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的遠洋海運事業(yè)走過了一條崎嶇坎坷而又卓越非凡的發(fā)展道路。
海上集裝箱運輸憑借其標準化、低成本、高效率的優(yōu)勢，成為全球貿(mào)易的助推者，也是中國外向型經(jīng)濟的助推者。中國制造的崛起催生了大量的國際貿(mào)易運輸需求，中國遠洋海運的跨越式發(fā)展，正是抓住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
在越織越密的跨洋航線上、星羅密布的國際港口間，曾任職于中遠海運所有的集裝箱船型、從一個充滿熱血的實習生成為中國遠洋船長中優(yōu)秀一員的徐斌，親歷了中國集裝箱航運由初創(chuàng)到強大的發(fā)展歷程。
今非昔比的巨變
給遠洋航運業(yè)帶來革命性變革的集裝箱船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出現(xiàn)，到1978年歐美不少國家已經(jīng)有大型箱集裝箱船，裝卸速度遠超傳統(tǒng)的散雜貨船。但彼時，絕大多數(shù)國人還不知集裝箱為何物。
由于西方國家貿(mào)易封鎖，上世紀60年代初，中國遠洋事業(yè)才蹣跚起步，最初只有8艘小型雜貨船，航線也僅限于中日、中朝航線10多個港口。在上世紀80年代初，經(jīng)采取投資建新船、貸款買新船和“二手船”相結(jié)合的辦法，中遠船隊發(fā)展到100多艘，形成由雜貨船、散裝船、多用途船、半集裝箱船和滾裝船等多類型船組成的綜合性遠洋運輸船隊。
1978年9月26日，中國第一艘集裝箱船“平鄉(xiāng)城”運載162個集裝箱從上海啟航前往澳大利亞。首航前，上海遠洋公司先買來兩個集裝箱作為“樣品”給員工“啟蒙”，幾天后被碼頭工人改造成了廁所……這些都是前輩們講給徐斌的故事。
“平鄉(xiāng)城”首航后的第二年4月18日，緊隨著中美建交的腳步，“柳林?！碧柺缀?，從上海開到了美國西雅圖。“柳林?！痹谖餮艌D靠港后，美國港口史無前例地出現(xiàn)了掛有五星紅旗的商船，在當時成為中國改革開放大門打開的一個象征。
“平鄉(xiāng)城”首航10年后，徐斌從航海專業(yè)的學生成為了一名遠洋船員?！拔疑系牡谝凰掖蟠小印?，是從國際航運巨頭馬士基公司買來的老二手船。”徐斌對這艘老船最深的印象就是“經(jīng)常壞”。他告訴《中國報道》記者，一旦在海上碰到惡劣天氣就更糟糕，不是舷梯被打壞、就是舷墻被撕開，各種狀況層出不窮，海員們總是得在船上忙前竄后。這是最初的船員生活給徐斌留下的最深刻印象，那時看到?？吭谕桓劭诘鸟R士基等國外巨頭航運公司的大船、新船，他就羨慕得不得了，心里也暗暗攢著一股勁：“以后，我們也能有這樣的大船、新船?！?/p>
早年的中國遠洋船員與家人溝通基本靠寫信，船員都提前寫好信，等船只一靠港，就趕緊找最近的郵筒把信寄了。家人想寄信給船員要先打聽好船舶掛靠港口的日期，提前把信寄出去，船開走了信才到港的事情經(jīng)常發(fā)生。后來才有了越洋電話，但是因為價格太貴，很多船員都不舍得打?！叭缃?，很多先進的集裝箱船上都配備VSAT通訊系統(tǒng)，可以為船員提供每天與家人視頻對話的服務?！毙毂笳f。
作為遠洋船員，當年最大的福利就是每年可以按規(guī)定免稅從國外購買電器等商品帶回國，這也成為船員這份職業(yè)當年最受老百姓羨慕的一點。日立電視機、東芝冰箱、三洋洗衣機、夏普錄像機、健伍音響……這些現(xiàn)在的90后可能都不熟悉的品牌，都是徐輝們當年千里迢迢往國內(nèi)帶的稀罕玩意兒，國外的那些餅干、巧克力、服裝就更不用說了。而在今天，這些事情都成了 “笑談”。
徐輝說，那些當年在國民心目中近乎于崇拜的洋品牌要么沒落了，要么被國內(nèi)的品牌收購了，變成本土家電品牌在國際上擁有響當當?shù)闹?。中國的商品市場早已告別短缺、走向豐裕，國內(nèi)消費者沒見過、買不到的商品，越來越少?！爸袊瑔T的‘福利’早就是了老黃歷了?！?/p>
船在變大變新，生活的變化更是日新月異，遠洋船員的足跡也在不斷向遠方延伸。
不斷見證歷史
“我們這一代船員的確幸運，有機會不斷見證歷史。”徐斌對《中國報道》記者說。以徐斌為代表的一批船長經(jīng)歷了中國遠洋航運全面改革創(chuàng)新的大發(fā)展。
徐斌進入公司時，隨著國際海上集裝箱運輸?shù)陌l(fā)展和造船技術(shù)的進步，中國遠洋船隊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更新?lián)Q代，相繼開辟了中國至歐洲、美洲、大洋州、東南亞、非洲等幾乎覆蓋世界所有地區(qū)的定期班輪，組建了環(huán)太平洋集裝箱運輸網(wǎng)絡，越來越多的新船大船陸續(xù)投入運營，越來越多的特色品牌航線應運而生。
2008年，中遠海運集團獲得希臘最大港口——比雷埃夫斯港2、3號集裝箱碼頭特許經(jīng)營權(quán)，這也是破天荒頭一遭?！霸谧约汗镜拇a頭停靠就是爽！溝通更順暢、手續(xù)更便捷、交接效率更高，這在我們前輩們那時來說是不可想象的?！毙毂笊钣懈杏|。
徐斌清晰地記得，當他2008年第一次踏上中國首制的萬箱船“中遠亞洲”時被震撼了，“太大了！”全長349米、型寬45.6米的“中遠亞洲”讓已經(jīng)有了20年遠航航行經(jīng)驗的徐斌甚至隱隱有些擔心：“這么大，操縱起來會不會特別難”“這么多集裝箱，能不能裝得滿”……
此后10年間，中國自己的超大型集裝箱船如同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接連不斷入列。特別是2016年中國遠洋與中國海運重組成立中國遠洋海運集團，中遠海運實現(xiàn)了綜合運力、干散貨船隊、油輪船隊和雜貨特種船隊經(jīng)營規(guī)模的“4個世界第一”，以及碼頭經(jīng)營、集裝箱租賃、集裝箱船隊、燃油供應、船舶代理、海工制造規(guī)模等“6個世界前列”。
2018年，徐斌成為中國首制2萬箱船的首任船長。當年1月，中國自己制造的第一艘2萬箱集裝箱船“中遠海運白羊座”交付運營，進入當時全球最大的集裝箱船行列?！鞍籽蜃陛喪侵袊谝凰易灾髦R產(chǎn)權(quán)、自行設計建造的世界當時最先進的現(xiàn)代化集裝箱船，具有船速快、船舶的自動化程度高、導航定位電子化、避碰自動化、海圖電子化、航海資料數(shù)字化、通訊與航行記錄自動化等特點。
在世界上任何一處港口，“白羊座”都是當之無愧的“巨星”，吸引著無數(shù)人們拍照留念。48歲的船長徐斌既自豪又無比淡定，此時中國已擁有世界上最大的遠洋運輸船隊。
“白羊座”是個名副其實的“巨無霸”。船長400米，型寬58.6米，最大高度71.125米，最大載重量197021噸，貨艙與甲板均能裝11層高標準集裝箱，甲板面積比4個標準足球場還要大，被業(yè)內(nèi)比作“海上珠穆朗瑪”。
船員的生活也是今非昔比。在“白羊座”上，船員都有獨立房間，有著最先進的通訊設備，可隨意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進行微信視頻通話，船上還設立了娛樂室、健身房、圖書室，甚至還有一個標準籃球場，在浩瀚的太平洋上打一場國際標準的籃球比賽不在話下。
首航“新”巴拿馬運河
對徐斌而言，職業(yè)生涯迄今為止最大的榮耀是他作為船長首航擴建啟用的巴拿馬運河。
2016年6月26日，舉世矚目的巴拿馬運河新船閘開通啟用。徐斌駕駛著中遠海運巴拿馬輪平穩(wěn)地從大西洋側(cè)經(jīng)運河駛?cè)胩窖螅蔀榈谝凰彝ㄟ^新建船閘的船舶并載入國際航運史冊。
“當天，運河兩岸禮炮齊鳴，當?shù)孛癖娸d歌載舞，不停熱情高呼‘COSCO SHIPPING’‘PANAMA’！”當時的盛況，徐斌依然歷歷在目，“當天，滿載標有‘COSCO’和‘CHINA SHIPPING’集裝箱的中遠海運巴拿馬輪披著朝霞平穩(wěn)駛?cè)氲谝患壌l，運河兩側(cè)成千上萬的民眾夾道歡迎，載歌載舞、禮炮齊鳴。在熱烈的掌聲中，中遠海運集團董事長許立榮代表中遠海運向巴拿馬巴雷拉總統(tǒng)贈送紀念船模，巴雷拉總統(tǒng)向許立榮授予新運河開通紀念銀牌，同時，巴雷拉總統(tǒng)接見了我，并贈送了首航紀念牌?！?nbsp;
徐斌海還告訴記者：“在中巴建交后，巴雷拉總統(tǒng)首次來華國事訪問期間，帶領政府官員和商貿(mào)團隊拜訪中遠海運集團總部，當他在集團總部樓下的歡迎人群中看到我時，馬上和我握手并向大家介紹說‘徐船長是我的老朋友’。”
“巴拿馬運河擴建是國際航運界的一件大事。由中國船舶首先通過，是中國航運實力的證明?！毙毂笊钣懈杏|，“我體會到了當?shù)厝嗣駥h洋船員、對航海人的熱情與尊重，更真切地感受到了中國在世界上的巨大影響力和國家‘一帶一路’倡議對當?shù)孛癖姷奈Γ ?/p>
從上世紀60年代初那8艘舊船，到小小的“平鄉(xiāng)城”輪上那162個集裝箱，再到今天中國遠洋海運集裝箱班輪航線已覆蓋全球90個國家和地區(qū)的294個港口，每時每刻，都有“COSCO SHIPPING”的船舶航行在地球的每個海域。這一切，是一代代中國遠洋船長們傳承的夢想。
采寫：《中國報道》記者 王哲
責編：張巖
