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望 趙邦洪 南方的小麥，從秋播到夏收；從嫩芽到抽穗，到收割；經(jīng)歷著四季的陽光和風雨。 五月的天空下，路過一塊塊麥地，滿眼黃燦燦的。金色的波浪，與麥粒上的陽光共舞，像極了一對戀人，親吻著。 麥禾踮起腳尖，將一根根麥芒伸向天空；一顆顆麥粒擠在麥穗上，露出自豪的笑臉，等待著主人的到來。 小麥，是南方農(nóng)村主要農(nóng)作物之一，也是農(nóng)耕人主要的基本口糧。人們將地里收割上來的麥子，經(jīng)過打曬，貯藏起來，當作一家人的主食，將一天一天的日子延續(xù)著，守望著…… 麥子的味道很特別，也很經(jīng)久，香里透甜；黏中帶滑。磨成面粉后，能制作出各式各樣的美味食品。其中，最常見的是面條。還有白饅頭，肉包子，麻花，油條，馓子，等等。細細數(shù)下來，不下十幾種。難怪人們對麥子都有著情有獨鐘之愛，原來，麥子除了自身有著誘人的味道外，還珍藏著更多讓人投以注目的情愫呢！ 當季節(jié)的面紗，掀開秋的窗口，茫茫的田野呈現(xiàn)出一派忙碌的景象。豐收的農(nóng)民，將汗水濕透了的衣衫高高晾曬。村內(nèi)村外，一筐筐；一擔擔的糧食，亮閃，絢爛。鄉(xiāng)親們臉上露出笑容；心中掛滿喜悅；日子忽然變得閑適起來。 俗話說，＂白露早，寒露遲，秋分種麥正當時＂。其實，在農(nóng)村每年的秋收之后，還有一大生計，那就是小麥開始登場了。 空曠的田野中，小麥在蕭瑟的秋風里受命下種，義無反顧地又一次回到大地的懷抱，埋下春天的伏筆。 每一棵麥子的生長，都離不開陽光雨露；離不開大地的滋養(yǎng)。從生根發(fā)芽，到抽穗成粒，這一過程，像人的一生一樣，涵蓋了生命的全部。起初的土地平整，是給麥子的生存，營造良好的環(huán)境；種子播撒到土壤里，給麥子安了一個新家。冬天的雨雪，春天的陽光，給麥子以孕育與洗禮，讓它茁壯地成長。 不知熬過多少個漫長的黑夜，麥子躲在土層里，吸收營養(yǎng)和水分，終于在那個寧靜的黎明，重見天日，涅槃重生。那片片土地上，冒出了鵝黃的芽；嫩綠的葉。它們迎著春天的朝陽，舒展開身子，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用它柔弱的身軀，將春天唱響…… ＂小滿三日望麥黃＂。這句農(nóng)諺，我熟記了幾十年；黙讀了幾十年。在農(nóng)村，每到小滿節(jié)氣，鄉(xiāng)親們心里想的和手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在太陽天，把田地里的麥子收割上來。 綠肥紅瘦的初夏，是小麥成熟的季節(jié)。尖尖的麥芒，隨風而動；泛黃的麥穗上，一顆顆金燦燦的麥粒，挨肩擦背，發(fā)出沙沙聲響。陣陣麥香，飄向農(nóng)家村舍；飄進農(nóng)耕人的心里；仿佛昭示著愿望的實現(xiàn)。 在農(nóng)村，每到收割小麥的日子，布谷鳥總是肩負使命，從這個田頭飛向那個田頭；從這個村莊飛往另個村莊。一遍遍地叫喚著：＂割麥插秧＂?。⒏铥湶逖恚ⅲ∧菒偠鷦勇牭穆曄⒗?，好像在提示人們，要搶收搶種，不違農(nóng)時。于是，人們手握鐮刀，肩扛沖擔；走向田地，開始忙碌著一季麥收的農(nóng)活…… 記得還是生產(chǎn)隊的時候，到了麥收時節(jié)，父親總是早早將插在墻壁上閑置一年的鐮刀，拿下來，放到磨刀石上，磨得锃锃發(fā)亮，還不時用手指在刀刃上輕輕滑動，試試刀口快不快。他那神情，他的每一個動作，顯十分的精細而又莊嚴。 那時家里人口多，掙的工分少，從生產(chǎn)隊分得的口糧總不夠吃。每到開春，總要去生產(chǎn)隊或鄰居家借些口糧，才勉強度過春天的＂糧荒＂。而小麥又是生產(chǎn)隊開年后的第一場口糧分配，也是家家戶戶新舊兩年上頓與下頓的接點。所以，父親母親早就盼著麥子一天天長大，成熟，變黃。恨不得早一天收上來，磨成粉，搟成面，讓全家人飽餐一頓。 剛上小學的時候，每年到夏收，小麥開鐮時，學校都要放幾天＂農(nóng)忙假＂。趁這機會，我便央求母親給一把鐮刀，下地割麥子?？赡赣H總是說，＂細伢割麥會傷著身子＂，始終不答應(yīng)。也許確實因為我年齡小，從安全考慮，才不讓我干類似的農(nóng)活，我也只好去做些諸如拾麥穗、打豬草的輕微活兒。就這樣，幾天的＂農(nóng)忙假＂，很快就結(jié)束了。 有一年，又到麥收季節(jié)，隊里將所有麥地麥田都按勞力包給各戶收割。我們家分的都是麥地，隊里要求搶在天氣晴好的時間，完成麥子的收割任務(wù)。可能是父親動了“惻隱之心”，一天清早，父親叫醒我，偷偷塞給了我一把鐮刀，讓我跟著他去地里割麥。我很詫異，便去問母親。母親隨便說了句＂你就跟著去吧！＂，沒想到這次母親是這樣爽快地應(yīng)允了。于是，我跟著父親來到麥地里，學著父親的樣子，彎下腰，右手握著鐮刀，左手抓住麥禾，一把一把地割起麥子來。 這次割麥，可以說是我們家全體出動。除了我外，還有父親，大哥和大嫂。母親則帶著妹妹她們做家務(wù)活。來到麥地里，父親讓我跟他共一塊地割麥，大哥大嫂在另一塊地上。 到了晌午時分，太陽光越來越強烈，風也小了許多，空氣像凝固了一樣，一陣陣悶熱，令人窒息，難受極了。再看看鐮刀下的麥子，被割倒的麥禾一行行，排得整整齊齊，麥地成了我和父親的戰(zhàn)場。剛開始時，我與父親并排割麥向前，他左我右，并肩戰(zhàn)斗。不多久，父親向前，我便退后了許多，且將我丟得老遠。左邊父親麥地里的麥禾幾乎全都倒下。而右邊我的麥地，大片的麥子還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恼驹谀抢?，像座孤島一樣。我只覺得頭昏眼花，腰酸背痛。汗水濕透了衣衫，手掌也磨起了血泡，又渴又累。那種苦楚，是我從未經(jīng)歷過的；也是無法形容的。 忽然，我看見母親領(lǐng)著妹妹走近了麥地。她手里提著家里的那把半新半舊的土陶茶壺，籃子里裝了好多鮮嫩的黃瓜，還有番茄。那些，都是從家里的自留地摘下的。我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母親跟前，端起茶壺，咕嘟咕嘟喝著茶水。母親看我狼狽不堪的樣子，又心疼，又好笑。嘴里還嘮叨著，責怪父親只會當＂甩手掌柜＂?？筛赣H在一旁不吱聲，不申辯；只是聽著，笑著。我連忙將母親帶來的黃瓜、番茄，送給地里割麥的大哥和大嫂他們分享。趁這個空當兒，大家攏在一起，吃瓜喝水，有說有笑。是一家人難得的，麥收地里的休閑時光…… 后來我才知道，那次我能下地割麥，完全是父親與母親事先商量好的。母親說，孩子總是要長大的，那么多的農(nóng)活，要一樣一樣的教會他，好成為家里干農(nóng)活的幫襯。于是，才讓父親帶著我去麥地里割麥子，手把手地教我干農(nóng)活的要領(lǐng)和技巧，體驗著勞動的苦與樂。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下地割麥子，第一次嘗到的＂粒粒皆辛苦＂的滋味。 麥子割完后，剩下的就是把一捆捆麥子，用沖擔挑到禾場上，趁天空放晴，將麥禾均勻地鋪開，在太陽底下暴曬。再用石磙在上面一遍遍碾壓，直到一顆顆麥粒從麥穗上脫落下來。打場完畢，等到風來，將麥粒中的麥芒順風吹落開，最后剩下的，全是金黃金黃的麥粒了。抓一把飽滿的麥粒在手，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一種充滿希望的喜悅浸入心脾，令人陶醉。此時此刻，有誰能知道，手上抓的那把麥粒能有多少顆；又有誰能說出，一個白面饅頭需多少顆麥粒，包含著多少滴汗水呢？ 麥子，以它的堅守與執(zhí)著，一次又一次地經(jīng)歷著生命的輪回。它的翠綠里，飽含著綿柔與溫情；它的金黃中，照射出喜悅與幸福的光芒；深藏著農(nóng)民對土地的熱愛和渴望。麥子，滋潤著生活；感化著心靈。將在這片沃土上，生生不息；世代傳承…… 2022.4.21.小滿 
趙邦洪，湖北大冶人，黃石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黃石雜文(散文)學會副會長，愛好文學，書法和音樂等。偶有作品散見于《中國城市金融》《現(xiàn)代商業(yè)銀行》《金融文壇》《湖北雜文》《長江詩歌》《黃石日報》《散花洲》“大楚英才網(wǎng)"等紙媒和網(wǎng)絡(luò)媒體。
《新東西》編輯部
主 編：向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