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通吃的胡雪巖成為中國商人的偶像。后人佩服他權(quán)錢一把抓,且妻妾成群后院不失火,但誰想過他最終被誰所克?
臺灣作家高陽在小說《紅頂商人》中,把胡雪巖的克星鎖定為盛宣懷?!都t頂商人》把盛宣懷描述為一個冷血殺手,盛宣懷每次出手,都能讓胡雪巖驚出一身冷汗,最后還令他搭上了身家性命。
誠然,在晚清紅頂商人排行榜上,盛宣懷與胡雪巖不相上下,他們之所以成為冤家,不僅是因為同行——盛宣懷所涉獵的產(chǎn)業(yè),從船政到紡織再到電報,無一不與胡雪巖碰撞,而且更因為所走的路線不同——胡雪巖走的是湘系左宗棠的路線,盛宣懷走的是李鴻章淮系路線。
利益與路線的博弈,導致盛宣懷與胡雪巖這對冤家積怨越來越深,決戰(zhàn)時刻終于在盛宣懷刻意、胡雪巖不經(jīng)意間發(fā)生——
光緒八年(1882年),盛宣懷采用竊聽、摻沙子、挖墻腳這三招,對對手胡雪巖發(fā)起暗戰(zhàn)總攻。
竊聽:盛宣懷通過電報掌握了胡雪巖的商業(yè)秘密情報。知道胡雪巖要高價盡收國內(nèi)新絲、企圖壟斷絲業(yè)的動向。
摻沙子:盛宣懷一邊收購生絲向胡雪巖的客戶出售,一邊聯(lián)絡各地商人和洋行買辦偏偏不買胡雪巖的生絲,致使胡雪巖的生絲庫存日多,資金日緊,苦不堪言。
挖墻腳:挖斷資金鏈,拖死胡雪巖。胡雪巖80萬兩借款正好到了還款期限,外國銀行向胡雪巖要錢。本來這筆錢是胡雪巖為左宗棠代籌的軍餉,應由各省協(xié)餉來補償給胡雪巖。但盛宣懷找到上海道臺邵友濂,打著李鴻章的大旗,指使上海緩發(fā)這筆協(xié)餉,然后又讓人四處放風,說胡雪巖銀行倒閉在即,造成擠兌風波。
盛宣懷的三板斧,讓胡雪巖防不勝防,四面楚歌的胡雪巖窮途末路,即便賣房產(chǎn)清倉,但最后還是沒挨過擠兌風潮。銀行門檻被踩破了,門框被擠歪了。無力回天的胡雪巖終于破產(chǎn)。
這就是胡雪巖的破產(chǎn)瞬間。從胡雪巖的“突然死亡”來看,胡雪巖的克星,鐵板釘釘就是另一個利益集團的對手盛宣懷,然而,事情真的如此簡單嗎?
胡雪巖的克星,看似是另一個利益集團的對手盛宣懷,而實則另有其人,那個人就是朝廷。胡雪巖的破產(chǎn)是清廷奉行的螃蟹哲學導致的必然結(jié)果。如果朝廷保他,休說一個盛宣懷,就是堂堂李鴻章又奈他如何?
成也官場,敗也官場。晚清著名官商胡雪巖的主戰(zhàn)場,始終不在商場,而在官場。胡雪巖的命運始終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他的所謂“傳奇”,只不過是“尋租權(quán)力”而后又被權(quán)力吞噬的一場電視連續(xù)劇。
胡雪巖商才的最突出表現(xiàn)是整合能力,他整合官場、商場、黑道各種勢力,同大小官員與漕江幫派打成一片,一度手眼通天。
然而,他的手眼通天,通的是哪片天呢?那片天對他的庇護力又能達到幾許呢?《南亭筆記》有則記載,可窺一斑:
胡雪巖敗跡,官場索提存款者蜂擁而至。擾攘間,左宗棠駕到,按簿親為查詢,官員們于是“皆囁嚅不敢直對,至有十余萬僅認一二千金者,蓋恐嚴詰款之來處也。文襄亦將計就計,提筆為之涂改,故不一刻數(shù)百萬存款僅三十余萬了之”。
原來,胡雪巖的天就是左宗棠,而這位時任兩江總督的左帥,雖然威風八面,但畢竟不是最高的那片天,比起朝廷來,他仍是小巫,而大巫不保,小巫又為之奈何?
胡雪巖的倒掉,看似湘淮兩派斗爭的結(jié)果,胡雪巖看似李鴻章“排左先排胡,倒左先倒胡”策略的犧牲者,實則是朝廷早就垂涎的一只大螃蟹。
盡管晚清通商對外開放,但統(tǒng)治者的本質(zhì)沒有改變。他們依然是地主主宰末業(yè)的打劫態(tài)度,區(qū)區(qū)一個胡雪巖,盡管有個地方大員照顧,也注定蹦跶不了多久。
慈禧太后下令革職查抄,嚴追治罪——從清廷對胡雪巖的最后處置不難看出,他們對彼時這位最大商人是不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