長沙尋訪左宗棠，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上聯(lián)“附公者”，指追隨林則徐的人。“間公者”，指推行“撫夷”媚外路線的穆彰阿、琦善之流?！岸儆嗄辍?，指從順治元年至此已達206年?！斑z直”，此處是說林則徐遺風永在。下聯(lián)“廟堂”，借指清廷。“出師未捷”，指林則徐奉命抱病啟程，赴廣西鎮(zhèn)壓拜上帝教，病故途中。上聯(lián)贊頌林則徐憂國如家品如玉，下聯(lián)惋惜林則徐出師未捷身先死。聯(lián)語化用杜甫和岳飛詞句，并以諸葛亮“星沉”比喻林則徐逝世，比喻得體，感情尤真。 （來源：《中華楹聯(lián)報》2019年1月5日二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