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吠陀天啟
第二節(jié) 吠陀時代的“嬉皮士”
“吠陀”（Veda）意為“知識”，是印度成書最早的文獻(xiàn)。當(dāng)時的印度人相信，他們是受到神的啟示，從而創(chuàng)作出了“吠陀”，這就是所謂的“吠陀天啟”。
吠陀共四部，《梨俱吠陀》是最早的一部，反映了約公元前1500到前1000年間，雅利安人剛進(jìn)入印度次大陸時的情形。
1、野蠻人的勝利
雅利安人跨越興都庫什山脈（Hindu Kush），踏上次大陸的土地。他們最先到達(dá)的是“七河之地”（sapta sindhu）——旁遮普地區(qū)。這里背靠高山，是一片河流縱橫、草木茂盛的大平原，也是創(chuàng)立印度河流域文明的哈拉帕人的世居之地。
“七河之地”（sapta sindhu）旁遮普地區(qū)
據(jù)《梨俱吠陀》記載，雅利安人在旁遮普遭遇了原住民“達(dá)薩”人的抵抗。這些長著黑皮膚的土著居民，被描述為雅利安人的無所不在的敵人。學(xué)者推測，“達(dá)薩”人可能是哈拉帕人的后代。他們有著比雅利安人更高的文明發(fā)展水平：熟諳農(nóng)事，善于筑城，在戰(zhàn)時常利用堡壘來保護(hù)自己。
在野外戰(zhàn)場上，雅利安人大獲全勝，快速機(jī)動的雙輪戰(zhàn)車幫雅利安人取得了壓倒性的軍事優(yōu)勢。而關(guān)于雅利安人如何攻克“達(dá)薩”人的堡壘，吠陀則將其歸功于雷神“因陀羅”（Indra）的幫助。雅利安人對自己的勝利洋洋得意，寫了不少夸耀武功的贊歌。比如下面這首：
御雷霆，仗天威，縱橫捭闔，
化彼城堡為齏粉；
因陀羅，擲標(biāo)搶，痛擊達(dá)薩，
壯雅利安之榮光。
因陀羅是吠陀諸神之首，和希臘神話中的主神宙斯（Zeus）以及北歐神話中的主神索爾（Thor）一樣，都是雷電之神 。這也暗示了印歐語系諸民族的共同神話傳統(tǒng)。
2、嬉皮士精神
戰(zhàn)場上的雅利安人，是殘酷無情的入侵者。但有趣的是，在日常生活中，他們隨性、散漫、不受拘束，倒很像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西方國家的“嬉皮士”。
首先，這些雅利安人過著現(xiàn)代嬉皮士所崇尚的史前流浪生活。他們以游牧為生，居無定所，所謂的“村落”（grama），就是由幾個家庭組成的馬車隊(duì)，加上隨行的牲口。對于四處游蕩的雅利安人來說，哪邊的草長得更綠，哪邊就是明天的家園。
其次，閑暇時，雅利安人也像嬉皮士一樣喜歡玩玩游戲，賭賭運(yùn)氣。他們尤其喜歡一種擲骰子的“十字戲”，這種游戲是飛行棋的前身。在史詩《摩訶婆羅多》中，主角堅(jiān)戰(zhàn)就因?yàn)槌撩再€局，竟將王位、財(cái)富甚至妻子一股腦地輸給了對方，可謂“一賭誤終生”。
印度十字戲(Pachisi)，這種游戲是飛行棋的前身。
另外，更有意思的是，雅利安人偏愛一種叫“蘇麻”（Soma）的飲料。學(xué)者推測，這種飲料用麻黃屬植物提取物制成，能夠刺激人的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據(jù)說，喝下“蘇麻”后，人會進(jìn)入一種飄飄欲仙、無所畏懼的狀態(tài)，可以接近神靈。因此，在戰(zhàn)斗前，或者進(jìn)行宗教儀式時，雅利安人習(xí)慣于暢飲“蘇麻”來提神。
因?yàn)槠渖衿婀πВK麻甚至被捧上了神壇，地位僅次于雷神因陀羅?！独婢惴屯印分杏昧顺^十分之一的篇幅，來贊頌這種飲料的美妙，其中一首贊美詩是這樣寫的：
既飲蘇麻，可致永生；
四體通達(dá)，如沐圣光。
心中諸魔，其奈我何？
身外諸寇，其奈我何？
蘇麻神
前面講到了因陀羅和蘇麻兩種神靈，它們都在雅利安人的生活中扮演著重要的位置。事實(shí)上，吠陀時代的人對于無法解釋的自然力量，常常將其人格化，奉為神靈。在他們的眾神殿中，排在因陀羅、蘇麻神之后的，還有一位舉足輕重的火焰之神——阿耆尼（Agni），象征了火焰永恒不朽的奇跡。
火神阿耆尼和雅利安人的生活朝夕相關(guān)。首先，雅利安人相信，火神阿耆尼可以凈化塵世間的污穢，可以將供奉品和禱告?zhèn)鬟_(dá)給神祇。因此，火祭（yajna）是雅利安人最常用的一種祭祀形式。
火祭（yajna）。婆羅門祭司們將供品倒入火焰中，同時吟唱頌歌（Mantra）。
另外，阿耆尼也是每一個雅利安人在告別這個世界時必將迎接的貴客。與中國人“入土為安”的傳統(tǒng)不同，雅利安人崇尚火葬。他們的觀念認(rèn)為靈魂不朽，而肉體只是靈魂暫寄的軀殼。
就像《梨俱吠陀》中一首詩所言——“阿耆尼！焚其殘軀，授其魂與先祖；既至彼岸，授其魄與諸神”，雅利安人的理想一生，是來也匆匆，去也空空，對塵世不應(yīng)有絲毫留戀。在兩千多年后的二十世紀(jì)，這種觀念仍然啟發(fā)了許多來印度需找靈感的“嬉皮士”，包括史蒂夫·喬布斯。
3、從部落到國家
那么，這樣一群“嬉皮士”組成了一個怎么樣的社會呢？前面說到，吠陀時代的雅利安人以馬車隊(duì)為社會組織的基本單位。而當(dāng)若干馬車隊(duì)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個部落（jana）。部落的酋長被稱為“拉詹”（rajan），一些強(qiáng)大部落的首領(lǐng)則被尊為“大王”（maharajan）。
早期的部落沒有固定的領(lǐng)地，所以大王展示權(quán)威的方式也頗為浪漫。在一年的開始，他會放出一匹駿馬，任由它四處游蕩，并誓言將擊敗任何一個膽敢阻攔他的駿馬自由馳騁的人。如果直到年終，也沒有人敢出面挑戰(zhàn)，那這位大王就擁有這一地域無可爭議的權(quán)威。
馬祭（Ashvamedha）。大王放出一匹駿馬，任由它四處游蕩。
在吠陀時代的晚期，即在公元前1000年后的幾百年時間里，雅利安人逐步從游牧向農(nóng)耕過渡。這些原本四處游蕩的部落開始在大平原上扎下根來，開墾田地，蓋起草屋，營建固定的都城，領(lǐng)土國家的雛形漸漸形成。
此時，雅利安人的主要活動區(qū)域，從印度河流域，向東南方向移到了恒河流域。這里是一片更為廣闊和肥沃的大平原，雅利安人將要迎來他們的“史詩時代”。
在下一節(jié)中，筆者將為大家介紹印度的兩大史詩——《摩訶婆羅多》和《羅摩衍那》，在筆者看來，它們就像中國的“三國”和“西游”。請期待新年之后的新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