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美術(shù)的視角透視人生
作者：張印珍
我讀了《文學(xué)港》2012年9月10日出版的第五期雜志上刊登的張巧慧的一篇《相逢在藝術(shù)的刀刃上》引起心靈的共鳴和震動。
張巧慧，十七歲便是美術(shù)女孩，但卻對那石膏的“不同”頭像感到困惑，找不到感覺，線條也畫不出生命的律動。當(dāng)師長讓她遇到頭骨，骷髏，她才漸漸有了悟性。從此頭骨熟爛心中，她的筆下有神了，她知道衣服下面是肌肉，肌肉下面是骨頭，骨頭是生命堅硬的部分。
當(dāng)師長讓她遇到德國畫家珂勒惠支的死亡系列作品以后，她了解了珂勒惠支一生經(jīng)歷了兩次戰(zhàn)爭，戰(zhàn)爭奪走了她兩個兒子時，張巧慧理解了藝術(shù)與人生，參透了德國畫家的筆是透視生死與苦難。向人表達的是人生是永恒的悲歡離合，永恒的苦難，永恒的無奈。張巧慧的心疼了，掙扎了，與德國畫家珂勒惠支一同在苦難中掙扎！掙扎！
戰(zhàn)爭無處不在啊，死亡無處不在。從此，張巧慧對線條，骨頭有了深刻的認識。她認識到骨頭是人的本質(zhì)，骨頭支撐著生命的硬，內(nèi)在的堅強才是真正的堅強。素描絕不是畫石膏像所能完成的。應(yīng)該首先要找到生命的堅硬部分，找到經(jīng)歷死亡依然能夠留下來的那些。比如骨頭，信念或者閃光的思想，在這場與素描的爭斗中，她終于贏得了思想上的勝利。
然而，堅硬的東西不會圓。世上的事情往往道理和實際是有距離的。為了避免自己受傷害，她曾學(xué)著把自己磨圓。就如朋友說的，做人要內(nèi)方外圓。就如心里藏著骷髏頭的真像，而畫出石膏像的表象。那就是說，要學(xué)會一個正常人那樣的生活，學(xué)會往越來越實際的方向行進，這會讓人變得冷漠。她的圓讓她覺得羞恥，她的方讓她覺得疼痛。她的心靈在掙扎！弦月含愁，藍星如眸，夜空顯得如此的凝重憂郁。她失眠了，拿起畫筆，墨汁一滴一滴滴下，如同黑色的淚珠。
她知道中國畫曠遠的意境給人寧靜致遠的啟示。那是王維的山水畫，蘊含著老莊的思想，那是超然世外，淡定從容。那是圓。
然而，不同時代，不同觀點，不同表現(xiàn)手法的珂勒惠支擊中了她。這個撞擊來得相當(dāng)激烈，她要去認識人生的痛苦。她去了福利院，看到了智障的孩子們眼睛里包著淚水，在灰白單調(diào)的天花板上，在灰白冰冷的墻壁上那種絕望的眼神?？吹街钦系暮⒆影严Ｍ蜔崆械难凵窠粎R在女兒手中唯一有色彩的食品包裝紙上，張巧慧的心感到了疼痛。好長時間無法靜下心來畫畫。她撕碎了一張張白色的宣紙，仿佛撕碎了那些空蕩蕩的房子和灰白的墻壁。面對這些痛苦的生命，她覺得王維的雪景畫是假象，純白的世界崩潰了。其實，在這之前，她是非常喜歡王維的白雪世界，就像她平日愛穿潔白的素裙?？涩F(xiàn)在她明白了，這個世界從來不是一塵不染。人們只看到引人入勝的陽春白雪，卻忽視了背后的黑啊，水墨畫向來是充滿暗示的。王維的禪意，不應(yīng)該僅僅是脫離人間煙火的超然，禪意本身含有大慈大悲。用慈悲去救贖苦難，才是生命的責(zé)任。
我們的骨頭是硬的，但我們的心應(yīng)該是柔軟的，我們應(yīng)該救贖那些痛苦的生命。王維是張巧慧向往的圓，珂勒惠支是她深藏的方。
這個世界多么孤獨啊，所以要用嘴巴熱切地訴說，用耳朵用心去傾聽。用眼睛去觀照那虛幻的美。那些油畫都在訴說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
關(guān)于梵高的《星月夜》，有人說表達的是消沉，是郁悶；有人說是靈魂的掙扎；是對生命的熱愛。然而，張巧慧看到的則是孤獨，巨大的孤獨，巨大至瘋狂。那燃燒的柏樹掙扎著指向天空，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呼喊。絕望與熱愛不是反義詞，更多的時候交織在一起互為因果，因為熱愛而絕望，因為絕望而分外熱愛。正因為張巧慧也有過孤獨的感受，所以她能如此理解梵高。
那段絕望的日子，軀體大廈仿佛頃刻崩潰，一次次的檢查，手術(shù)，然后等待結(jié)果。病痛折磨的夜晚，她常常被噩夢驚醒，夢見一個人在黑暗中奔跑，大聲呼喊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世界像一個巨大的聾子。或者夢見在陡坡上滑向深淵，那種失重的感覺把五臟六腑都抽空。夢里夢外都是一個人，孤獨浸上心頭，蝕骨般的冷，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摸索四周，渴望抓住一只溫暖的手……沒有人知道她為什么如此痛苦！就像沒有人了解梵高！只所以驚恐是因為渴念生命和愛。這份渴念如此強烈，當(dāng)意識到自己將要失去時，難以平靜。沒有人能替代你完成煉獄。病痛和心魔是你一個人的，夜是你一個人的，黑暗也是你一個人的。黑暗、陡坡、深淵……暗示著人生路上的崎嶇不平，外衣光鮮的人們只是背著盔甲的蝸牛。
張巧慧知道梵高在精神病期間完成的《星月夜》，他那么熱愛生命，卻一再失敗，沒有人理解他的畫，他生前只賣出一張。他心愛的姑娘一再拒絕他地求愛，他曾經(jīng)那么信仰基督，卻因工作過分熱情被教會撤職。他那么孤獨，可是他仍然不愿磨圓自己，如果他的心磨得圓一些也不會去死。正是他的方讓他成為社會的棄兒。
人生最大的病，不是殘障而是孤獨。孤獨像一條無形的繩索穿過我們內(nèi)心最軟弱的地方，那些像蠶食一樣的聲音，慢慢地咬噬著你的心靈。
梵高跑出了村莊，跑到山崗上去看星星，人間多么孤獨啊，沒有一個人可以對話。村莊如此安詳，人們都睡了，唯有星星和他一起失眠。張巧慧是那么理解梵高的孤獨，只因自己也有如此深切的感受。
藝術(shù)與人生的交流具有強大的沖擊力，像淚與火的相遇，疼痛，斷裂，灼傷，置之死地而后生。藝術(shù)并不能改變?nèi)松目嚯y，但是，人生卻因藝術(shù)而更加博大豐美，深邃永恒。
母親車禍住院，她天天下班往醫(yī)院跑，五十里單程需要一個多小時，路上雷雨交加，從小極怕雷電的她，想到了母親老了，在醫(yī)院呻吟，不管怎樣都得去，再怕也得去。每個人都必須長大。烏云使天地陷入一片黑暗，雷聲轟鳴，閃電鋸齒一般撕裂天空，雨水拼命地打擊打擋風(fēng)板，多么像淚水滂沱啊，整個世界失聲痛哭，車燈微弱，前方一片迷茫，她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進退兩難，她是這樣被遮蔽，被阻擋，被驚嚇，她是多么需要安全感啊，需要緊緊握住內(nèi)心伸出來的一只手。
人生是多么孤獨，多么黑暗，深淵和暴風(fēng)雨。這正需要我們用信念和愛去支撐?？上ц蟾呤チ诵拍?，失去了愛的支撐，他是超前的，卻沒有堅持。而珂勒惠支卻靠著信念和愛支撐下來，堅持下來。時間給了珂勒惠支應(yīng)有的回報。
經(jīng)過藝術(shù)的獨特體味和感受，張巧慧升華了自己的靈魂。她總結(jié)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難，沒有疼痛的人生是多么膚淺。但苦難的存在，不是為了博取廉價的同情，而是要正視和珍惜。當(dāng)巨大的孤獨來臨之際，我們要舉起自己的骨頭，俯首向下，以慈悲和堅韌完成壯麗的救贖。我知道我很孤獨，但，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這就是張巧慧，一個美術(shù)女子，靈巧而聰慧，十七歲進畫室，現(xiàn)在亦畫也詩文。她的美術(shù)素養(yǎng)顯然給她的文學(xué)注入了靈氣。她用藝術(shù)的獨特視角透視人生，又用文學(xué)的方式表達出來，得到了靈魂的救贖和升華。升華后的靈魂在暴風(fēng)雨的夜晚閃亮。這就是她的苦難哲學(xué)?？嚯y不是白受的。
讀了她的詩文，你覺得字里行間站著一個藝術(shù)、哲學(xué)、歷史學(xué)養(yǎng)有素且又堅強的一個長發(fā)飄飄，聰敏靈慧，可愛可敬的女兒家。
文/張印珍
編輯/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簡介：張印珍，網(wǎng)名覓真，50后，河北滄州人?，F(xiàn)為寧波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有10多萬字的散文發(fā)在《文學(xué)港》《梁?！返入s志。曾出過兩本散文，《心靈花園》《花開的聲音》。近兩年愛上小詩，已經(jīng)寫了300多首。被貴州作家網(wǎng)選入2016年鑒3首，被《荒原詩人》微刊選中6首，被公眾微信號小編欣妍絮語選用20多首小詩。地獄天堂微信平臺選用100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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