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
查理·芒格最著名的身份是“奧馬哈圣人”沃倫·巴菲特的合伙人，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董事會副主席——主席當然是沃倫·巴菲特。他是一個前律師、結(jié)過兩次婚的84歲(馬上85歲)老頭、8個孩子的父親、世界上最有錢的書呆子、好為人師的業(yè)余哲學家、世界上最成功的投資者之一以及本杰明·富蘭克林的仰慕者——“我曾經(jīng)試圖用很傻的方式來模仿本杰明·富蘭克林的一生。42歲的時候，富蘭克林退出商界，更專注于當一個作家、政治家、慈善家、發(fā)明家以及科學家。那也是我為什么將自己的興趣從商界轉(zhuǎn)移出來的原因。”查理·芒格這樣說。
身為世界上最成功的投資者之一，他絕對是個有錢人。他的其他所有身份都比不上富人這個身份的吸引力。正因為甚至連巴菲特都承認自己受到查理·芒格的啟發(fā)很大——查理·芒格自己說：“我想那些認為我是沃倫的偉大啟蒙者的想法里有好些神話的成分…… (但是)沃倫確實有過發(fā)蒙的時候，”而他又真的能將自己的“智慧”轉(zhuǎn)化為現(xiàn)實世界的成功，才會有那么多人愿意聽芒格講話。
一
查理·芒格出生于一個有法律傳統(tǒng)的家庭，他的祖父是一名不錯的法官，父親也是一名律師。這種傳統(tǒng)并沒有因為查理·芒格成功的投資生涯中斷，他的孩子們有不少也投身于法律事務。毫無疑問，盡管貧窮，但查理·芒格擁有一個不錯的童年，因為他的父母總是不吝于給他愛和信任。沃倫·巴菲特說，阿爾·芒格是個怎樣的父親呢，“有一次查理說如果他半夜回家說：‘爸爸，你得幫我把一具尸體埋到地下室去。’他爸爸一定會起床幫他埋尸體。第二天早上，他會告訴查理他做錯了事情，然后去上班。”
“芒格家沒有笨蛋”，但這取決于你如何定義笨蛋。查理·芒格承認自己的動手能力非常差。作為1924年出生的一代人，他參加過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軍隊進行過兩項考試，一項是智商測試，一項是動手能力測試。我的智商分數(shù)非常高，而動手能力則得分很低。”不過芒格說，這只是“驗證了我一直以來都知道的事情”。
他的情商也很低，很多時候他的表現(xiàn)屬于典型的目中無人，芒格自我評價，“在放肆無禮方面是黑帶水平”。一個著名的故事說，查理·芒格筆直地走進電梯，但卻沒有跟已經(jīng)在電梯內(nèi)的朋友打招呼。這個朋友后來跟另外一個共同的朋友說，芒格是不是不喜歡他。那位共同的朋友回答說：“不是，他當時根本不知道你在那兒。”有一次一個熟人說，財富讓芒格變得傲慢自大。這時候他的一個大學同學說：“胡說八道，我可以作證，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很年輕很窮，他一直都是那么目空一切的。”
查理·芒格差點沒能進入哈佛法學院。但是幸虧他出生于一個有法律傳統(tǒng)的家庭。他的父親畢業(yè)于哈佛法學院，而且對哈佛法學院有很大影響力的退休院長剛好是芒格家族的好友。通俗地說，他走了后門。
22歲時他結(jié)了第一次婚。正是這次婚姻帶來了查理·芒格人生中最大的失敗。7年后他們離婚時，查理·芒格整個人異常窮困潦倒。他開著一輛被自己重新粉刷過的“丑得要命”的車，解釋說，這是為了“防止小偷”。29歲的芒格還經(jīng)歷了喪子之痛，兒子泰迪·芒格患了當時還無法治愈的白血病。他的一個朋友后來回憶，芒格曾經(jīng)對他描述過那時的經(jīng)歷：“他說他的兒子正躺在病床上慢慢死去，他走進去抱了他一會兒，然后跑到外面沿著街道邊走邊哭。”
后來的一切就順利了很多。他碰到了他的第二個也叫“南希”的太太——這樣的好處是你永遠也不會叫錯名字。創(chuàng)辦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并且成為合伙人，涉足房地產(chǎn)生意賺到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個100萬美元，同時開始進入投資行業(yè)。也是在從事律師行業(yè)期間芒格碰到了巴菲特。查理·芒格的小女兒說，自己當時心里想，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像的兩個人。
查理·芒格后來解釋自己為什么離開律師行業(yè)時說，這是一個這樣的行業(yè)，如果你絞盡腦汁解決了所有的問題，滿足了最挑剔的客戶，那么你得到的回報，只不過是在下一個挑剔的客戶面前將所有這些頭痛的經(jīng)歷再經(jīng)歷一遍。另外一個原因大概和每個人換工作的原因一樣：賺的錢不夠多。而投資就不同了。不過，在查理·芒格離開這個行業(yè)沒多久，律師也成為最賺錢的職業(yè)之一，雖然仍不能和投資及金融相比。
巴菲特和查理·芒格合作進行的第一個投資項目是藍籌印花 (巴菲特是第一大股東，芒格是第二大股東)，然后一起收購了喜詩糖果。這兩家公司都是后來伯克希爾·哈撒韋旗下的公司，并且不斷被巴菲特在他每年著名的致股東的信中提及。他們兩人真正走到一起，是在巴菲特和查理·芒格各自清算了自己的投資者管理基金之后——巴菲特是在1969年，查理·芒格是在1975年。隨后，藍籌印花和它的子公司們被并入現(xiàn)在的伯克希爾·哈撒韋。查理·芒格也成為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東和董事會副主席。
二
查理·芒格最著名的一句話是：“我沒什么要補充的。”每次在伯克希爾·哈撒韋的股東大會上，當沃倫·巴菲特發(fā)表完自己的見解之后，都會轉(zhuǎn)向查理·芒格問道：“查理，你說呢？”而此時查理·芒格總會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沒什么要補充的。”1998年9月，在一次特別股東大會上，巴菲特讓人用硬紙板做了一個假的查理·芒格，然后讓人播放查理·芒格的錄音：“我沒什么要補充的。”
查理·芒格的智慧顯然不是 “我沒什么要補充的”這句話能夠概括的。作為本杰明·富蘭克林的崇拜者和模仿者，查理·芒格信奉的是理念和現(xiàn)實的融合。他相信純粹的智慧能夠帶來現(xiàn)實世界的成功；而現(xiàn)實世界成功的功能是驗證智慧的有效性以及保證自己的獨立性，以便在智力上進行更深入的探索。
財富和伯克希爾·哈撒韋是他傳播自己哲學的工具和平臺。在一次回答提問時查理·芒格說：“看看伯克希爾·哈撒韋，我稱之為終極教學訓練。沃倫從來都沒打算怎么花錢，他會把所有的財富都還給社會。他只是建立了一個平臺來讓人們聽聽他的看法。不用說，這些都是非常出色的看法，而且這個平臺也不賴。不過你可以認為沃倫和我是以自己的方式進行教學。”
在查理·芒格的思維方式中，最重要的首先是他的反向思維方式。1986年6月查理·芒格在洛杉磯哈佛學校的演講中提到了他反復提到的關(guān)于那個鄉(xiāng)下人的故事：曾經(jīng)有個鄉(xiāng)下人說，要是我知道我會死在哪里就好了，這樣我永遠都不會去那個地方。這個總是被人嘲笑的鄉(xiāng)下人擁有的就是查理·芒格所說的反向思維的智慧。那就是，如果你想要做成功某件事情，那么先考慮哪些東西會讓你所做的這件事情失敗，然后想辦法避免這些因素發(fā)生。比如在這次演講中，他就引用約翰尼·卡森之前的一次演講說：我“無法告訴大家如何才能得到幸福，但是能夠根據(jù)個人經(jīng)驗，告訴他們?nèi)绾伪ＷC自己過上痛苦的生活。”同理，要想投資成功，首先要考慮什么樣的因素會導致失敗的投資。
其次，是芒格所說的多元思維模型，也就是盡量避免“鐵錘人思維”。鐵錘人思維也來自一句諺語：“在手里拿著鐵錘的人看來，世界就像一顆釘子”；或者，他看上去什么都像釘子，而且都可以通過敲打的方式來解決。查理·芒格稱之為“基本的、普世的智慧”。“如果你們只是記得一些孤立的事物，試圖把它們硬湊起來，那么你們無法真正理解任何東西……你必須擁有多元思維模型——因為如果你只能使用一兩個，研究人性的心理學表明，你將會扭曲現(xiàn)實，它符合你的思維模型，或者至少到你認為它符合你的模型為止。”當然，現(xiàn)實是絕對不會因為你對它的扭曲而改變的，扭曲的只是你自己的認知。
芒格所說的多元思維模型在他的另外兩次演講如“專業(yè)人士需要更多的跨學科技能”和“論學院派經(jīng)濟學”中有更多的闡述。專業(yè)人士總會作出糟糕的判斷，比如，“16世紀主要的專業(yè)人士修道士曾將威廉·丁道爾燒死，原因是他將《圣經(jīng)》翻譯成英文。”專業(yè)人士容易作出錯誤的判斷，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正是“鐵錘人傾向”，擁有“鐵錘人傾向”的人總是從自己的思維世界出發(fā)來理解世間萬物。如果時間萬物超出了自己的知識范圍和思維模型，那么，他們會修正世間萬物，讓它來符合自己的思維模型。而且，擁有鐵錘人模型的人會真心認為，“對他們自己有利的，就是對客戶和整個文明社會有利的”。這屬于查理·芒格所說的“激勵機制造成的偏見”。他在《論學院派經(jīng)濟學》中也調(diào)侃道：“經(jīng)濟學教授的思想是最經(jīng)濟的。他們終身使用的是他們在研究生院學到的一點點知識。”
要想打破“鐵錘人傾向”，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芒格提倡的“拿來主義”。比如，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得主保羅·薩繆爾森就是“拿來主義”的典范，他將“公地災難”這一生態(tài)學的概念介紹進了經(jīng)濟學。所以我們要訓練自己的跨學科思維。最好能夠知道并且了解每個重要學科的重要思維模型。“如果你把自己訓練得更加客觀，擁有更多學科的知識，那么你在考慮事情的時候，就能夠比那個比你聰明的人更厲害”。
芒格思維方法中另外一個關(guān)鍵之處在于專注和看重機會，也就是“極度的耐心和極度的決心”，“好主意特別少，所以當機會對你有利時，狠狠地下賭注吧”。“成為贏家的方法就是工作、工作、工作、再工作，并期待能夠看準幾次機會。”注意，芒格說的是“幾次機會”。因為巴菲特和查理·芒格都認為，機會并不是無止境的，而是非常有限的，尤其是自己所能把握的機會。“我認為你們不需要看準很多次……”他說，世界上最大也最成功的公司伯克希爾·哈撒韋，它所賺到的錢，大部分都是由十個最好的投資機會帶來的，以伯克希爾·哈撒韋2009年底的近2000億市值計算，每個機會帶來的是200億美元。沃倫·巴菲特的考勤卡理論也與此近似，他對商學院的學生們說：“我用一張考勤卡就能改善你最終的財務狀況；這張卡片上有20格，所以你只能有20次打卡的機會，這代表你一生中所能擁有的投資次數(shù)。當你把卡打完之后，你就再也不能進行投資了。”因此，取得各種各樣“成功”的關(guān)鍵，并不是亂槍打鳥，而是尋找你最有把握的機會。道理非常簡單，“即便非常聰明的人，在如此激烈競爭的世界里，在與其他聰明而勤奮的人競爭時，也只能得到少數(shù)真正有價值的投資機會。”巴菲特和查理·芒格堅持不投資高科技企業(yè)——被人嘲笑，但在泡沫破裂時也被人稱道，原因正在于，他們相信，這不是他們的能力和知識范圍所能把握的機會。
第四點是“飛行員準則”。查理·芒格堅信我們能從飛行員作決策的思維模式中學習到很多東西。因為飛行員作出的決策能夠帶來非常直接的而且非常災難性的后果，飛行員的思維模式非常有趣，他們也是逆向思考，首先想到的是怎樣的決定會導致災難性后果；他們會自動避免所謂權(quán)威和固定思維模式的影響——因為后果太直接了；但是芒格所看重的是，他們有一套自己事前的檢查機制。對于我們每個人而言，無論你是不是在做投資，這種事前檢查機制適用于每個重大決策之前。它由一個清單構(gòu)成，這個清單的內(nèi)容由我們的多元思維模型提供。芒格的清單我們可以在他的演講中找到，比如不要和不誠實的人合作，無論機會看上去多大；不要投資那些需要你不斷作出決策的機會等等。
第五點是芒格思維的集大成，所謂“人類誤判心理學”。在芒格看來，“人是很容易受到愚弄的，無論是人類精心設計的騙局，還是偶然出現(xiàn)的環(huán)境因素，抑或人們刻苦練習而掌握的非常有效的控制術(shù)，都能夠輕而易舉地讓人們上當。”對“人類誤判心理學”的研究也是出自于兩個最基本的思維武器，一是逆向思維，“反過來想，總是反過來想”；二是多元化地跨學科地去思考問題，避免單一思想的操縱。“現(xiàn)實世界的問題不會恰好落在某個學科的界線之內(nèi)”。芒格研究的誤判心理包括了25種他認為會使我們陷入思維陷阱的傾向，包括喜歡/熱愛傾向(也就是你會忽略你所喜歡的人和事物的缺點，從而產(chǎn)生誤判)、討厭/憎恨傾向、避免懷疑傾向、避免不一致性傾向、自視過高傾向等。人類誤判心理在投資中自然運用廣泛，因為一個決策可能會導致你虧錢還是賺錢，但是在其他領(lǐng)域何嘗不是如此，只是付出的代價不同。
芒格的思維方法其實很簡單，甚至可以說工具性很強，但是卻并沒有太多人能夠?qū)W習到這種思維，無論是在投資界還是在任何行業(yè)的任何其他人身上。他所有思維方法的最終目的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避免讓糟糕的決策和糟糕的事情發(fā)生，然后，那些美好的決策和美好的事情發(fā)生的概率自然就大大提高。
(文中信息來源：《窮查理寶典》、《查理·芒格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