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黃河流域的文明史，就是一個受黃河水哺育，又被黃河水泛濫的族人奮斗史。黃河水泛濫的原因，除了上游水量根據(jù)氣候變化而造成的不同，還有一大原因，就是黃河的下游是由西南向東北流，因此北方的河道會因為天氣原因，而比南方的河道提前冰封，從而導致河水奪路而走。

當然在大禹治水的年代，當時的各部族就被洪水淹沒得厲害。部落聯(lián)盟堯主席，請了大禹的老爸鯀部長來治水，結(jié)果是9年不成，人民仍舊為魚鱉。后來舜主席上臺了，就把老爺子給咔嚓了，讓大禹出任水利部長。在各部族的齊心協(xié)力下，河道給開通了，各條黃河支流疏通了，農(nóng)田灌溉渠道挖深了，各種作為調(diào)節(jié)手段的沼澤地也被派上了用場。

因為大禹治水之功，而因為治水而形成的超大規(guī)模組織和管理模式，就孕育出中華文明獨一無二講求集體主義、同心協(xié)力，可以有效地應(yīng)付惡劣的自然條件的政治管理模式。因此在中文中，政治是離不開水利，沒有水的治理，就沒有中國政治。

不過在那個時代，黃河流域的環(huán)境遠遠好于今天。從大禹以降的夏王朝，到商王朝，到西周王朝，黃河流域仍然是如《孟子》中描述的那樣，“草木暢茂，禽獸繁殖”，黃河中下游地區(qū)到處都是湖泊和沼澤之地。比如說在山東境內(nèi)的菏澤，有雷夏澤，在巨野縣和梁山縣之間，有大野澤。后來在五代后，屢次遭到黃河決口沖擊，大野澤不斷干涸，只剩下北邊的梁山泊。雷夏澤則是在宋代，同樣因為黃河決堤的泥沙堆積而消失。

在黃河流域的平原附近，還有中華文明的兩個著名盆地。一個就是在今天陜西，在北部黃土高原和南部秦嶺形成的關(guān)中盆地，一個就是在今天山西，在西部的呂梁山到東部的太行山，以及恒山和五臺山等形成的的山西盆地。

山西盆地，更準確地講，就是從北部的大同盆地，向南的忻定盆地、太原盆地、臨汾盆地，到最后黃河邊的運城盆地，這一系列的盆地，是中原農(nóng)耕文明防御北方游牧文明入侵的主要前沿地區(qū)。這個盆地群的好處在于易守難攻，只要守住了兩邊，出入蒙古高原，靠的是位于大同西邊右玉縣的殺虎口（就是著名的西口）。處于黃河邊偏關(guān)縣的偏關(guān)、寧武縣的寧武關(guān)、代縣的雁門關(guān)所形成的三關(guān)，基本上就可以保住中原的安全。

向南邊的關(guān)口，則是在山西的平陸縣，在黃河北岸和河南三門峽市隔河相望。當然在古代的時候，俺們是沒有三門峽這個城市，而是在其西邊的黃河岸邊，有一個陜縣。在周王朝的時候，平陸是一個小國，叫做虞，對面的陜縣是一個小國，叫做虢。

后來在春秋時代就出了這樣一個故事，說的是春秋五霸的晉文公的老爸晉獻公，其都城是在臨汾盆地南部的翼城，在吞并了附近的一批小諸侯國之后，決定出中原爭霸當聯(lián)合國盟主，于是借道虞國去滅了虢國，并回頭滅了虞國，造就了“唇亡齒寒”的典故。一旦建基在山西盆地，掌握了這兩個要點，就可以出中原如履平地，但是又可以控制中原諸侯國的進攻。

所以當周武王伐商紂后，根據(jù)這些原始城邦的分布，進行第一輪分封的時候，他的主要考量，自然包括如何防守住中原地區(qū)邊境，和如何壓制住原來出自于東夷的殷商的勢力。而在周武王過世，周成王即位后，管叔和蔡叔，聯(lián)絡(luò)商紂王之子武庚，和東方的淮夷，以及其他的東夷邦國，起兵叛亂，被周公平定之后，又分封了第二輪。

首先分封的公爵是6個，兩個是武王的同父異母兄弟，一個是虢叔，封在東虢（現(xiàn)河南滎陽市汜水鎮(zhèn)）；一個是虢仲，封在西虢（陜西寶雞市東）。在西虢，自然是鎮(zhèn)守住周王朝的西部，防住在甘肅和青海一帶游牧的西戎，侵犯邊境。這個算是周文王的直系親屬。

當年周族之所以可以成事，是依賴于周太王古公亶父，類似于猶太人摩西那樣，帶領(lǐng)全族人躲過各北方游牧民族的侵襲，在岐山以南的周原（現(xiàn)陜西扶風和岐山一帶）安居。然后周太王改全族戎狄習俗，接受殷商文化。但在選擇接班人的時候，他屬意三兒子季歷，于是大兒子泰伯和仲雍離家出走。因此在季歷的兒子，就是周文王即位后，西周崛起，在周武王建立王朝之后，找到了泰伯和仲雍之后周章，但人家已經(jīng)在句吳為王，就順便封了一個子爵的吳國。但是他的弟弟虞仲，就不知何故授予公爵（大概是正式繼承吳泰伯的封號，因為到底吳國是自己開國的），分封在虞國。

另外三個公爵，就更是象征性意味濃厚，一個是商紂王的哥哥微子啟，算是繼承了商朝傳承，武庚在殷造反，他也沒有參與，所以被封在了宋（現(xiàn)河南商丘一帶）。一個是大禹之后，算是繼承了夏朝傳承，封在杞（現(xiàn)河南杞縣）。最后一個是舜的后人媯滿，也是周武王的大女婿，封在了陳（現(xiàn)河南淮陽）。

而其他的分封就比較有實際意義，周公被封在魯（現(xiàn)山東曲阜），姜太公被封在齊（現(xiàn)山東昌樂，后搬到臨淄），武王七弟叔武被封在成（現(xiàn)山東泰安），六弟叔振鐸被封在曹（現(xiàn)山東定陶），武王異母弟，文王十四子叔繡被封在滕（現(xiàn)山東滕州）等等，都是在東夷地界，彈壓殷商不服的地方勢力。

在殷都城，為了看住武庚，則封了武王三弟叔鮮于管（現(xiàn)河南鄭州管城一帶），和五弟叔度于蔡（現(xiàn)河南上蔡縣一帶），但兩位居住在鄘（現(xiàn)河南新鄉(xiāng)）和衛(wèi)（現(xiàn)河南淇縣），可是這兩位監(jiān)督，居然后來帶頭造反。

在重要的山西盆地，則封了武王的最小兒子叔虞于晉（現(xiàn)山西翼城），封了武王八弟叔處于霍（現(xiàn)山西霍縣），但霍叔駐扎在邶（現(xiàn)河南湯陰），監(jiān)督武庚，后來參與了造反。

圖一 西周分封諸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