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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月令》天象年代考（一）

鄭捍馬

zhenghanma@263.net

《禮記》是中國古代一部重要的典章制度書籍。該書是由西漢禮學家戴德和他的侄子戴圣編定的。戴德選編的八十五篇本叫《大戴禮記》，在后來的流傳過程中若斷若續(xù)，到唐代只剩下了三十九篇。戴圣選編的四十九篇本叫《小戴禮記》，即我們今天見到的《禮記》。其中的《禮記·月令》是最早、最完整記載有關一年十二個月昏旦中星觀測記錄的歷史文獻。這些天象究竟出現(xiàn)在什么年代，至今無人明確說清，只能籠統(tǒng)地說產(chǎn)生于春秋戰(zhàn)國和西漢初年。本文利用《中國古代天體測量學及天文儀器》一書給出的《224顆恒星的星名和基本數(shù)據(jù)》以及《224顆恒星4000年位置表》的數(shù)據(jù)①，通過詳細的分析，推斷其天象產(chǎn)生的年代，從而為《禮記·月令》的成書年代提供一個較為精確的佐證。

《禮記·月令》有關天象的記載整理如下②：

孟春之月，日在營室?；鑵⒅?，旦尾中。

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

季春之月，日在胃?；杵咝侵?，旦牽牛中。

孟夏之月，日在畢?；枰碇校╂呐?。

仲夏之月，日在東井。昏亢中，旦危中。

季夏之月，日在柳?；杌鹬校┛?。

孟秋之月，日在翼。昏建星中，旦畢中。

仲秋之月，日在角。昏牽牛中，旦觜觿中。

季秋之月，日在房?；杼撝?，旦柳中。

孟冬之月，日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

仲冬之月，日在斗?；钖|壁中，旦軫中。

季冬之月，日在婺女?；鑺渲?，旦氐中。

西周、東周和西漢的都城豐鎬、洛陽和長安都在北緯35°附近，所以取北緯35°來分析?！皩τ?/span>北緯35°處，冬至的晝長和夜長為9.6小時和14.4小時，夏至的晝長和夜長正好相反是14.4小時和9.6小時③。”據(jù)此我們可以算出《北緯35°四時太陽出入地平線的時刻表》如下：

表一 《北緯35°四時太陽出入地平線的時刻表》

我們雖然知道太陽出、入地平線的時刻變化是非線性的，不過作為粗略的分析，使用線性內插法計算既簡便，誤差也不會過大。在下面的分析中都將采用這種簡略的方法計算昏旦的時刻。并采用同樣方法，利用《中國古代天體測量學及天文儀器》一書給出的《224顆恒星的星名和基本數(shù)據(jù)》以及《224顆恒星4000年位置表》的數(shù)據(jù)，來計算各種星體不同年份的赤經(jīng)值。太陽每年在二分二至日的赤經(jīng)值分別為：春分0°、夏至90°、秋分180°、冬至270°④。若以太陽為中心，則地球二分二至的位置分別為：春分180°、夏至270°、秋分0°或360°、冬至90°。我們知道地球自轉一天的時間為24小時，角度為360°，地球轉1°，用時4分鐘。冬至和夏至昏旦時刻相對6點或早或晚72分鐘，72分鐘就意味地球或多或少轉18°。以實心圓表示太陽落山時的觀測地，空心圓表示太陽出山時的觀測地，那么觀測地四時太陽出入地平線的方位圖如下所示。

圖一  觀測地四時太陽出入地平線的方位圖

“昏”與“旦”現(xiàn)代已有精確的科學定義，即將辰昏朦影分為民用、航海和天文三種，分別指太陽在地平線下6°、12°、18°?！爸袊糯话阋匀粘銮?.5刻為旦，日落后2.5刻為昏。東漢四分歷、景初歷和大明歷等均做此理解”。而隋代劉淖的皇極歷則采用“日出前2.365刻為旦，日落后2.365刻為昏”⑤。這說明8°和10°之間是古人普遍采用的標準，而最低也必須在6°以上，否則根本看不到恒星。

《禮記·月令》記載的星名基本都是二十八宿的星宿名，表明此時二十八宿的概念已基本形成。我們知道二十八宿的概念不會早過春秋戰(zhàn)國時期，而《禮記·月令》也不會晚于西漢末年，故年代的分析可以限定在公元前600年到公元元年之間。

《禮記·月令》雖然記載了太陽和昏旦中星所在的星宿，但沒有注明宿度，這給分析帶來不小的麻煩。不過有兩條常識可以加以利用，一是無論哪一天，太陽與昏旦中星的位置都是對稱；二是從冬至到夏至，太陽與昏旦中星的角距越來越大，而從夏至到冬至，太陽與昏旦中星的角距越來越小，利用這些常識可以大致判斷三者的位置。三者的相對位置確定也就能判定其所在的節(jié)氣。我們知道星宿有一定的跨度，分析一般盡量選擇星宿中央位置的星體來分析。而太陽在二十四節(jié)氣中的赤經(jīng)值對于我們的分析也十分重要，其在一年二十四節(jié)氣中的赤經(jīng)值如圖二所示。

圖二 太陽二十四節(jié)氣赤經(jīng)值

孟春之月，日在營室?；鑵⒅校┪仓?。營室以室宿一為代表，尾中取尾宿一和尾宿七的中間值，參中取參宿二為代表。主要年份的孟春之月，太陽、昏、旦中星的赤經(jīng)值和太陽與昏旦中星的距度，經(jīng)計算列表如下：

表二 孟春之月的太陽與昏旦中星的歷史數(shù)據(jù)

經(jīng)分析發(fā)現(xiàn)公元前428年立春日后兩天，太陽處在室宿一偏東0.8°，赤經(jīng)317°時，太陽與昏旦中星的對稱性最好。該年尾中在赤經(jīng)220.2°，參宿二在赤經(jīng)53.8°。參宿二作為昏中星在太陽落山后61分鐘半強出現(xiàn)，尾中作為旦中星在太陽出山前61分鐘半強出現(xiàn)。所以孟春之月的景象大約在公元前428前后出現(xiàn)最標準。正月在立春時節(jié)，說明《禮記·月令》使用的是夏歷建寅，也就是今之農(nóng)歷。

圖三 公元前428年孟春方位圖

仲春之月，日在奎，昏弧中，旦建星中。根據(jù)《224顆恒星4000年位置表》的數(shù)據(jù)分析發(fā)現(xiàn)，日在奎取奎宿九為代表，昏弧中取弧矢七為代表，旦建星中取建星三為代表，對稱性最好。主要年份的仲春之月，太陽、昏、旦中星的赤經(jīng)值和太陽與昏旦中星的角距，經(jīng)計算列表如下：

表三 仲春之月的太陽與昏旦中星的歷史數(shù)據(jù)

經(jīng)分析發(fā)現(xiàn)公元前438年雨水日后一天太陽處在赤經(jīng)346°時，太陽與昏旦中星的對稱性最好。該年弧矢七的赤經(jīng)值為80.9°，建星三的赤經(jīng)值為251.2°。作為昏中星該日弧矢七在太陽落山后大約31分鐘弱一點出現(xiàn)，作為旦中星該日建星三在太陽出山前大約30分鐘半弱一點出現(xiàn)。見圖四：

圖四 公元前438年仲春方位圖

季春之月，日在胃?；杵咝侵?，旦牽牛中。胃中應在胃宿一偏東2°附近為代表。七星指的是星宿的七星，七星中可以中央的星宿一為代表。牽牛有人主張是牛宿，而我分析后發(fā)現(xiàn)，牛宿與胃宿的角距不夠，而取今天稱為牽牛的河鼓二比較合適。主要年份的季春之月太陽、昏、旦中星的赤經(jīng)值和太陽與昏旦中星的角距，經(jīng)計算列表如下：

表四 季春之月的太陽與昏旦中星的歷史數(shù)據(jù)

經(jīng)分析發(fā)現(xiàn)公元前400年谷雨日前5天太陽處在赤經(jīng)10°時，太陽與昏旦中星的對稱性最好。星宿一作為昏中星在太陽落山后大約40分鐘出現(xiàn)，河鼓二作為旦中星在太陽出山前大約40分鐘出現(xiàn)。

圖五 公元前400年季春方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