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這個稱謂,對于曹子建來說,是屬于“洛神”的;對于曹雪芹來說,是屬于以林黛玉和薛寶釵為代表的“金陵十二釵”的;……
而放在現(xiàn)在呢?恐怕很多整容網(wǎng)紅臉,也敢大言不慚地自謂女神吧?!
應(yīng)該說,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女神的評判標準;不過,在悅史君看來,能寫出“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的東晉女詩人謝道韞,才稱得上是女神中的精品:
她有才,文能吟詩作賦;她有貌,是東晉公認的名門大家;更難得的是,她還有俠士風(fēng)范,武能提刀殺敵……
怎么樣?這樣的人設(shè),是不是徹底打破了你對謝道韞溫婉女神范兒的想象?那接下來,悅史君就說道說道這位充滿傳奇色彩的女神!
出身名門 家世顯赫聰識有才辯
謝道韞出身陳郡陽夏(今河南太康)謝氏家族,是東晉乃至南北朝時期著名的名門世家。
謝道韞的父親是東晉都督豫司冀并四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豫州刺史、假節(jié)謝奕,母親阮容則是竹林七賢之一、曹魏關(guān)內(nèi)侯、步兵校尉阮籍的族人。
謝道韞的三叔更是權(quán)傾朝野、名滿夷夏,官居?xùn)|晉建昌文靖公、太保,都督揚、江、荊、司、豫、徐、兗、青、冀、幽、并、寧、益、雍、梁共十五州軍事的謝安!
得益于優(yōu)越的家庭環(huán)境,謝道韞從小也跟其他兄弟們一樣,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聰識有才辯”。
詩經(jīng)測慧 詠絮之才留千古傳誦
有一次,謝道韞正在書房讀書,三叔謝安看到后,有心想考考她,就問道:“《毛詩》(即流傳至今的《詩經(jīng)》)何句最佳?”
謝道韞略一沉吟,答道:“吉甫作頌,穆如清風(fēng)。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p>
謝道韞提到的這一句,出自《詩經(jīng)·大雅·蕩之什·烝民》,表達了周王朝老臣像清風(fēng)那樣有化養(yǎng)萬物的雅德,憂心國事的詠嘆。
謝安聽了謝道韞的回答,大贊她“有雅人深致”。
有一年冬天,謝道韞和謝家其他的兄弟姐妹們在一起,恰逢下雪,三叔謝安一下子興致大起,指著紛紛落下的雪花問子侄們:“何所似也?”
謝安的侄兒謝朗立即答道:'散鹽空中差可擬。'
謝道韞則緩緩吟出:“未若柳絮因風(fēng)起。”語罷,謝安“大悅”。
就悅史君而言,“散鹽”當然是一種雪的樣子,但“柳絮因風(fēng)起”,卻更是一種飛來之遐想,讓人回味無窮。
謝道韞也因這樣一段吟詩偶得的佳話,成為后世文人墨客津津樂道的“詠絮之才”,更被寫入傳統(tǒng)啟蒙教材《三字經(jīng)》:“謝道韞,能詠吟。彼女子,且聰敏?!?/p>
女神當嫁 謝安點中王羲之次子
謝道韞一天天長大,出落得婷婷玉立、秀外慧中,成為東晉王朝相當有名氣的女神。
按理來說,無論古今中外,像謝道韞這樣有顏又有才的女神,趨之若鶩的追求者肯定不在少數(shù),但她的婚事,仍然是謝家長輩斟酌再三的操心事兒。
原來,謝家長輩就想給謝道韞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丈夫,可像他們家這么有權(quán)勢的望族,整個東晉王朝一只手就能數(shù)得過來。
多番思量后,三叔謝安決定在東晉著名書法家、“書圣”、會稽內(nèi)史、右將軍王羲之的兒子們當中,為侄女謝道韞尋覓佳婿。
王羲之出身瑯琊(今屬山東臨沂)王氏家族,這個家族的勢力甚至與東晉皇族司馬氏相當,被稱為“王與馬,共天下”。
王謝兩家聯(lián)姻,當然是最登對的選擇。
謝安最先看中的,是王羲之的五兒子王徽之,但他聽說此人生性高傲、放誕不羈后,改變了初衷,將謝道韞許配給了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
嫌棄丈夫 謝家群杰令王郎失色
然而,這樁所有人看上去都很合適的婚姻,在新娘謝道韞看來,卻是另一番滋味。
婚后不久,謝道韞回娘家省親,但大家看到的,卻是一個整天悶悶不樂的怨婦。
三叔謝安覺得很奇怪,就問侄女道:“王郎,逸少子,不惡,汝何恨也?”言下之意,就是王凝之和我們一樣,都是名門之后,人也不是庸才,你怎么會不開心呢?
謝道韞憤憤地答道:“一門叔父,有阿大、中郎;群從兄弟復(fù)有‘封胡羯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這里悅史君要解釋一下,謝道韞在這里提到六個人,“阿大”指的是她的堂叔、東晉尚書仆射、鎮(zhèn)西將軍、都督豫州揚州之五郡軍事、豫州刺史謝尚;
“中郎”指的是她的二叔、東晉東陽太守、散騎侍郎謝據(jù);
“封胡羯末”則是與謝道韞同輩四位兄弟的小字,“封”是指她的堂兄弟、東晉車騎司馬謝韶;
“胡”是指她的堂兄弟、東晉東陽太守謝朗;
“羯”是指她的兄弟、東晉康樂獻武公、散騎常侍、左將軍、會稽內(nèi)史謝玄;
“末”是指她的堂兄弟、東晉名士謝淵。
謝道韞說了這么多自家人,言下之意就是,我們謝家的男人一個比一個優(yōu)秀、名氣大,怎么就單單出了王凝之這個呆子,讓她非常失望。
謝安一時語塞,反應(yīng)過來后趕忙安慰侄女,夫妻之間互相理解,多溝通慢慢感情就越來越好了,可謝道韞始終不以為然。
那么,讓謝道韞如此嫌棄的丈夫王凝之,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事實上,王凝之也沒有妻子謝道韞說的那么差勁:他長得比較帥,草書、隸書都寫得很好,而且先后出任江州刺史、左將軍、會稽內(nèi)史等官職,看起來絕對是一枚優(yōu)質(zhì)青年。
但王凝之有一點奇怪,就是篤信五斗米道,平時踏星步斗,拜神起乩,顯得有些迂腐。
這最后一點,可能就是謝道韞不滿的地方吧。
玄理亦通 巧解王獻之落敗之局
魏晉時期,人們把道家的《老子》、《莊子》和儒家的《易》,稱為“三玄”,“人士競談玄理”,清談成了一種風(fēng)氣。甚至有的人通過談玄,“累居顯職”。
謝道韞身為女流,雖然在當時沒辦法當官,但她不僅擅長詩文,對玄理也有很深的造詣,而且善于言談。
謝道韞還曾對談玄不佳的人嘲諷道:“為塵務(wù)經(jīng)心,為天分有限邪?”才女就是厲害,你還無力反駁……不信?看看王獻之的小眼神兒吧!
有一次,謝道韞的小叔子、東晉中書令、建威將軍、吳興太守王獻之,在廳堂上與客人“談議”,結(jié)果幾個回合下來,王獻之漸漸“詞理將屈”,無力招架。
這時,身在內(nèi)室的謝道韞聽得一清二楚,很為小叔子著急,就派隨身婢女告訴王獻之,說她:“欲為小郎解圍”。
已經(jīng)急得滿頭大汗的王獻之不得不答應(yīng),但按照封建禮法規(guī)定,女人是不能隨便拋頭露面的。
謝道韞很快就想到了辦法,讓婢女在門前掛上青布幔,遮住自己,然后就王獻之剛才的議題與對方繼續(xù)交鋒。
在謝道韞的雄辯下,那位客人最終理屈詞窮,甘拜下風(fēng)。
孫恩反叛 丈夫糊涂露江湖俠氣
謝道韞崇尚風(fēng)神氣度,加之自身又才華橫溢,被時人評為“神情散朗”、“有林下風(fēng)氣”。
“林下”是指魏晉交接時期的“竹林七賢”,他們一向以行為曠達著稱。
謝道韞雖然不滿丈夫篤信五斗米道,迂腐無趣,但也在王家平平淡淡地過了很多年,生下了王蘊之、王平之、王亨之、王恩之等四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王氏。
東晉隆安三年(399年),海盜頭子孫恩乘著時局不穩(wěn),率眾發(fā)動叛亂。
自此,謝道韞的生活被徹底打亂,而她身上的江湖俠氣,也顯露無疑。
孫恩首先率領(lǐng)徒眾進攻上虞(今浙江上虞),并殺了上虞縣令,隨后調(diào)轉(zhuǎn)馬頭,開始進攻會稽(今浙江紹興)。
當時,謝道韞和孩子們跟隨擔(dān)任會稽內(nèi)史的丈夫王凝之,就在會稽。
可面對強敵進犯,王凝之卻沒有積極備戰(zhàn),而且一點也不著急。
王凝之的部下勸他趕快加強戰(zhàn)備,他充耳不聞,只是走進道室跪咒,出來后告訴大家:“吾已請大道,許鬼兵相助,賊自破矣。”
謝道韞顯然不信丈夫的“鬼兵”之說,也耐心地勸諫了他幾次,但王凝之一概不理。
無奈之下,謝道韞只好親自招募了數(shù)百名家丁,天天操練起來做防備。
夫子同難 提刀殺敵怒斥得保全
很快,孫恩部逼近會稽,王凝之不得已出兵,但很快就被打敗,王凝之和他的四個兒子全部被抓,并且都被殺害。
身在府內(nèi)的謝道韞,得知丈夫和兒子們都已被孫恩所害后,立即帶領(lǐng)家中女眷,手持利刃奮起殺賊。
謝道韞手起刀落,斬殺數(shù)名亂兵,但終因寡不敵眾,被孫恩俘虜。此時,謝道韞的外孫劉濤還小,可孫恩還是想要趕盡殺絕。
謝道韞沒有畏懼,對孫恩厲聲喊道:“事在王門,何關(guān)他族!必其如此,寧先見殺?!睕Q心一死保護外孫。
孫恩雖然為人殘暴,但見謝道韞氣場如此強大,竟“為之改容”,最終沒有殺害他們祖孫倆。
寡居會稽 名士仰慕詩文傳千年
不久,東晉武岡縣男、建威將軍劉牢之統(tǒng)率大軍,將孫恩打回了海島,獲救后的謝道韞從此寡居會稽,足不出戶打理本府內(nèi)務(wù),閑暇時寫詩著文,過著平靜的隱士生活。
新任會稽郡守劉柳很仰慕謝道韞的大名,前來拜訪并和她談議。
謝道韞也沒有拒絕,還是令婢女掛上青布幔,自己坐于帳中,和劉柳交談。
謝道韞“風(fēng)韻高邁,敘致清雅,先及家事,慷慨流漣,徐酬問旨,詞理無滯”,言辭、氣質(zhì)讓劉柳深深折服。
事后,劉柳逢人就夸獎謝道韞:“實頃所未見,瞻察言氣,使人心形俱服?!睕]辦法,有才又有俠義之風(fēng),年紀大了也魅力無窮。
謝道韞后半生寫了不少詩文,“所著詩、賦、誄、訟, 傳于世”,但到死也沒有再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